微型電動車"沉浮":知豆倒下 宏光MINIEV爲何站穩?
經濟觀察報 記者 周菊 自去年下半年以來，A00級電動車銷量及市場份額持續走高。最新數據顯示，今年一季度，A00級電動車上險數爲14.4萬輛，佔國內新能源乘用車總上險數的35%。而在去年同期，這個數字僅有15%。僅僅一年時間，A00級電動車的市場份額大幅提升了20個百分點。
A00級電動車是汽車界的術語，大衆說法是微型電動車。在這波A00級電動車的走熱過程中，涌現了多個爆款車型，如五菱宏光MINIEV（參數丨圖片），長城歐拉R1等。數據顯示，宏光MINIEV今年一季度累計銷售7.25萬輛，一款車撐起了A00級總銷量的半壁江山。在去年7月上市後，這款小車銷量迅速上漲，一舉奪得國內電動車銷冠，領跑國內電動車市場。
宏光MINIEV的走紅令業內豔羨，同時也讓曾經的知豆、衆泰等主攻A00級市場的車企頗感“委屈”——“爲什麼同樣是A00級電動車，宏光MINIEV能成功，當初的我們卻只能以失敗收場”？統計數據顯示，在2015年-2020年這五年間的A00級電動車市場，上汽通用五菱市場份額持續上升的同時，知豆和衆泰汽車卻畫出一條走勢相反的、幾乎對稱的曲線，份額持續下跌。
在2017年，專注微型電動的知豆迎來高光時刻，年銷量4.3萬輛，佔據當年純電動A00級市場份額的20%，旗下知豆D2在國內電動乘用車銷量排行榜中位居第2位。衆泰E200和雲100也在榜單中佔有一席之地。但到2020年，知豆和衆泰的微型電動車已幾乎在市場上銷聲匿跡。隨着這些昔日明星車型的走弱，A00級電動車市場份額也經歷了持續的下跌。
爲什麼僅過了兩三年，A00級電動車重現上升態勢？爲什麼知豆倒下了，宏光MINIEV卻取得了更大的成功？這成爲當下中國電動車消費呈現出的一個無法迴避的問題。
“（知豆和宏光MINIEV所處的）兩個階段的驅動力不一樣：前者更多的是補貼政策驅動，後者已經是市場驅動。這種區別導致早期第一波野蠻生長的A00電動車在補貼退坡後很快就銷聲匿跡了，而當前以市場爲導向的A00電動車方興未艾，相信（增長）還可以持續一段時間。”汽車行業資深分析師梅松林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不過羅蘭貝格合夥人兼大中華區副總裁鄭謨則認爲，隨着電動市場發展，A00級電動車市場份額在經過一段時間的攀高後，或將慢慢回落。
知豆倒下兩年 宏光MINIEV異軍突起
在過去的五年中，A00級電動車市場經歷了銷量和市場份額的起伏。2010年，在新能源汽車補貼推出後，電動車市場銷量逐步提升，但總體規模不大。而從2015年開始，多家車企開始推出微型電動車搶佔入門級電動車市場，包括知豆、衆泰等均上市了多款A00級電動車。在彼時補貼額度較大的情況下，這些微型電動車價格低至幾萬塊，被認爲性價比較高。其中知豆是2015年吉利與新大洋成立的微型電動車合資公司，據稱成立之時便估值10億元，至2017年底累計銷量超過10萬輛，2018年初估值飆升至80億元。
如在2017年，根據新能源補貼規則，續航在100-150公里的車型可以拿到2萬元國補，150-250公里的續航車型可以拿3.6萬元國補，一些A00級電動車在補貼後價格只有5萬元左右。但值得注意的是，爲了拿到國家補貼，多家車企大量生產微型電動車，後被指騙取國家補貼，很多生產出的車輛不能實現銷售成爲“殭屍車”，也有大量車被轉賣至車企關聯的出行公司。
在補貼刺激下，A00級電動車的銷量和市場佔比在2015年-2017年持續增長，但好景不長，隨着新能源汽車補貼的退坡及國家對“騙補”的嚴查，A00級電動車迅速失去了市場魔力，從2018年下半年開始，知豆等車企陸續陷入經營危機，停產裁員並面臨重整。A00級電動車市場在也過去幾年中不斷下滑萎縮。
對知豆運營情況比較瞭解的國家新能源汽車創新工程項目專家組組長王秉剛對記者總結了這家企業失敗的原因，主要有兩點。一是過度依賴補貼，最終導致資金鍊斷裂。“爲什麼知豆那時候突然就出問題？當時電池成本很高，他們對補貼依賴太大，成本中有相當一大塊要靠補貼，但是補貼往往是滯後的，需要評審、覈實，不會提前給你。而知豆當時是一下子賣“冒”了，補貼不及時的情況下資金最後斷掉了。”王秉剛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說。
另一方面，王秉剛認爲知豆在質量方面也沒有經得起市場的考驗。“其實當時知豆的基礎是不錯的，但是整體產品質量和品質還有很多需要改善的地方，他們產品上市的時候我去試了，車比較重，噪聲也比較大。但是知豆沒有等到可以逐步進行改善的時間。”王秉剛說。
知豆在高光時刻的突然謝幕是當時很多A00級電動車生產商生存狀況的縮影。那麼爲什麼現在以宏光MINIEV爲代表的微型電動車卻可以“捲土重來”？接受經濟觀察報記者採訪的多位專家均表示，這主要是因爲在市場驅動下，微型電動車的產品力和性價比有了較大提升。“前期（車企做微型電動車是）爲補貼，現在是真正地開拓市場了。”全國乘用車市場信息聯席會秘書長崔東樹對經濟觀察報記者表示。
王秉剛則從三個方面對宏光MINIEV的熱銷進行了解讀。首先，得益於電池成本下降，宏光MINIEV可以將性價比做到一個新高度。當前在電動車市場上，宏光MINIEV不足3萬元起步，價格非常低，同時產品質量得到認可。第二，宏光MINIEV產品符合三四線等市場需求，同時柳州政府前期的模式推廣起到了助推作用。第三，與知豆和衆泰相比，五菱在上汽通用控股後，對研發的理解和質量管理水平大幅提升。
同時可以注意到，A00級的消費結構也出現了較大的變化。“在補貼驅動時期，A00級電動車主要流向B端，如出租、出行、單位，但現在在市場需求驅動下，微型電動開始以ToC爲主，個人、家庭是主要購買對象。”梅松林表示。而從地域分佈看，河南、山東等非限購地區反而已經成爲A00級電動車的主力消費市場，且根據統計車輛的使用頻率大幅提升。
多重利好下的“搶食”
宏光MINIEV的走紅讓業內看到了A00級電動車的市場潛力，也開始吸引多家車企進入這個產品區間，搶佔市場份額。“很多過去不把微型電動車看在眼裡的那些整車廠，現在都開始重視這個市場了。”王秉剛指出，這很大程度上得益於宏光MINIEV對該市場的帶動。
進入2021年，車企佈局微型電動車的動作不斷。最新消息是，今年4月12日，凌寶汽車在與阿里雲合作的發佈會上宣佈了兩款車型售價，其中凌寶COCO售價2.68萬元起，凌寶BOX售價3.28萬元起，繼宏光MINIEV後再次刷新A00級電動車最低價。同樣是在4月12日，雷丁發佈了A00級電動車芒果，售價僅爲2.98萬。今年3月底，江淮大衆合資品牌思皓A00級車E10X上市，售價3.99萬元起，因背後有大衆品牌支撐，該價格被認爲較具競爭力。在稍早些的今年1月，長安推出了新產品奔奔E-Star國民版，售價2.98萬元起。此外有消息顯示，多家車企都在考慮推出4萬元以下的純電動代步車型，與宏光MINIEV及歐拉等車型對標。而在新玩家陸續入局後，A00級電動車賽道變得越來熱鬧，競爭也日趨激烈。
這些入局者瞄準的A00級電動車市場被認爲有廣闊的市場區間，尤其是在當前低速電動車市場被要求升級轉型的情況下。“之前低速電動車管理一直比較混亂，存在很多問題，比如產品不符合國家安全標準導致事故頻發。現在A00級電動車只有三四萬塊錢，並且完全符合國家安全標準，它可以承接住這一部分市場，把低速電動的問題都解決了。”王秉剛說。
按照今年3月底工信部牽頭推動的《GB/T28382純電動乘用車技術條件》修訂版（以下簡稱“修訂標準”），目前在大街小巷和鄉間小道上的無規範的低速電動車將在今年年底被淘汰，取代的將是符合多項高標準技術要求的微型電動車。而根據電動汽車百人會提供的數據，2021年-2023年，有低速電動車省級帶來的農村汽車銷量可達900萬輛，將給新能源車企貢獻千億級的市場。
佔比會回落？
此外，車企面臨越來越大的“雙積分”壓力，也將是它們發力A00級電動車市場的重要推動力。這也是爲什麼有車企在可能不賺錢的情況下仍生產並銷售微型電動車的原因，在宏光MINIEV推出之初，就曾有內部人士表示該車是虧錢的。對此王秉剛表示，微型車的利潤確實是很低的，這與其消費者對象有關，所以過去許多企業不做。但他認爲，“上汽通用五菱不會賠錢賺吆喝。”
在上述多方面因素的疊加下，王秉剛預計A00級電動車市場將保持增長，併成爲燃油車的有力競爭者。“我認爲在跟燃油車的競爭中，能夠取得優勢的電動車主要是兩個領域，一個是A00級，一個是高端電動車。其它車型在性價比方面很難做到這麼大的超越。”王秉剛說。
但也有專家表示，由於當前電動車市場還在快速發展中，還不好對A00級電動車的發展下定論。“在新能源市場穩定之後，例如2025年達到500萬輛銷量後，A00級電動車的份額就會從高點慢慢迴歸，其在電動車中的份額就和現在A00級燃油車所佔份額類似。”鄭謨認爲。目前在燃油車市場，A00級車的市場份額已連年走低。
可以確定的是，接下來幾年無疑是車企搶佔A00級市場風口的關鍵窗口期。今年第一季度的數據顯示，銷量排名前五的A00級電動車分別是五菱宏光MINIEV、長城歐拉R1、奇瑞eQ、長安奔奔EV、上汽榮威克萊威CLEVER。而隨着越來越多新產品的加入，真正的市場角逐即將展開。值得注意的是，近日有消息稱上海將對車長小於4.6米以及價格在10萬元以下的電動車不予上牌，截至目前，這一政令雖然並未出臺，但已不可避免地給微型電動車的發展增添了一些不確定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