徽外漢服:復原東方美學 走進日常人生活

徽外漢服復原東方美學 走進日常人生活

彈琵琶、唱崑曲圍爐煮茶、炙火烤肉……一羣人盛裝華服,在飄飄雪絮中,分享音樂、酒食、茶水,景象如夢如畫。

入冬之後,範雪摯友小聚的生活如舊。這次,恰逢小雪節氣,索性“雪”就作了主題:人工造雪院子裡飛舞,琵琶曲選擇《飛花點翠》,崑曲唱《思凡》,還像魏晉畫像磚裡一樣,有模有樣地“羌煮貊炙”。

看起來像“作戲”般的生活,在範雪這裡就是日常。“經由文獻書籍,回望過往傳統想象古人生活方式,對空間、服飾器皿食物、音樂、繪畫等給予理解創作,凝練成當下看得見、聽得着、聞得了、吃得了、可觸碰的東方美學生活形態”,她專注於過這樣的日子——復原傳統人文生活方式。

爲了“回到”過去,範雪動手做古人的衣裳,從漢服開始。

從“愛好”到“日子”她活成書中的樣子

範雪與漢服的交集,像是一顆熱衷美好的心,與美好事物的碰撞,多少有些命中註定的自然而然。

初中時期,她的家鄉宜賓某小鎮,來了一個藝術家。藝術家對繪畫、美學、作品等的解構,爲少年時代的範雪,打開一扇新大門。“原來藝術不僅是達芬奇畫雞蛋的故事,不光有梵高的向日葵。”她在心底埋下的種子,漸漸生根發芽,“喜歡美術、繪畫等各種藝術表達的東西,對詩情畫意充滿想象。”

到高考時,範雪的學“藝”之路已經非常清晰,她進入了四川大學中國美術史專業。學得越多,看得越多,範雪所向往的生活也愈發清晰,“曲水流觴,松下聽琴;獨釣寒江雪;明月鬆間照,清泉石上流……”她爲古人的雅緻意境沉醉。

畢業後,範雪用了很長一段時間走走看看,“帶着滿腦子的奇思怪想,去搜尋那些書中的影像,體會古人的所見所感。”

她的所到之處,目之所及,總是極美的,比如青城山的幽與閉,“宮觀、寺院、溪谷掩映於繁茂蒼翠的木林中,遮天蔽日的楠木、氤氳的雲海霧氣,空 谷迴響”;又如峨眉山的珙桐,如夢似幻。她會在初冬釀一盅罐頭,雪山間燉一鍋栗子雞,臘梅樹下燙一壺酒;深山採梅插花,山寺留宿。在周圍人的眼裡,這個人徹底活成了“仙女”。

實際上,範雪想要的,就是在附庸風雅的過程中,從模仿古人生活美學開始,再到真切領悟,最後實現真正擁有那份極致的情懷。

“當然不會是真靠仙氣活着,而是真正的生活。”古人怎麼生活?一切詩情畫意,柴米油鹽醬醋茶底氣。於是在2016年,範雪和另外三個同樣熱衷古代人文生活的朋友,決定從吃開始,復原“過去”。

他們做古風美食,在中式院子裡端出最精緻的吃食,再配上考究的儀式等。範雪和夥伴們的愛好融進了日子裡,“院子對外營業,把它作爲傳播東方美學生活方式的平臺,也是摯友們相約的天地,我們的煮酒夜話閒賦詩詞、撫琴品茶,都在這裡。”

從“造作”到“生活”復原傳統人文生活方式

從一個院子到另一個院子,範雪和夥伴們構築的東方田園生活空間從成都市區延展到郊區,一個接一個落成。“隔江看花,臨窗聽雨,浴一回月光,落兩肩花瓣,踏一回輕雪……”這些日常填滿如詩如畫的中式院落,“籌劃的各種宴席、茶席、酒席,都依照文獻書籍進行考究還原。”

臨溪而漁、釀泉爲酒的愜意日子,入了旁人的眼裡,有人看到的是雅緻脫俗、詩情畫意,也有人指責矯揉造作、無病呻吟。“我會思考,自己是不是真的‘飄’起來了。”範雪有思量,那些通過古文典籍、詩詞歌賦回望的過去,是否就是生活,“我們想要做的是復原東方美學生活,那麼生活的全部一定不是隻有陽春白雪。”

於是圍繞吃而展開的內容,越來越多出現在範雪的院子裡面。邀各方傳統文化愛好者共研習,學琴,學做團扇,學茶,學禮儀文化等,也一起鑽研製作,製作酒品,製作糕點等。

內容越來越豐富,慕名而來的人也越來越多,有人帶來茶具器皿,有人提供專業的學術指導,有人分享器樂曲目展示,也有人來尋味傳統人文生活到底是什麼。不管爲何而來,帶來什麼,範雪認爲,對中國傳統文化的新流行復興認同感,是大家共情之處。

作爲90後,她覺得自己從越來越多同齡人身上汲取到了力量,“大傢俱有更強的文化自信與民族文化認同,把傳統文化融入到日常生活中。”事實上,與範雪一起致力於把東方之美融入生活的夥伴,都生於1990年左右。

“我做過大概的統計,郊區首個院子開放的第一年,就有16個品牌,800多個漢服愛好者到店裡拍照。”以院子爲背景的各種美圖,在各大網絡生活平臺傳播,也傳到範雪的手機裡。她有了底氣,想把對傳統文化的追溯與喜愛,從食物延展到服飾。

從“合作”到“製作”爲東方美學生活做衣裳

但如何爲熱愛的東方美學生活“做衣裳”,讓範雪陷入思量。“一 開始,我們嘗試和漢服品牌合作,比如出聯名款,再結合院子日常的活動,把傳統生活的細枝末節都做到盡善盡美。”

着一襲漢服,攜一壺好酒,花朝節共賞桃花;相約漢家衣裳裝扮的“十二仙子”,花海踏春;穿着漢服,赴一場庭院火鍋派對……各種嘗試後,範雪更有勇氣了,“我們開始自己動手做衣裳。”

她把品牌的名字叫作“徽外漢服”。“我喜歡古琴,古琴有五音、七絃、十三徽,‘徽外’寄託一種想法:在既有的或者固定的東西之外,對於傳統文化的探索有更多可能性。”範雪說:“我們所熱愛的,是與那個時代密切關聯的服飾,是心之嚮往的模樣。”如同她在沈從文的《中國古代服飾研究》中研讀出的精神,書畫、文學、政治、軍事、倫理、信仰等決定着服飾。

“愛山中、白晝偏長翠苔巖洞,綠竹山房。有一天風,一天月,一天涼”“枕青山而臥白雲,侶樵牧而友麋鹿”,想象最美的生活模樣,腦子裡冒出來的是山巒、仙雲、清溪、松林、雪山、原野、風月、紅燭檀香……最先完成的漢服成衣取名“靈山·行者”,她說那是“從山中來的漢服”。

接着,在對傳統文化刨根問底的基礎上,“簪花仕女圖”系列的新衣做出來了,“敦煌”系列的新衣也已經呈現。“這些衣服既對樣式考究,重視‘復原’,也對選料和製作考究,遵循古法的技藝。”

秉着較真的勁頭,徽外漢服所出的系列服飾效果斐然:穿上這些衣服,無論赴“唐朝夜宴”,還是“重回大明”,參與者或圍觀者,總能立刻融入此情此景,把古人生活還原得淋漓盡致。不過,讚譽聲中依然有不一樣的表達,比如希望滿足日常穿着。

範雪也認可這種需求,“我們想要儘可能遵循傳統,嚴絲合縫去做衣服,但我並不願意做出來的衣服成‘古董’或者‘展品’,只能被掛起來。衣服更多地還是要穿在身上。”所以在重視復原款的同時,範雪也做改良的嘗試,把“仙”氣揉進人間煙火,做相應系列的常服。

不得不承認,炙手可熱的“新國風”,正是依靠傳統文化與現代審美進行深度融合,掀起的全民文化自信。重構中華傳統文化元素的成功實踐,一定是基於人們對傳統文化的認同,以及樂於參與古今對話

對於範雪來說,她希望在參與古今對話時,不是孤芳自賞。“不管是做衣服,還是還原過去的日常,都在時刻審視自己,有沒有曲高和寡。”她說,“哪怕我們用最好的布料和工藝去做衣服,也會盡量把它的價格做到大衆化。”

範雪強調“大衆”,“就是要把傳統人文生活方式帶給更多人,讓大家都能體會東方美學的魅力。這是取悅別人也幸福着自己的美事。”

封面新聞記者李媛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