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類型化、品牌化、鏡像化——國產喜劇片創作分析

原標題:泛類型化·品牌化·鏡像

——近年來國產喜劇電影創作路徑分析

近年來,國產喜劇電影市場認可度逐年攀升,仔細梳理,不難發現這一類型的市場成功不無道理。國產喜劇電影在類型上逐漸形成了一種雜糅式的泛類型、亞類型的創作路徑,在敘事上,不少喜劇電影開始注重對現實世界的關照與描摹,通過對種種社會圖景人物心理的鏡像呈現,使作品帶有現實關懷與心靈撫慰的喜劇美學品格影片擁有趣味消費的同時,兼具文化敘事的深層意蘊。更爲重要的是,國產喜劇電影正逐漸品牌化,有效加強了此類影片審美消費的可持續性,擴大了喜劇電影的發展空間

品牌化與泛類型化策略

根據競爭優勢理論,尤其參考好萊塢的成功經驗,品牌建構是電影類型得以持續發展的有效方式。在電影產業化高速發展時期,良好的品牌是市場競爭的核心力量,有助於觀衆形成偏好性認可和長期觀影期待。近年來,喜劇片作爲國產電影的重要類型,立足市場消費語境大衆文化,開始注重品牌建構、深耕類型,形成了青春喜劇、偵探喜劇、公路喜劇、奇幻喜劇、功夫喜劇等泛類型、亞類型的複合型喜劇,進一步拓寬了喜劇的形態表達與敘事潛力,也不斷推動國產電影工業的成熟。

今年國慶檔的《我和我的家鄉》《一點就到家》等喜劇作品都在類型創作上進行深耕,前者將喜劇理念融入主旋律電影書寫中,在“喜感”中傳達家國精神的偉大;後者則將喜劇類型與青春片雜糅,在種種詼諧幽默的敘事中闡釋青春與奮鬥、夢想與家園的獨特意義。注重類型融合的同時,對品牌化路徑的探索也持續進行。例如,陳思誠的“唐探”系列將偵探、懸疑、動作元素與喜劇類型融合,在票房與口碑上取得雙贏,初步具備了“唐探IP”品牌效應,不僅讓觀衆對其系列電影充滿期待,也令其衍生的網劇擁有一定的粉絲基礎;甯浩的“瘋狂”系列(《瘋狂的賽車》《瘋狂的石頭》《瘋狂的外星人》)在類型上雜糅了喜劇、冒險、動作、警匪科幻等元素,探討一系列富有哲理性人生命題,初步形成一種兼具草根美學與荒誕美學的風格,完成了“寧式喜劇”的品牌建構;徐崢的“囧”系列則主要結合公路與喜劇元素,形成了獨具風格的公路喜劇,在種種“流動景觀”中透視當代都市人的情感危機,並通過“公路”場域的設置回答當代人有關“迴歸”的問題。此外,周星馳的“無厘頭”懷舊喜劇、成龍的功夫喜劇等也都具備足夠的品牌效應。

除了由導演主導的喜劇品牌外,還有由喜劇團隊/機構主導的喜劇電影品牌。比較著名的是“開心麻花”系列,該系列中《夏洛特煩惱》《西虹市首富》《羞羞的鐵拳》等不少影片都獲得了觀衆的喜愛;“德雲社”在打造喜劇電影品牌過程中的波折,令喜劇電影人更明白喜劇創作需要的不僅是“逗笑”的本領,更是一種“寓莊於諧”的人文關懷與悲憫意識

一言以蔽之,品牌化的建設有助於推動國產喜劇電影的可持續性消費,泛類型創作拓展了喜劇的表現形態和受衆範圍,這是近年來不少喜劇電影創作的主要路徑,也是其在市場中獲得成功的重要原因。

現實社會圖景的鏡像呈現

國產喜劇有意識地將喜劇精神深植於現實土壤之中,通過種種具有社會互動性/關聯性的鏡像敘事,刻畫出一幅幅生動的現實自畫像,以期對集體情緒達到關懷與撫慰的敘事效果,讓絕大多數的普通人體驗到一種“被尋找、被定義”的認同和歸屬。這種創作把各種嬉笑打鬧、悲喜交加的觀影體驗昇華爲一種“共情與共鳴”的高級感受,確立了一種具有寓言敘事功能、折射文化、反映時代的審美品格。

《我和我的家鄉》講述了黨的十八大後中國城鄉的喜人發展,將崇高的家國意識巧妙地縫合進喜劇的類型敘事中,呈現出一首感人的鄉情與家國之歌;《一點就到家》在內容上也緊跟時代發展,着力表現當下中國社會,尤其是鄉村的發展現狀,通過對創業熱潮的呈現,讚揚了當下青年人的“追夢赤子心”,引起了良好的社會反響;春節期間線上播映的《囧媽》則聚焦家庭關係與中年焦慮等現實問題。可以發現,“囧”系列喜劇善於把各種啼笑皆非的喜劇故事放置於“在路上”的場域當中,通過“流動景觀”的呈現加速人物在各種“窘”之中的醒悟、反思與成長;甯浩的“瘋狂”系列在敘事上呈現出明顯的荒誕美學風格,影片中各種看似離奇、突破秩序的“瘋狂”敘事,實質上卻共同指向了“現實”——存在的真實與自我的真實,例如2019年上映的《瘋狂的外星人》雖然是一部黑色幽默般的科幻喜劇,但探討的卻是“生態文明”的人類命題。

此外,《驢得水》《健忘村》等暗黑喜劇聚焦鄉村,在看似桃源般的田園空間中展現人性的醜陋與荒誕,通過“反烏托邦”的寓言敘事反思人性、真實、政治等諸多問題之間的複雜關係;《無名之輩》注重底層敘事,刻畫出邊緣人求生、求愛、求尊嚴的可貴,也關照了他、普通人對於疾病與生存的焦慮;《一出好戲》《受益人》《飛馳人生》等喜劇電影同樣表現出對現實的關注。概言之,這些喜劇電影對現實社會圖景的有效呈現,給予了觀衆關照自我與救贖自我的參考路徑。

最後,國產喜劇電影的整體敘事水準雖有很大提升,但仍有不少喜劇片無論在敘事策略還是主題表達上都還不夠完善,常常混淆“可笑性”與“喜劇性”兩個概念,存在追求單純的感官刺激、故事內容廉價且膚淺、喜劇橋段牽強堆砌等痼疾,呈現出一種矯揉粉飾、空洞虛晃的“海市蜃樓”般的敘事遺憾。這些問題最終都指向喜劇電影創作中想象力的匱乏與喜劇精神的缺席。

未來,國產喜劇電影的創作需在類型與劇作上繼續追求創新,尤其要注意避免市場邏輯的過渡干擾,在創作中保持對現實本體的理性臨摹,擺脫各種造作的“仿真”,注重真情實感與人文關懷的傳遞,從而達到以喜劇消解現實焦慮、以真實引發現實思辨的效果,最終樹立起良好的國產喜劇品格。(作者:陸佳佳,系浙江師範大學文化創意與傳播學院講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