藏着清甜的春天

杭州市區往北20公里的塘棲鎮,京杭運河穿鎮而過,算是杭州的水上門戶。這裡到處都是水塘, 古代這裡又稱爲“唐棲”,光緒《唐棲志》中說:“迨元以後,河開矣,橋築矣,市聚矣。”“塘棲”這個名字頗有詩意,我將它理解爲——“人們在水邊詩意地棲居”。

塘棲一大特色就是橋多,最著名的當屬廣濟橋,這是京杭古運河上現存的唯一一座七孔橋,又稱爲通濟橋,這座建於1489年的橋,由於年久失修,加上運輸流量過大,時常有船隻撞擊橋墩橋身安全受到嚴重的威脅。1998年對運河塘棲段進行了改道,如今貨船不再經過廣濟橋。初春時節,橋身上長出的蕨類植物漫不經心劈頭蓋臉,橋墩幾乎全部裸露出來,兩者之間形成了奇妙的張力。

廣濟橋也使鎮區兩岸連成一片,逐漸形成一定規模。“我們塘棲碼頭,與烏鎮周莊什麼的是比不上的。當年烏鎮弄古鎮的時候,還是從我們這裡運走的石板呢。”如果你聽到塘棲鎮上的居民坐在廣濟橋邊閒聊,大概是“當時明月在”的心境吧。如今人們更多知道烏鎮、周莊、西塘、同裡,但知道塘棲的人卻不多。

20世紀20年代,豐子愷來過這裡。那正是體驗近代火車旅行的時代,他卻從夏目漱石的小說裡獲得了一種慢生活節奏認同感,拒絕被工業文明火車搬運的他,選擇了從家鄉坐客船到杭州,“走運河,在塘棲過夜,走它兩三天。”

估計豐子愷也是在春天造訪塘棲吧。他特別提及了一句話,“塘棲鎮上落雨,淋勿着”。意思是說,塘棲鎮裡下雨,是不會被淋到的。因爲到處都是連綿的廊檐。時間過去了100年,廊檐依然在春雨如絲時給人庇護,又令人多了一層遐想,也許豐子愷曾經也站在塘棲的廊檐下看過春雨吧。此時此刻,和我共享這一片天空的還有掛在廊檐下風乾鹹魚,在風中輕輕擺尾。

豐子愷還提到過塘棲的酒家也都頗有特色,“即酒菜種類多而分量少。幾十只小盆子羅列着,有葷有素,有幹有溼,有甜有鹹,隨顧客選擇。真正吃酒的人,才能賞識這種酒家……酒徒吃酒,不在菜多,但求味美。呷一口花雕, 嚼一片嫩筍,其味無窮。”最妙的當然是“靠在船窗口吃,皮和核都丟在河裡,吃好之後在河裡洗手”。

塘棲人對吃頗爲講究,在水北街經營康乾食府的店家說,塘棲人說“擠”蝦仁而不是剝蝦仁,動作的精細程度不同,關鍵是對待食物的態度不同,塘棲人講究食材的新鮮。作爲重要的水路碼頭,南來北往的來去提升了塘棲的味蕾感受。

他家的青團糉子也很有特色。做青團用野菜一般有三種:泥胡菜艾蒿鼠麴草,野菜汆水擠汁, 揉入糯米粉中,做成碧綠色糰子,好像整個對春天的期待都包裹在裡面;包糉子的工序就在店裡現場完成,來往的人都能看到醇厚的紅豆沙,還有浸潤醬香的肉等待着包裹進糉子裡。據說糉子不夠賣的時候,要爲老主顧留貨,很多老人家都是特地從杭州趕來的。

對食物的講究一般都是風土的表達,舊時代裡每年清明節前後,大批蘇州、嘉興、湖州等地的香客都要去杭州進香,有白花花的收繭船,蠶農們去超山軋蠶花時的燒香船等,女人們頭上一律插着紅紙或紅絨做的蠶花,往返時都在塘棲停船住上一宿。

距離塘棲鎮不遠處的超山,超山植梅,有“十里梅花香雪海”的浩蕩,也是製造蜜餞的主要食材,江浙人愛吃甜食,慢慢地,塘棲蜜餞便成爲香客們最爲青睞的甜蜜之約。現在每年春天有梅花節,水北街沿街的店鋪前總能看到一缸缸的青梅,醃製得通體翠亮

塘棲的枇杷、楊梅、甘蔗等也很出名,最有名的當屬枇杷,豐子愷就寫過在塘棲吃枇杷的痛快。因爲水好,塘棲的枇杷產量多,品種也最好,每年五月中旬都有枇杷節,採摘枇杷有說法,“麻點雀斑,好貨囥裡邊”。塘棲枇杷品種主要有“白沙”與“紅沙”之分。“白沙”,俗稱“軟刁”,爲枇杷中的極品,豐子愷就好這一口。塘棲的“大紅袍”,也是“紅沙”中的佳品。“五月江南碧蒼蒼,蠶老枇杷黃。”

某一天我在北京的街頭被一位有着南方口音的男人問路,我指路完畢後看到他手上拎的盒子,好像是人海里看到一個熟悉的面孔驚呼:塘棲枇杷啊!那人好奇我居然知道“塘棲”,便從盒子裡拿出兩串枇杷塞給我,我很樂意地接受了。果然塘棲的枇杷,黃圓圓的果皮上麻點小雀斑,飽滿清甜的春天都藏在裡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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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址:浙江省杭州市餘杭區塘棲古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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