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們查了史書爲古蜀國寫的日記,解密三星堆的前傳續集

吳鵬 來源:中國青年報 ( 2021年03月30日 10 版)

編者按

最近的“頂流”可能非三星堆莫屬。冷門的考古吸引了大衆聚焦:四川省文物考古研究院、三星堆博物館等聯合爲C位出道的“堆堆”推出了電音神曲《我怎麼這麼好看》;央視頻連續10天推出《三星堆大發掘》不間斷直播大賞,原來考古也是可以“追番”的。

中華文明從“滿天星斗”到“衆星拱月”,古蜀國文明便是“滿天星斗”時代最爲璀璨奪目的星辰之一。最早發現於20世紀20年代末的三星堆遺址,稱得上“橫空出世”,卻從來不是沒有故事。史書對古蜀國的記載,與三星堆遺址的考古發掘,互爲印證,正在爲我們拼湊出一幅古蜀國曆史的悠悠圖景。

——————————

隨着遺址的再度發掘和出土文物的接連“上新”,三星堆考古再次舉世矚目,爲我們留下三星堆的古蜀國,也有望藉此進一步揭開神秘面紗。

對於古蜀國曆史,李白在《蜀道難》中有“蠶叢及魚鳧,開國何茫然”的追憶。其實早在蠶叢之前,巴蜀大地就已經鴻蒙初開,升騰文明之光。華夏民族多元一體的歷史進程,也早已翻越巴山,趟過蜀水,在巴蜀先民與中原文明的交流互動中,闊步展開。

蠶叢魚鳧,開國茫然

古蜀國曆史久遠,西漢揚雄蜀王本紀》言“從開明已上至蠶叢,積三萬四千歲”,東晉常璩《華陽國志》有“蜀之爲國,肇於人皇”之說。在上古神話譜系中,盤古開天闢地後有天皇、地皇、人皇相繼擔任部落聯盟首領,是爲最原始意義的“三皇”。

人皇時期,在黃河上游活動的羌氐等民族,沿着青藏高原橫斷山脈向南遷徙。其中一支部落在今天四川松潘縣的岷江森林河谷中,發現了桑樹野蠶。他們觀察到野蠶蠶繭可以溶解抽絲,柔韌性和舒適度遠勝動物皮毛和植物麻布,遂撿拾野蠶蠶繭抽絲製作衣物,成爲華夏民族中最早的制絲部落。據《說文解字》,“蜀,葵(桑)中蠶也”,蜀即野蠶之意,盛產野蠶之山爲蜀山,這一部落遂被稱爲蜀山氏。隨着文明的擴散,蜀山氏的制絲技術逐步傳播到相鄰的西陵氏等部落。

黃帝時期,西陵氏、蜀山氏與中原文明發生深度關聯。據《史記》《世本》,黃帝曾迎娶西陵部落女子爲正妃,是爲嫘祖,二人育有玄囂與昌意二子。嫘祖將母族的剝繭抽絲技術傳播到中原,幫助黃帝帶領中原部落聯盟製作衣冠,由此開創華夏衣冠文明。

藉助黃帝與嫘祖的聯姻,四川與中原親上加親。經嫘祖介紹,中原得知抽繭制絲技術最早源於蜀山氏。也許是爲了學習更完整的制絲技術,黃帝還爲兒子昌意娶蜀山氏名爲“昌僕”的女子爲妻。黃帝駕崩後,昌意與昌僕的兒子高陽繼承部落聯盟首領,是爲帝顓頊。顓頊即位後,“封其支庶於蜀,世爲侯伯”,蜀山氏加入中原部落聯盟。

蜀山氏制絲主要依靠撿拾野蠶蠶繭,收穫量較小且不穩定,不易擴大生產規模。野蠶生性孤獨,在桑樹上各據一葉,以保證食物充足。故揚雄《方言》曰“一,蜀也,南楚謂之獨”;《爾雅》雲,“獨者,蜀”,唐朝孔穎達註疏言,“蟲之孤獨者蜀,是以山之孤獨者亦名蜀也”。

要將習慣獨居的野蠶強制聚集一起,需使用器皿。蜀地盛產竹子,但原始石刀只能砍竹,不能將竹子劈成篾片。經過從堯舜到禹夏上千年的歷史發展和技術摸索,中原終於掌握了青銅冶煉技術,進入青銅時代。根據歷史學家任乃強先生的推測,蜀山氏的一支從中原學習引進青銅技術,製作青銅刀具,將竹子劈成篾片、製成細眼竹筐,用以強制聚集飼養野蠶,並將其逐步馴化成家蠶

《說文解字》言,“叢,聚也”。掌握了聚集飼養家蠶技術的蜀山氏支脈,被稱爲蠶叢氏。家蠶吐絲穩定量大,蠶叢氏可以較大規模地剝繭抽絲製作絲綢,並將絲綢輸入中原開展貿易。三星堆遺址最新出土的絲綢製品殘留物,印證了蠶叢氏養蠶繅絲技術的發達。

比三星堆4號祭祀坑所處的殷商晚期更早一些,大致爲殷商中期,古蜀國曆史從蜀山氏發展到蠶叢氏階段,統治中心從岷江上游茂汶盆地遷徙到成都平原。依靠絲綢貿易積聚的經濟實力,蠶叢氏的青銅冶煉技術得到大幅提升,製作了大量精美的青銅器,創造了足以與殷商媲美的青銅文明。三星堆遺址出土的“青銅大立人像”“青銅神樹”等大型青銅器,證明了古蜀國青銅技術的高超和青銅文明的發達。據《華陽國志》,蠶叢氏“其目縱”,以“縱目”即眼角上斜爲形象特徵。三星堆遺址發現的青銅縱目人面具,正是古蜀國蠶叢氏時期的考古印證。

武王伐紂時,蠶叢氏曾帶領大軍前往牧野助戰,勢力拓展到“東接於巴,南接于越,北與秦分,西奄峨嶓”。西周時期,深度聯合起來的黃河流域各諸侯國,團結在周天子的旗幟下,闊步朝着大一統的方向發展,經濟文化交流更爲密切,綜合實力更上一臺階。曾經在青銅時代和殷商文明同場競技的巴蜀大地,與中原逐漸拉開差距,被視爲蠻荒之地,“雖奉王職,不得與春秋盟會”,甚至沒有資格參加中原各國會盟;“君長莫同書軌”,度量衡規制、政治制度、文化亦是自成體系。

平王東遷,周朝進入東周時代後,“周失綱紀”,對包括古蜀國在內的各諸侯國控制力減弱,蠶叢氏開始稱王。但不久,以柏灌鳥爲族名的氏族短暫取代了蠶叢氏的統治地位,三星堆遺址從第二期開始出土的鳥型器物,反映了柏灌氏的崛起。之後,善於馴化水鳥幫助捕魚的魚鳧氏壯大,他們喜好漁獵,戰鬥力強悍,打敗柏灌氏,成爲新的蜀王。三星堆遺址第三期出土的魚圖紋飾和魚鳥造型器物,印證了魚鳧氏取代柏灌氏的歷史事實。

開明治水,望帝禪讓

魚鳧氏的王位後來傳到杜宇手中,他“教民務農”,帶領蜀人發展農耕。杜宇身世相當傳奇,據三國蜀漢來敏《本蜀論》,杜宇“從天下,女子利,自江源出,爲宇妻,遂王於蜀”。《蜀王本紀》亦言杜宇“從天墮”。有學者推測,“女子利”是魚鳧氏女王,杜宇“從天下”且懂農耕,應該是由中原華夏而來。魚鳧女王利看中杜宇所掌農耕技術進而愛慕其人,遂與他結爲夫妻,並將王位讓給杜宇。

杜宇成爲古蜀國國王后,“移治郫邑,或治瞿上”,將都城遷移到郫邑(今成都市郫都區一帶)或瞿上(今成都市雙流區一帶)。這一區域氣候溫和,雨量充沛,河流密佈,適宜農耕。郫都區北郊的杜鵑城,相傳就是杜宇時期古蜀國都城遺址。有學者認爲,三星堆遺址可能縱貫從蠶叢到杜宇的古蜀國曆史。

戰國七雄相繼稱王后,杜宇更進一步直接稱帝,“號曰望帝”。隨着蜀國農耕生產的發展,國力日益強大,杜宇“自以功德高諸王”,在成都平原大加撻伐,極力擴大統治範圍,“乃以褒斜爲前門,熊耳、靈關爲後戶,玉壘、峨眉爲城郭,江、潛、綿、洛爲池澤,以汶山爲畜牧,南中爲園苑”,囊括成都平原、川西盆地、漢中平原以及貴州、雲南大部分地區。

杜宇統治後期,成都平原洪水漫堤,相國開明“決玉壘山以除水害”。開明治水見效後,杜宇將全部國務都交給他打理,後又效仿堯舜禹禪讓之事,“遂禪位於開明”。開明即位,“號曰叢帝”。

杜宇退位後到西山隱居,時值早春二月,杜鵑聲聲哀鳴,苦苦挽留不欲杜宇離去。蜀地百姓“悲子鵑鳥鳴”,聽聞杜鵑鳴叫,心生悲慼,“鳴而思望帝”,懷念故君杜宇。後來杜宇成爲杜鵑別名,唐朝李商隱《錦瑟》“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北宋李重元《憶王孫·春詞》“柳外樓高空斷魂,杜宇聲聲不忍聞”等詩詞,即引用此義。

《蜀王本紀》對開明治水有更詳細的記載,同時揭示了杜宇禪讓的另外隱情。據此書,開明是楚國人,原名鱉靈。按東漢應劭輯錄的《風俗通義》,“鱉靈從井出”,精通水性,通曉水利,去世後“其屍亡去”,屍身無故不見,“荊人求之不得”。原來,鱉靈屍身沿長江逆流而上,來到正在飽受洪水圍城之苦的蜀國都城郫邑後,竟然復活,並“與望帝相見”。望帝杜宇見鱉靈不但會逆水上行,而且能死而復生,驚爲天人,遂委任爲相國。

人死不能復生。據歷史學家推測,事情真相應是:鱉靈可能因事被楚人定罪,判處死刑。“屍”在古語中不一定是屍體、屍骸,而是受監禁不能自由行動之人。鱉靈被定下死罪,故稱其爲“屍”。所謂“其屍亡去”,應是鱉靈逃奔蜀國,楚人通緝而不得。鱉靈一介亡命,入蜀投奔望帝得到重用,故云死而復生。

當時,岷江上游來水大漲,“望帝不能治”,遂“使鱉靈決玉山”,授予他治水全權。鱉靈組織百姓,經過數年艱辛努力,終於治水成功。中國古代方術中,象牙魔力可以毆殺水神。三星堆最新出土一百多根象牙,可以想見當時蜀人用象牙鎮殺水中精怪的場景。

鱉靈在治水前線辛苦操勞、過家門而不入時,杜宇卻在後方“與其妻通”。事後,杜宇良心發現,自認“德薄不如鱉靈”,就“委國授之而去”,將帝位禪讓給鱉靈,“如堯之禪舜”。鱉靈即位後,“號曰開明帝”,其政權被後世稱爲開明王朝

經過開明及其繼任者帶領百姓在成都平原持續不斷的治水活動,古蜀國農業經濟更上一層樓,“山林澤漁,園囿瓜果,四節代熟,靡不有焉”。成都平原“地稱天府”,即是從此而來。開明王朝傳至第九世時,遷都至今天成都市新都區一帶,又佔據秦嶺腳下的“褒、漢之地”,與秦國持續摩擦。

兄弟鬩牆,秦並巴蜀

由於地近相鄰,古蜀國與秦國交往較多,亦不免衝突。秦立國之初,國力微弱,開明之子盧帝曾主動進攻秦國,攻打到當時的秦都雍城城下。秦國在關中平原站穩腳跟後,兩國逐漸形成對峙之勢。秦厲公二年(前475),蜀國主動“來賄(秦)”,求和,關係暫時緩和。

隨着秦蜀同時向秦嶺南麓的“褒、漢之地”拓展,兩國矛盾再次尖銳起來,圍繞南鄭(今陝西省漢中市南鄭區一帶)展開激烈爭奪。南鄭本屬於蜀國,是其北部門戶,亦是秦國向西南擴展的重要阻礙。

秦國率先攻取南鄭,並於秦厲公二十六年(前451)在南鄭修建城池;十年後,秦躁公二年(前441),“南鄭反”,被蜀國奪回;秦惠公十三年(前387),秦“伐蜀,取南鄭”;但就在同年,惠公去世,秦國國君易位無暇外顧,蜀國又再奪南鄭。

此後,秦國致力於變法圖強,調轉兵鋒東向與六國爭霸。蜀國亦把主要矛頭對準楚國,曾於周安王二十五年(前377)“伐楚”,奪取茲方(今湖北省鬆滋市、宜都市或房縣境內)。蜀國對楚國的進攻,爲後來秦國通過併吞巴蜀、迂迴包抄楚國的戰略規劃,提供了重要啓迪。

由於秦蜀暫時調整進攻方向,兩國關係再次緩和。秦惠文王即位時,蜀國曾派使臣專程到咸陽朝賀。據《華陽國志》,蜀王有次在秦嶺山谷中打獵,與惠王不期而遇。惠王贈送蜀王“金一笥”,惠王回贈“珍玩之物”。不料惠王將珍玩帶回咸陽後,“物化爲土”。惠王被蜀王的障眼法欺騙,“怒”。羣臣勸道,“天承我矣,王將得蜀土地”,此乃天意昭示蜀國將成爲大秦領土,惠王聽後“喜”。爲麻痹蜀國,惠王又利用“蜀王好色”的軟肋,“許嫁五女於蜀”。這些記載雖帶有明顯的傳說色彩,但透露出秦國君臣併吞蜀國的野心。

秦國欲攻伐蜀國,難在秦嶺山高,蜀道艱難,無路可走。據《括地誌》,惠王“刻石爲牛五頭,置金於後”,“僞言此牛能屎金”,哄騙蜀王此牛能夠排泄黃金,源源不絕。惠王表示願將此牛送給蜀國,示永結同好之意。貪婪的蜀王竟然聽信惠王信口雌黃。爲將石牛運回,蜀王下令“塹山堙谷”,逢山開路,遇水搭橋,削平山谷,在羣山環繞中硬是開鑿出一條從咸陽到成都的道路。蜀國通過此道將石牛“致之成都”,秦國“遂尋道伐之”,此路“因號曰石牛道”。

據《華陽國志》,此事還有後續。蜀王“遣五丁迎石牛”後,發現石牛並無排泄黃金的特異功能,“怒,遣還之”。以農立國的蜀人不但將石牛遣返秦國,還嘲笑祖上爲周天子養馬放牧的秦人是“東方牧犢兒”。秦人笑曰,“吾雖牧犢,當得蜀也”。

嘲笑秦人的蜀王不會料到,老秦勁卒的笑聲和秦軍鐵騎的馬蹄聲很快便會響徹石牛道。而給秦國提供戰機的,正是蜀王本人。蜀王曾分封其弟葭萌到漢中爲侯,號稱苴侯。葭萌不知何故,不與蜀王親善,反倒與巴國交好。蜀王怒,於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前316)出兵討伐葭萌。弟弟葭萌不敵兄長,只得投奔巴國。蜀國進兵到巴國索人,巴國無力對抗,只有“求救於秦”。

惠文王“欲發兵以伐蜀”,但又怕千里奔襲,“道狹難至”,無法速戰速決,容易陷入長期戰爭的泥淖。正當惠文王未下決斷時,“韓又來侵”,韓國從東面做出攻秦態勢。惠文王“欲先伐韓,後伐蜀,恐不利”,而“欲先伐蜀,恐韓襲秦之敝”,陷入兩線作戰、腹背受敵的境地,故“猶豫未能決”。名將司馬錯請伐蜀,認爲“得蜀則得楚,楚亡則天下並矣”;國相張儀反對,認爲“不如伐韓”。惠文王經過深思熟慮,最終採納司馬錯策略,下決心起兵伐蜀。

是年秋天,惠文王派司馬錯、張儀、都尉墨率兵從石牛道伐蜀,在葭萌關(今四川省廣元市昭化區昭化鎮一帶)大敗蜀軍。蜀王逃至武陽(今四川省眉山市彭山區一帶),兵敗被殺。蜀國國相、太子率領殘餘力量“退至逢鄉,死於白鹿山,開明氏遂亡”。蜀國王子泮帶領部分族人逃亡越南北部,建立安陽國,後爲西漢藩屬南越國所滅。安陽國王室後裔又進入柬埔寨建立扶南國,最終滅於真臘之手。

秦滅蜀之戰相當順利,在秦惠文王更元九年(前316)當年十月就平定蜀國全境。司馬錯、張儀乘勝直取巴國、苴地,“置巴、蜀及漢中郡,分其地爲三十一縣”。惠文王滅巴蜀後,封其子通爲蜀侯,任命陳莊爲蜀相,張若爲蜀國守,共同治理蜀地。爲壓制當地土著,惠文王還遷移秦國一萬餘家百姓到蜀國。但在最初30年時間裡,蜀地局勢極不穩定。

秦並蜀僅5年,周赧王四年(前311),惠文王去世,秦武王繼立,蜀相陳莊叛變,殺蜀侯通。第二年,即秦武王元年(前310),武王派司馬錯、甘茂、張儀入蜀平亂,斬殺陳莊,通子惲繼立爲蜀侯。秦昭襄王前期,蜀地形勢依然錯綜複雜。昭襄王六年(前301),蜀侯惲被秦國王后陷害,昭襄王不明真相,派司馬錯入蜀冤殺惲及其臣僚27人。昭襄王雖立惲子綰爲蜀侯,但又在16年後因疑其謀反,“復誅之”。

但也有學者認爲,蜀候通、惲、綰並非秦國宗室,而是蜀王子孫。秦國滅蜀後,爲懷柔蜀人,故仍立古蜀國王室爲蜀王。

蜀地屢屢與秦國產生摩擦,表面上是人事原因,實質上卻反映出秦國在蜀地實行的分封制已經不能適應治理需求。爲理順蜀地體制,昭襄王誅殺蜀侯綰後,在蜀地改分封制爲郡縣制,廢蜀國爲蜀郡,任命張若爲蜀郡守,蜀地局勢最終穩定下來。吞併蜀地,是秦國曆史上第一次大規模的領土擴展,爲後來統一中國奠定了基礎。史載,“蜀既屬秦,秦以益強,富厚,輕諸侯”。

張若之後,李冰接任蜀郡郡守。大致在昭襄王五十一年(前256),李冰在開明治水的基礎上開始主持修建都江堰等水利工程設施,成都平原“旱則引水浸潤,雨則杜塞水門”,大量土地被改造成肥沃良田,如《河渠書》所言,“至於所過,往往引其水益用溉田疇之渠,以萬億計,然莫足數也”。

在這些水利工程的滋養下,蜀地“蜀沃野千里,號爲‘陸海’”。《華陽國志》讚道,“水旱從人,不知饑饉,時無荒年,天下謂之‘天府’也”。蜀地由此成爲秦軍東向、劍指六國的戰略後勤基地,最終助力秦國一統天下。

古蜀國文明是“滿天星斗”時代最爲璀璨奪目的星辰之一

有學者將華夏文明早期在黃河、長江、珠江、遼河流域等地的衆多文化遺存比喻爲“滿天星斗”。四川成都新津區寶墩遺址、廣漢三星堆遺址、成都青羊區金沙遺址的發現,印證了古蜀國文明是“滿天星斗”時代最爲璀璨奪目的星辰之一。

以黃河流域爲中心的中原文化,經過對其他地區文化的整合和自身的重組,在發展過程中逐步領先四方並形成輻射效應後,成爲中華文明核心地帶,是爲“衆星拱月”。嫘祖、昌僕爲中原衣冠文明提供的蠶桑技術支持,成都平原爲秦國橫掃六合提供的後勤助力,無不是蜀地文明對“衆星拱月”時代的重要貢獻。

從蜀女嫘祖昌僕出嫁黃帝父子,到華夏杜宇入蜀教民農耕;從楚人開明赴蜀平治水患,到巴蜀歸秦四海一統,巴山蜀水的歷史發展與中原江南交織交融,文明進展與黃河長江交相輝映。以三星堆遺址爲核心的古蜀國曆史進程,充分證明了中華民族自古以來的多元一體歷史格局。

(作者系中國人民大學歷史系博士)

2021年03月30日 10 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