談死刑,爲何只敢對弱者開槍?--給曾文欽的一封信

四方水韻

我們都很容易想像,那些受害者,失去家人的罹難家屬心情,因爲我們都有可能是一位可愛兒子父親,或是一個等待父親回家的兒子,可是,我們甚少人,花點時間去了解那些殺人犯者如你,我們很少人知道,你爲什麼殺人,你是否有你痛苦、你的愧疚,屬於你自己的掙扎,瞭解你絕非是要憐憫你,只是如果我們不只要殺人泄憤,還要去承諾一個更加安全與溫馨社會,那麼我們如果並不瞭解那些你在殺人時心裡在想什麼,那麼我們所保證的完全是一紙空談。可是曾文欽,我該怎麼了解你?我能從媒體上拿到對你的資料所敘並不多,我們只知道你從小學畢業後,就沒有辦法繼續就學,從此四處打零工維生,勉強餬口渡日無法養活自己的家人,從此淪爲社會邊緣人。我無法知道,在這個高中教育即將免費,而且幾乎每個人都大學畢業,有大學學歷時代,你爲什麼你連國中的教育都無法完成,當你國中畢業後去找工作的時候,是否被拒絕過,是否被羞辱過,如果有你是否曾經恨你的家庭,恨令你無法完成學業的那一切?聖誕節了,人們在豪華的餐廳裡開懷飲食高聲唱歌,那種,那種食物你會不會從小到死從未吃過,那種愛是否從沒人給你過,勉強餬口新聞上這四個字的意思是什麼,意思是在這樣的冬夜,你也會餓,你也會冷嗎?但是無人過問,這是資本主義社會。社會上,無處都可以傳出校長受賄,或是企業大老闆剝削勞工醜聞,你並非獨惡,事實上,我很可以相信,你之所以痛恨社會,是因爲社會強加於你的不幸,遠大過於別人的不幸,如果你殺了人,是因你的不幸,那我相信,你的不幸,這個社會,所有強者皆有份。但是我並無法因此同情你、憐憫你,因爲,你同是弱者,卻爲何向弱者開槍?你的痛苦,你的不幸並不是那個小男孩造成的,不是嗎?說真的,我們寧願你去偷,你去搶銀行都好,我們都可更諒解一點。弱者,爲何要向更弱者開槍。所以,我們社會,終究無法原諒你,我能想像,有一天,我們身爲法警,帶着長長的高帽,使原本高大的身軀更加的高大,目視你用顫抖的雙手,哽咽的吃完你人生當中少數像話的一餐,然後,嚇的癱軟在地,不敢起身,我們硬架你起來,在你的哭求中拖你走過狹長的黑道,然後拿出槍管,對着你,深呼吸後扣下板機,一槍,你哀嚎,一槍,你哀號,一槍,你哀嚎,我們,一槍,一槍,一槍,一槍,一槍,你倒地無聲,血流如注。但我很難理解,我們爲何開心,儘管那日一定有人開懷高歌正義已經證明,所有的兇手都已伏法,所有的罪惡都已消除,和平安詳的社會就此來臨。如果說,我跟社會大衆有何不同,很有可能我並不高聲歡呼,因爲殺死同樣曾經愛你所愛,痛你所痛的弱者你,正所謂「上失其道者久矣,苟得其情,哀矜而勿喜。」而我們整個社會大衆,都更不應該做的事,便是相信殺死你,一切就此結束,是誰讓你痛恨這個社會?誰讓你小學沒有畢業?誰讓你國中就要到外頭打零工,免強餬口渡日,在同樣的冬日下,聖誕節,餐廳中人們開心的吃着大餐、喝着美酒,優美的音樂繚繞耳邊,平常的你在哪裡,是否在菜市場中,冬天,所謂免強餬口,你也會餓,也會冷嗎?要不然,你爲何說出那句,你殺人,只是爲了吃免費的牢飯?在說這句話,你是理性的嗎?意思是說你如經濟學老師所教的,你在理性的抉擇嗎?你在這個社會,得不到基本的溫暖,基本的飽,基本的安全,基本的愛,你對這社會的恐懼,大於永恆的監禁。你該死,只是你死後,我們該怎麼辦?如果我們無法從你的身上學到教訓,把死刑就當作一切的終結,那下一個如你者,怎麼辦呢?那時社會一定已經開始噬血,開始喜於殺人,如果下一個你對社會的恐懼大於對死亡的恐懼,那麼想必他不沒牢飯可以吃了,他會選個高樓,跳下去。這樣也好,這樣你的存在,就會變成網路世界當中的一頁瀏覽,儘管你沒機會受教育知道什麼是是非對錯,在冬日你可能也會冷也會餓,在餐廳裡一砸千金大快朵頤的人們並從不用正眼看你,可是那日,我們會在你的欄下,寫下一句話;「勇敢求助並非弱者,自殺並不能解決問題。」然後我們一笑置之,當作這社會一點問題也沒有。自殺並不能解決問題,可是似乎殺死你能,在你死的那天,一定會有人歡呼,一定有人高喊這是正義的證明,只是我依然相信,你的殺人是因你的不幸,可是你的不幸這個社會強者有份,殺人者背後還有殺人者,只是我們的社會跟你一樣--我們的社會對於自己免於傷害,免於犯罪的恐懼只敢對你開槍,都一樣,只敢對弱者開槍,你該死,只是在你死後,一個人們不是自殺,就是他殺的世界,纔在人們兇手已經伏法的歡呼中,悄然展開。

作者四方水韻,中原大學法系大一生。ET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