當一個情緒穩定的大人吧!成長就是把哭聲調成靜音的過程
▲如果平靜下來不是面對麻煩的最好方式,那麼憤怒或者崩潰更不是。(圖/視覺中國CFP)
直到有人跟我說,說他在一家豪華餐廳的走廊裡看到一個三十多歲的男人,一邊用力地掐自己的大腿,一邊恭恭敬敬地接聽電話。他的臉色非常難看,但語氣中沒有一丁點的不耐煩。他說:「是的,老闆,『複製』是按『Ctrl+C』,『貼上』是按『Ctrl+V』,但是在家裡的電腦上按『Ctrl+C』,然後在公司的電腦上再按『Ctrl+V』,這絕對是沒辦法貼上的。是的,同一張圖片也不行。不不不,多貴的電腦都不行。」
「誰都不容易」,是真的。
看見吳大小姐趴在桌子上睡覺,我經過的時候輕輕地敲了敲桌子,並低聲提醒她:「快起來,老大馬上過來了。」她迅速地把自己從桌子上「扶」了起來,像扶起一個碰倒了的水杯。
成功躲過一劫後,她在微信裡謝我的「救命之恩」,我順嘴關心了兩句,並提醒她以後晚上早點睡覺。結果她的回覆差點沒笑死我。
她說:「其實我很早就睡了,可是做了一晚上的惡夢。先是夢見一羣人追着要打我,把我嚇醒了。等我再次睡着之後,結果又夢見了那羣人,他們就一邊追我一邊喊:『你還敢回來啊。』然後我又被嚇醒 了。」
笑歸笑,但我知道這是她瞎編的,因爲她肯定是熬夜加班去了。昨天臨下班之前,她被老大咆哮的時候,全公司的人都在屏息凝聽。
老大的嗓門就像擴音喇叭,恨不得連南極的企鵝都通知到位:「就你這個工作態度,公司早晚要毀在你的手上。如果明天不能給我一個新方案,你就別來了。」
從老大的辦公室裡出來,她的眼眶是紅的,但是臉上掛着「今天天氣不錯」式的官方微笑,就好像剛剛發生的不是一場狂風暴雨式的痛批,而僅僅是一次聲音洪亮的談心。
不論是生活中捅了簍子,還是工作中戳了馬蜂窩,她永遠是一副「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麋鹿興於左而目不瞬」的狀態。就像是在參加一場極其重要的酒會,就算是不小心穿了一雙磨腳的鞋子,縱然每一步都痛苦得如同走在刀刃上,臉上依然擺着優雅的笑。
她反倒去安慰人家說:「工作之所以拿薪水,就是因爲折騰人嘛,如果工作是拿來享受的,那我們大概就得給老大錢了。」
我問過她:「爲什麼不跟人解釋解釋?爲什麼不抱怨?真的不難過?」
她輕鬆地說:「因爲我很清楚,老大才不管我熬了幾次夜,他只看最終結果;同事也不在乎我哭過多少回,他們只看得到表面現象。所有的過程都得由我自己獨撐。與其在人前哭慘,不如裝個女漢子。」
她接着說:「我這些年來的最大收穫,就是在崩潰的時候不去連累別人,我曾經爲了在這棟大樓裡找一個能大哭一場的地方,面帶笑容地爬了八層樓梯。」
說到這裡的時候,她來了一個一百八十度的轉彎:「所以,任何時候我都不會垂頭喪氣、拉着個驢臉,那樣會顯得腰圓、腿短、個子矮!」
原來,那些表面上看起來不動聲色的人,其實內心比誰都有韌性。
哪怕身體裡灌滿了悲傷或失望,他們也能穩住情緒,像是扭緊了瓶蓋,滴水不漏。
然後,他們無害地涌入人羣,坦然地承受生活的錘來錘去。
成長的過程中最要緊的事情是:停止暴露自己,學會隱藏自己。
那麼你呢?
你非常喜歡「從前慢、車馬也慢」的從容生活,可外送小哥如果遲到了兩分鐘,你就會破口大罵。
早上出門的時候想要做一個給大家帶來快樂的小天使,工作了一個小時就暴躁得像一隻霸王龍。
你時而對生活滿懷信心,但會在某個瞬間全盤推翻。信心爆炸的時候,你覺得自己無所不能,一旦被生活絆了一下,就馬上頹喪得六親不認!
更可怕的是,還有人會因爲一時的情緒失控去摔東西、跳樓、搶行駛中的汽車方向盤,甚至失控地將兇器刺向陌生人……我想說的是,生氣的後果永遠比生氣的原因要嚴重得多。
比如,簡單的摩擦常常是以大打出手結束,「今天的菜鹹了」往往是以「這個月都得吃外賣」結束,「你怎麼不理解我」大多是以「分手快樂」結束。
所以我一再強調:千萬不要用自己的那張臭臉和臭嘴,去影響別人的心情和生活,在關係脆弱的年代,所有的剋制都值得提倡;也永遠不要因爲自己的一時怒氣,去糾纏或挑釁陌生人,在僅有一次的生命面前,所有的退讓都無比光榮。
你要小心翼翼地發泄,精打細算地降壓,並且爭取在最短的時間內戴好用於僞裝的面具。
別想着如何改變或者拯救世界了,能不給這個世界添麻煩,你就已經很了不起了。
沒有什麼情緒是嘆一口氣緩解不了的,如果有,就嘆兩口氣;就像沒有什麼肚腩是吸一口氣藏不住的,如果有,就用力吸!
我和老唐家就隔了一條街。晚上八點多,我接到了老唐的電話。大意是,他家的薩摩耶犬被社區保全扣下了,讓我趕去處理。而他當時正在陪一個重要的客戶喝酒,並且對方點名要求他:「不醉不歸!」
等我趕到保全室的時候,只見一堆人圍着一隻狗,有指指點點的,也有邊說邊罵的。而那隻名叫「伯爵」的大狗狗,此時正蜷縮在牆角,就像一位破產了的馬戲團團長。
我擠到牠面前,牠一下撲到我身上,用兩隻前腳緊緊地抱住我,眼神裡堆滿了「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式的委屈。
經瞭解,原來是智商迷人的「伯爵」自己開了房門,然後從二十六樓一路「殺」到了二十九樓。這期間,二十七樓的泡菜、二十八樓的盆栽,以及二十九樓的鸚鵡,全都「壯烈犧牲」。
即便是聽到這裡,我也完全沒有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甚至還在慶幸「幸虧牠沒有傷到人」和「幸虧牠沒有遇見壞人」。
我把這些情況告知了老唐,並向圍着要說法的人賠了諸多笑 臉。
到了晚上十一點多,老唐終於回來了,陪我一起等他的,除了「伯爵」之外,還有二十八樓和二十九樓的兩家住戶。我後來才明白,他們兩家的損失最大。
其中二十八樓被毀掉的是一盆黑松,房主說,這是他日本的親戚送的,養了十多年,向老唐索賠兩萬元人民幣。
而二十九樓的那隻鸚鵡更是了不得,除了品種名貴之外,還和老主人相伴多年,因此索賠八萬元人民幣。
出乎我意料的是,老唐全程都很鎮定,沒有一句話是討價還價的,也沒有一個表情是憤怒不滿的。鑑於此,兩個鄰居慷慨地決定給他打個九五折。
在刷爆了兩張信用卡之後,老唐總算是能帶「伯爵」回家。
我原本以爲,他會揍「伯爵」一頓,至少也會大吼一通。
然而沒有,他一進門就疲憊地癱坐在沙發上,抱着狗狗的腦袋,很溫柔地說:「想吃酸菜叫花雞啊,你跟我說啊,幹嘛自己動手,還去吃人家的,還那麼貴。」
然後,他平靜地給「伯爵」洗澡、梳毛、親手做狗糧……完成了一連串高品質的「鏟屎官」動作之後,他硬拽着我去陪他喝酒。
他邊把啤酒小口小口地往嘴裡倒邊說話,說着說着,竟然有了幾分哭腔。
他說他一整天都處在精神高度緊張和近乎崩潰的邊緣,除了要跟挑剔又愛貪便宜的甲方賣萌求關懷,還得跟精明又摳門的老闆鬥智鬥勇。
他說他有時候覺得這日子沒法過了,感覺就像是,自己不知道要去哪裡,可此時已經在路上了,路的後面沒有萬家燈火,前方卻是白霧茫 茫。
喝完了酒,他瞬間就從神傷的狀態中變回了之前那種溫文爾雅的狀 態。
我什麼都沒多問,只是靜靜地聽他說。我突然意識到,他怎麼可能沒有怨氣、憤怒?肯定有,只是他都藏起來了。
我瞬間覺得,這個世界上最厲害的人,不是手裡的武器有多先進,不是銀行帳戶裡的餘額有多可觀,不是腦子裡的人生哲理有多深厚,而是控制情緒的能力有多強。
這種人厲害的不是引擎,而是剎車;拚的不是速度,而是耐力。
這個世界到處都有失魂落魄的人。
半夜十二點,失戀的人正無比清醒地、翻來覆去地想着那個他。
凌晨三點半,四下無人的街上,喝多了的人正憤憤地罵着某個無腦的客戶。
連加了三天班,「熬夜大神」正拖着疲憊的身體,渾渾噩噩地回到了空蕩蕩的家裡……
可是,一旦早上的鬧鐘響了,他們就必須扔掉悲傷、脆弱、疲憊,重新披上盔甲,然後假裝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重新投入生活。
是的,你已經是成年人了,就得把情緒當作一門生意,要自負盈虧。
如果說,平靜下來不是面對麻煩的最好方式,那麼憤怒或者崩潰更不是。
糟糕的情緒不但解決不了任何問題,還會把簡單的事情複雜化,你只會得到更多的反感、誤會、拒絕甚至是厭惡。
畢竟,你的每一段經歷都是一個溫柔而又犀利的道理,你的每一次臭脾氣都是一個可笑而又尷尬的案底。
所以,不要再將脾氣暴躁、情緒失控的自己比作「帶刺的玫瑰」了。事實上,只有那些有能力、有顏值、有身材、有性格而且還有人疼愛的人,纔有這樣類比的資格,像你這樣「一點就着、一碰就炸開,而且根本沒人心疼」的人,其實更像是一根「狼牙棒」!
爲什麼要調成靜音?因爲小時候哭鬧和發脾氣,會有人來關心你、幫助你、慣着你,而且你不需要對此有什麼心理負擔。
現在的情況大不相同了,一來,在意你情緒的人越來越少;二來,你會擔心因此打擾了別人,同時不想被人擔心。
難怪在網路上提問「『我很難過』怎麼翻譯?」,獲贊最多的答案是「I am fine(我很好)」。
活着都不容易,所以請儘量剋制自己的情緒。
能說「我不知道」的,就別說「我怎麼知道」;能說「是的,沒錯」,就別說「那你說呢」;能說「還行」的,就別說「你怎麼會喜歡這種東西」;能說「怎麼了」,就別說「又怎麼了」;能沉默的時候,就別說話。
如果實在忍不住想翻個白眼,就先閉上眼睛。
最好的態度是:不鑽牛角尖、不攀比、不戀戰,悄悄地努力,悄悄變厲害。
最後,讀一首楊一午的《一次最多放兩個》吧。
「你如果/緩緩把手舉起來/舉到頂/再突然張開五指/那恭喜你/你剛剛給自己放了個煙花。」
★本文經高寶書版授權,摘自《每天演好一個情緒穩定的大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