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職業教育的“富礦”,培訓機構爲何挖不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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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將民辦教育機構視爲新職業教育培訓的先行軍。但面對師資不足、信任匱乏的市場環境,社會資本要如何打開新職業教育這座“富礦”,進而爲從業者打通向上生長的路徑?
“粉絲200萬”“直播5小時賣貨7000萬元”……在聚光燈下,一天工作了14個小時的網紅主播漢小仙坦言:“也想給自己充充電。”但讓她發愁的是,在“互聯網營銷師”這條新的職業路徑上,她或許很難在市場上現有的任何一家民辦教育機構裡,找到一個比自己專業且有經驗的老師。
同樣在爲自己未來的培訓計劃發愁的,還有愛玩遊戲、打了4年“輔助”的周玉波。他最大的夢想是成爲一名職業電競選手。幾年來他輾轉於福建多家電競培訓機構,段位雖然升了2級,卻也被騙走了8000多元學費,他至今未能找到讓自己感到滿意的課程,也沒能獲得任何一支英雄聯盟職業戰隊的垂青。
有人說新職業教育是社會辦學機構的“新藍海”,但在智聯招聘RPO項目經理吳春生看來:“對於新職業從業者和辦學機構來說,在這片海面下,還有一座尚未消融的冰山。”
新職業的老師比金子還貴
“培訓一個主播,老師需要哪些專業能力?”一改在直播間裡推薦美妝產品時自信的模樣,漢小仙思考了許久,也沒能找到答案。她坦言,在現在的市場環境下,她會質疑這個培訓老師存在的合理性。
互聯網營銷已經進入到了垂直細分的新階段,主播僅憑撒嬌賣萌、哼歌秀身材已經無法取悅粉絲,更不要說帶來流量。在漢小仙看來,培訓老師要在具備良好的語言表達能力的基礎上,擁有豐富的直播經驗、文案創作的審美功底、招商選品的公關經驗以及平臺運營的流量支撐。她告訴記者:“讓我無法想象的是,具備了這些能力的人爲何會放着月入百萬元的主播間不進,而選擇到一所民辦培訓機構裡當老師。”
缺老師的不僅僅是這些預備的“網紅主播”們,還有數字化運營師、密室設計師、收納師、在線學習服務師這些新職業培訓的教室。連日來,在民辦培訓機構從事職業教育6年的吳春生就在爲開設這些新的培訓課程發愁。據他介紹,在這些新行當聘請老師的課時成本比傳統行業平均要高出5~20倍。“新職業的老師比金子還貴。”他打趣說,“應該再劃分出一個新的職業,叫做‘新職業培訓教師’。”
“新的業態因旺盛的市場需求而生,尚處在人才匱乏的產業成長期,在短時間內快速成長的行業缺乏系統的理論支撐和充沛的人才沉澱,缺老師是一種必然。”在吳春生看來,對於社會培訓機構而言,培訓力量的缺口需要依靠時間和產業內流動的人流、物流來填充。相較於公立院校而言,民辦培訓機構對市場更加敏感,培訓市場旺盛的需求將會成爲未來一個時期民辦培訓機構推動這個體系加速流動起來的動力。”
吳春生顯然沒有耐心繼續固守在學校裡,等待新老師的出現。上個月,他在本地的直播網絡裡找到了兩名新入行的主播,花了3萬元幫她們分別在上海、北京報名了禮儀、化妝、視頻拍攝課程,他期待靠自己爲新職業培養新老師。
留不住人,講義沒捂熱就有人離開
“這就是一座入門低門檻、出圈高難度的圍城。”這是疫情期間,民辦教育機構“藝課堂”聯合創始人吳歡收穫的感悟。
吳歡告訴記者,今年2月到5月,報名“藝課堂”新媒體運營在線學習課程的用戶增加了1萬人。在最忙碌的時候,機構裡的在線學習服務師要同時爲500名學生授課。今年3月份,“職課堂”開放了50多個新媒體運營專業教師的崗位,新入職的員工底薪就能達到5500元至6000元。
據吳歡介紹,在線學習服務師的入職門檻並不高,對於剛畢業的應屆生或者已經畢業一兩年的學生而言,在機構現有教材講義和培訓資源的幫助下只要經過一個星期到一個月左右的簡單培訓就能勝任,而薪資水平卻遠高於在當地不少公立學校裡任教多年的專業教師。在他看來,這是崗位開放後,報名火爆的原因。
但到了9月底,許多新老師的講義還沒捂熱,就有人選擇離開,新媒體運營專業的老師缺口數又達到了37人。“藝課堂”也和諸多民辦教學機構一樣面臨着“留不下老師”的難題,而新職業教學部門的老師流失率遠比傳統電工、鉗工培訓項目要高得多。
“大家都說民辦教學機構的老師職業發展有‘天花板’,而對於從事新職業教育的老師而言,有形的‘天花板’成了無形的牆。”在吳歡看來,因爲缺乏系統的理論支撐和完整職業能力等級的認定機制,從事新職業教育的老師很難獲得學術能力的成長,更無法獲得職業資格等級的晉升。缺少成長空間,又沒有像公辦學校一樣的“編制”保證,這是從事新職業教育的民辦機構留不住老師的原因。他呼籲:“需要爲從事新職業教育的老師搭起向上的階梯。”
“因爲我沒有經驗,我就到網上搜了搜有沒有網格員的培訓課程,挑了一個89元的,一共有30節課,結果看了幾節發現視頻裡教的東西根本用不上。”福州市龍峰社區的網格員林翔和記者談起自己失敗的“網購經歷”。
而在百度搜索“福建直播培訓”跳出的第一個結果是福州一家名爲“網紅培訓”的民辦機構,記者在進店諮詢一個標價2890元爲期3天的培訓課程時,客服聲稱課程老師已經培訓過上百名主播,還可以爲學員提供刷單、刷粉、刷流量等服務。但被問到具體課程內容和直播案例時,這名客服卻遲遲不願作答。
天眼查數據顯示,在福建與直播培訓業務相關聯的企業多達263家,而在當地人社職業培訓平臺上註冊登記的直播培訓機構卻僅有不到3家。
“爛大街”的網紅教程變成“專業版”教材,“零粉絲”的直播菜鳥變身千萬流量的資深大咖……專業從事網紅孵化、藝人經紀和互聯網內容生產的福建省思凱文化傳媒有限公司創始人吳永榮表示,“包括網紅培訓在內,新職業教育的市場亂象,容易引發信任危機,提高民辦培訓機構的獲客成本。”
吳春生表示:“新職業教育也是一個全新的市場,民營教學機構在新職業教育領域也必然會經歷優勝劣汰。只有直面窪地,才能在這片海域找到更長遠的航向和路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