讓殘疾兒童少年入學難成爲過去式

家住深圳市的戴女士育有一個患自閉症兒子,儘管孩子具有初步的認知能力,但和普通的學齡兒童相比,交流能力、自理能力還是有很大差別。用她的話說,兒子是她“終其一生都要背起的擔子”。

今年9月,這個擔子“被減輕了一半”,家門口的小學願意接收這個男孩隨班就讀,他可以和所有適齡兒童一起入學。得知這個消息,戴女士心頭不由一鬆:“我知道長路漫漫,但是這有希望的一大步邁出去了,就是最大的欣慰。”

這也許是改變一個殘疾兒童人生的重要一步,也是我國殘疾兒童教育跨出的一大步。今年6月,教育部出臺《關於加強殘疾兒童少年義務教育階段隨班就讀工作指導意見》(以下簡稱《意見》),要求殘疾兒童和每一個學齡兒童一起接受“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

教育部基礎教育司司長呂玉剛告訴記者,近年來,教育部指導各地通過特殊教育學校就讀、普通學校就讀、送教上門及遠程教育等多種方式,落實“一人一案”,精準做好教育安置,適齡殘疾兒童少年義務教育入學率穩步提高,達到95%以上。

隨班就讀:“我們不會把特殊兒童當作‘特殊’對象

福州教育學院附屬第四小學是當地比較知名的“優質資源學校”,從創建之初開始,這所學校就致力於面向學區內所有適齡兒童,提供融合教育。“只要符合上學條件,就應收盡收。”校長黃權告訴記者。

從2013年第一批孩子入學,已經過去了7年。“我們的教師不是‘教書匠’,不是簡單的教授知識,而是要教會同學們‘包容大愛’。我們希望殘疾兒童少年有融入社會的能力,希望普通兒童能在幫助同學的過程中養成接納包容的品質,達到各方面能力的綜合提升。”黃權說。

遼寧丹東鳳城市特殊教育學校裡的“90後”特教老師新華社

融合教育是殘疾兒童和普通兒童一起成長的教育,從2013年開始,50%左右的殘疾兒童進入普通學校學習成長,7年來,這個數字始終保持着。北京師範大學教授、教育部特殊教育教師教學指導委員會主任顧定倩認爲,這是《意見》給全社會帶來的信號,“普通學校已經成爲接收殘疾兒童少年就近入學的主要力量。”

走進校園,只是第一步。黃權告訴記者,他們依託福州教育學院的專業研究人員爲每個孩子進行初步評估,上午隨大班學習,下午上音、體、美等課程,建立和同伴之間的關係。“殘疾兒童少年不僅要學習文化知識,未來還要融入社會成長。對於這些孩子,能融合的全面融合,有需要個訓的就個別訓練。我們每個班級的老師,都有AB兩套教案,A教案針對普通兒童,B教案針對特殊兒童。”黃權說。

當然,他們也遇到過一些困難,也許是融合教育的普通學校遇到的“共性困難”。“進入學校之後,每個人都要有整體的觀念。不僅老師需要育人,學校生活中遇到的工友、阿姨等,都要承擔起育人的職責。接納殘疾兒童,不只是老師接納,全學校都要接納。”黃權告訴記者。

只有擁有“整體觀念”,同班同學纔會在衝突中有更多包容,同學家長才會在衝突後有更多體諒。“我們不會把殘疾兒童當作‘特殊’對象,我們強調的是整個班級的提升,而不是殘疾兒童怎麼培養教育,不過分關注,只按需培養,對他們來說纔是更好更合適的教育。”

特教學校:“只要孩子被送到學校來,就做到0拒絕”

並不是所有的適齡殘疾少年都適合普通小學,一些重度聽力障礙、視力障礙和一部分中度到重度心智障礙的孩子需要去特殊教育學校接受專業教育。同樣,在特殊教育領域,這也是今年的一步跨越——實現30萬人口上、殘疾兒童少年較多的縣(市)都有一所特殊教育學校。

江西省信豐縣特殊教育學校,就專門招收“聽力障礙”和“心智障礙”的孩子。在這所學校,有29名教師,114名在校生,加上工勤人員,生師比可以達到1:3。校長黃紅豔告訴記者,只要家長願意接送孩子,只要孩子被送到學校來,我們就要做到“0拒絕”。

西施故里“最美特教教師”。新華社發

“每一個地方的特殊教育學校,都是當地的特殊教育資源中心,我們也不例外。除了自己學校的教學任務,我們還承擔着爲普通學校提供教師培訓和巡迴指導的任務。殘疾兒童隨班就讀比例升高後,普通學校教師對於殘疾兒童教育上的難點我們都會給予指導。一些重度障礙同時伴有多種疾病的兒童,無法走出家門,我們會和普通學校一起提供送教上門的工作。”黃紅豔說。

隨班就讀、特殊教育學校、送教上門,無論是哪一種方式,都是爲了殘疾兒童能在同一片藍天下共同成長。

有這樣一組數字,可以窺見特殊教育的跨越式發展。截至2019年底,全國共有特教學校2192所,比2013年增加259所,增長約13.4%;在校生79.5萬人,比2013年增加42.6萬人,增長約115.9%。調查結果顯示,2020年殘疾兒童少年義務教育入學率約達95%,殘疾人接受學前教育、以職業教育爲主的高中階段教育和高等教育的機會不斷擴大。

特殊教育:教師後續培訓資源短缺問題亟待關注

在特殊教育領域,還有哪些困難待解?在普通學校,黃權的心聲是,希望有更多教師培訓的機會。“每一個殘疾兒童都有自己的特點,很多時候我們需要逐個案例去剖析,幫助教師備課。儘管我們和北京師範大學、福建師範大學特殊教育專業都有合作,但是後續的教師培訓還需要更多指導。一些教師接觸這方面的知識較少,存在一定的職業焦慮。”黃權說。

後續的師資培訓,也同樣是黃紅豔心頭最重要的事。7年前,從普通學校轉來剛成爲一名特教教師的時候,她最焦慮的也是備課資源少,成長空間有限。“在普通學校,我想教好一課,從網絡上搜索,能有很多優質資源,甚至優質課比賽實錄、教師點評應有盡有。特殊教育備課資源少,案例的可推廣性小,大多數情況下依靠的是教師本人的職業經驗,這讓我們在後期提升上有一定困難。”黃紅豔告訴記者。

海口市雨潤特殊兒童教育培訓中心,特教老師在上課。新華社發

成爲一名特殊教育教師,除了學科知識要懂,康復知識也要懂,除了教生活適應、生活語文、生活英語,還有基本的護理常識。“教師的成就感大多數來自學生學會知識後的職業自豪和滿足,在特殊教育行業,我們收穫這份滿足十分困難,在評職稱方面,我們也很難拿出像普通學校教師那樣像樣的成績。”黃紅豔希望,能有更多提升特殊教育教師自豪感的空間。“普通學校的教師有職業技能、優質課的比賽,我們特殊教育同樣需要這類同行交流,一方面能提升榮譽感,另一方面交流經驗,共同成長。”黃紅豔說。除了師資培訓上面臨的困難,黃紅豔談道;“我們作爲特殊教育資源中心,一套人馬,兩塊牌子。我們希望培訓能進一步系統化,需要有專門的編制解決人員短缺的問題。”在特殊教育人才培養上,黃紅豔希望師範大學在教法技能培訓的同時,提升學生的人文素養,讓老師留得住、用得好。

呂玉剛告訴記者,教師們的心聲都將是未來工作的重點。同時,他還談到正在開展的第三期特殊教育提升計劃(2020—2025年),“我們將認真貫徹落實十九屆五中全會關於‘健全特殊教育保障機制’的重要要求,加大政策、資金、項目對特殊教育的傾斜,進一步完善特殊教育工作機制,改善特殊教育辦學條件,加強教師隊伍建設,提高殘疾學生資助水平,保障殘疾兒童少年享有公平而有質量的教育。”(記者 姚曉丹

《光明日報》( 2020年12月08日 14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