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底,爲什麼臺灣學生要學中國歷史?

奈良縣中西部「葛城山杜鵑花海(圖/奈良縣、J&T Contents提供)

文/名爲變態神父

Yo,brother,聽過杜鵑嗎?

當我說杜鵑的時候,她可能是一朵硃色的花,也能是一隻「布榖、布榖」叫着的鳥,這世上鮮有兩個東西名字是完全一樣的,而本質卻完全不同,但在這裡,它發生了。

一定是有人莫名的將她們串在一起吧,但,那個人,是誰呢?

他是故事裡的人,叫做杜宇,他是一位國王,教導他的子民如何耕種人民非常喜愛他,杜宇的妻子叫做「利」,是從水井中爬出來的,杜宇初時見到她時,十分驚嚇,但久了就習慣了。兩人的結合讓國家更加強盛,但,好景不長,他們的國家淹了大水。

杜宇看到好不容易栽種起來的莊稼,成爲了一片汪洋,內心好不悲傷,人民也因爲缺乏糧食,而變得面黃肌瘦。

「若誰能治水,便將王位讓給他。」

他在心裡暗自下了這個決定,就在這個moment,王宮裡傳來了一個奇異的消息。

「國王阿!國王阿!有個人從水裡漂了下來!」

杜宇大吃一驚,連忙前往觀看,氾濫的河水依舊,不過眼前的景象更令人怵目驚心,只見那個人,從水的低處緩緩的漂向高處,連鮭魚和蔣公,都沒那麼厲害,杜宇趕緊命人將那個人給撈上來。

「你好,我叫鱉靈。」

杜宇詢問他是否會治水,

「都叫鱉了,當然會。」

鱉靈指着遠處的玉壘山說,

「只要把它打通,水就像馬桶一樣,自然會被沖走。」

於是鱉靈率領着人民打通了山,水患不久就解除,杜宇夢寐以求的田地又露了出來。他非常高興,但又擔憂水又不知何時會淹起。

「不如這樣,讓我將王位讓給你吧。」

「不不,這怎麼行呢?你纔是這個國家的皇帝。」

鱉靈一再推辭,但杜宇執意要這麼做,鱉靈沒有辦法,嘆了一口氣,告訴他實情。

「其實我本是水神,因爲看你是個好國王,所以纔來幫忙的,現在水治好了,我也該漂走了。」

杜宇眼看勸不了鱉靈,但心裡打定了主意,於是在一個晚上,他悄悄的離開了王宮。

天一亮,人民發現自己的國王不見了,就焦急的到處尋找,他們找了許久,終於在一棵樹下發現他,但他們的國王已經死了,爲了將王位讓給鱉靈,杜宇走到了這個國家的邊境,最後餓死在這裡。

杜宇死了以後,人們非常的傷心,傷心到都忘了耕種,就在這個moment,突然出現了一種從來沒有看過的鳥,他一邊飛,一邊發出叫聲,

布穀!布榖!」

人們覺得奇怪,但沒有人理會他,這隻鳥從早叫到晚,都是同樣的聲音

「布榖!布榖!」

他像是在催促着什麼,也像是在表達什麼,那哽咽的聲音,傳遍了整個國家,他一邊叫,一邊從嘴喙邊噴出了血,血流在花上,終於使人們意會過來,

「是杜宇國王!他來提醒我們要下田了!」

於是乎,這隻鳥就被叫做杜鵑,而那朵沾了血的花,也被喚做杜鵑。

Yo,brother,這是一個滿不合邏輯的故事,也違反了人性,但你知道嗎?這個杜宇王,是真實存在的。

「七國稱王,杜宇稱帝。」

中國四川,曾經有一個「古蜀」王國,他與西周遙遙相望,當時的中國,是西周的天子所在的地方。

後來周朝分裂成數個國家,每個國家都稱王,但表面上仍尊周天子爲正統,周國,此時已經是一個小國了,但古蜀與他們無關,當他們在尊王攘夷的時候,杜宇已經稱帝了。

唐堯虞舜夏商周,中國歷史一直不包含古蜀,這也難怪了,當你看到代表古蜀的三星堆,你就會知道答案

無論是眼睛凸出來的人:

▲(圖/翻攝自網路

戴着黃金面具

▲三星堆面具。(圖/公共領域)

輝舞着巨人般的手臂:

▲三星堆遺址青銅立人像。(圖/MOMO版權所有

他們的文字,巴蜀圖語,至今無人能曉

雖然西漢的「蜀王本紀」說他們「不曉文字,未有禮樂」,但很明顯,並不是這樣,這像蝌蚪般的文字,有可能比甲骨文更早,甲骨文中有個蜀字,甲骨文之前,必定還有會寫字的人。

他們的神秘,類似馬雅,有人說,他們是外星人制造的文明,你一定得看看他們的樹,上頭有鳥,綴滿果實。

▲三星堆遺址,青銅神樹。(圖/MOMO版權所有)也難怪他們會這麼說了,因爲在中國各種雕塑裡,你絕對不會看到這個東西。

▲(圖/翻攝自網路)因此中國的攝影師在爲外國人介紹三星堆的玉器時,才把脫口而出「中國的..」給收了回去。

那麼「中國歷史」又是個什麼樣的概念

那是一羣史學家,不停的在尋找一種「傳說王朝」,偏離了這個王朝系譜的行星,都會給一筆消去,這個王朝是很牽強的,而且處處充滿矛盾--

當蒙古人入侵了中原,元,就是這個歷史的主軸了,但當明朝興起,元朝被打到了北邊,就被改名字叫北元,元、明事實上並列,但卻好似只剩下一個朝代般。

而後金人入關,清國,就成爲中國了,中國歷史是一個弔詭的概念,它看來很大,其實很小;如我們說它是多元的,五族共和,但在中國歷史裡面,這些族本身的歷史幾乎沒有存在的空間,但若說它小,又並不小,從一小塊西周衍伸出來的歷史,又必須概括所有的族羣,四川也好,胡人也罷,都必須供奉這傳說的王朝系譜,因爲在某些時刻,特別是當他們被認爲是發光發熱的勝利者時,他就會是中國的。

因此中國歷史,可以說是一種農藥,它讓每一處田地欣欣向榮,但也讓每一株農作靜若死寂,我們看到那欣欣向榮的部分,會難以割捨,但我們看到靜若死寂之處,會覺得啞口無言,正如黑格爾所說,

在中國的歷史裡,只有一個人是自由的。

這個人創造歷史,實現理性的狡計,也就是交代歷史讓他去完成的事,然後揹負着自己任性、衝突的黑鍋,到頭來,這都是必然的,任何君王、朝代、民族旁支史,都必須被犧牲,而只爲了完成歷史。

這樣的思維必然會產生理性恨(Misologie),這樣憎恨理性的方式有兩種,其一,就是對於那些自然發展的人,爲什麼不遵循歷史的軌跡,爲什麼不依從理性來行事,在這種框架下面,個人的熱情和感性,應該是被犧牲的存在纔是,他們沒辦法解釋那些超出理性範圍的事,因此採取的做法就是,一個接着一個,歸納到「中國」的版圖裡。

例如,臺灣就是這樣一個鮮明的例子,面對大國的恐慌,小國應該服從強權,人民應該信仰權威,個人應該爲了國家犧牲大部分的自由,爲了利益而獻上自主「顧全大局」他們無法解釋這樣的不理性,並且忌妒他,最直接的方式,把臺灣的歷史,歸納到中國的歷史當中。

其二就是對歷史的懷疑,也就是理性的不滿足,明明就已經照着歷史的脈絡行走,但是歷史終究無法給出完美的答案,封建之後仍有許多散落的畸零地,然後這些例外成爲了縣使其瓦解,所以孔子緬懷周朝的制度和禮法,日本的儒學者提出了「華夷變態」,認爲清的統治下,中國已經變態了,夷取代了華,明代的衣冠在戲臺子上,戲臺下的人則留辮子,「唐魯才保南隅,韃虜橫行中原,是華變於夷之態也。」

因此他們發動了甲午戰爭,

「夫貴國民族之與我日本民族同種、同文、同倫理,有偕榮之誼,不有與仇之情也...以逐滿清氏於境外,起真豪傑於草莽而以託大業,然後革稗政,除民害,去虛文而從孔孟政教之旨,務覈實而復三代帝王之治。」

這些理性和這些恨,使他們不斷的撥亂反正,採取的方式正是歷史交代他們的「一人之英雄,衆人成狗熊」或者「勝利者爲鬼雄,失敗者是大雄

事實上,他們都是不理性的,服膺的歷史,是不自由的。

所謂華夏,不過就是一地碎散的欠片;所謂中國歷史,就是把這些欠片隨意組成的雷龍頭骨。

而中國可以被原諒的地方,那就是中國其實並不存在。

我們喊了「杜鵑」以後,可能會有三種東西會回頭,杜鵑鳥杜鵑花、杜宇的幽魂跟你say「hi」,但事實上,可能什麼迴應也沒有,杜鵑鳥飛走了,杜鵑花依舊盛開,而杜宇會跟你說我是杜宇阿,我們喊着杜鵑其實是種方便,他們三個都是不同的存在,杜鵑的意義,就像夜晚看着天上的星座。

如果把動物都當作杜鵑,植物都當作杜鵑,所有人都變成杜鵑,你是杜鵑,我是杜鵑,這是一種無知,而且會形成傲慢,往往在無意間傷害了別人,自己還不曉得爲什麼,彷彿停留在前運思期的小嬰孩。 歷史就是借鏡鏡子有多大,多近,多遠,都不會改變現在的自己,鏡子的功能就是替自己上妝,修整成更美的模樣,或擠痘痘

而不是替鏡子上妝,或想辦法鑽入鏡子,成爲鏡子裡的人。

如今我們已有兩面鏡子,就算其中一面是模糊的,也有其用處,誠如同這面鏡子告訴你的。

我的背後有人聲,我的面貌並不光滑;我有許多碎片遺留在別處,有一些組成了我。

但我仍是歷史。如果可以的話,請替我找回自由。

莊生曉夢迷蝴蝶,望帝春心託杜鵑。

我想這就是我們學它的原因了,tomoyo。

●作者爲名爲變態的神父,經營臉書粉絲專頁名爲變態的神父,本文原載於PTT,已獲授權,不代表公司立場。88論壇歡迎多元聲音,來稿請寄至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