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宇:《風平浪靜》裡的宋浩,是我演過最勇敢的角色

電影《風平浪靜》正在上映之中,這是章宇首次挑大樑擔任主角,他那有意味的“眼神”穿透了無數人,被觀衆形容爲“如困獸出籠般的爆裂”。

《風平浪靜》以主人公宋浩(章宇飾)的失控人生展開,在命運波瀾下被迫捲入一場兇案,從此身邊人和事也逐步走向毀滅的故事。章宇在《我不是藥神》《無名之輩》和《大象席地而坐》中的表現,讓《風平浪靜》製片人頓河和導演李宵峰早早就認爲章宇是扮演宋浩的不二人選,事實證明,章宇的表現不負衆望。

寓言中偷狐狸男孩

宋浩這個人物讓章宇心疼

看《風平浪靜》劇本時,宋浩這個人物讓章宇想到了一則寓言,故事講的是有一個斯巴達的男孩,他偷了一隻狐狸,就藏在他的衣服裡面,這隻狐狸瘋狂地啃咬他的肉,咬他的胸。因爲這隻狐狸是偷來的,男孩一言不發,一直忍着,因爲他不想暴露自己偷竊的行爲。

在章宇看來,寓言中的男孩,跟宋浩在內核上是一樣的,“宋浩犯了一個不可挽回的,不可彌補的錯。當初他選擇了逃避,他就一直在逃避這個事情,那個東西一直在啃咬他,但是他當初選擇了把它藏起來,所以他餘生都會被那個東西啃咬。”

章宇說宋浩這個角色很讓人心疼,這是他演過的最苦、最慘的角色,卻也是最勇敢的角色。

在章宇看來,宋浩所有的行爲都是自保,包括應激的那些反應。“實際上,他自己本身沒有主動犯罪,但因爲這個,他整個人生就這樣走上了歧途。他想離開這個地方,卻一直被按着,推着,完全沒有主動性。一個對自己的命運沒有主動性的人,難道不慘嗎?他太痛苦了,太被動了。他唯一做出的一次選擇,就是跟那個像一團火一樣,一直在溫暖他的女人潘曉霜求婚,這是他最果敢的一次。但他因爲留在這裡,又被裹入了更大的漩渦之中,越陷越深。”

宋浩的很多行爲,章宇認爲不能簡單地來評價,“我覺得生命中很多選擇,其實很難用正確和錯誤這種二元論評判。他的命運跟他父親有直接的關係,後來他也馬上就要做一個父親了,小生命在慢慢臨近時,他內心的折磨一天比一天嚴重,狐狸撕咬他撕咬得更狠,所以他必須要去解決,他沒有辦法以現在這個身份,面對那個即將來臨的孩子,所以他要去做一個了斷,不管是對他自己,還是對那個即將要降臨的生命,那是他最勇敢的一次。我很佩服宋浩,他能選擇直面自己的命運,我覺得這個人物打動我的一個很關鍵地方,是他一直被壓着,那麼被動。他沒有主動過,就兩次,一次決定跟潘曉霜求婚,第二次就是最後的掙脫,決定要掙開那個捆住他的繩索。”

愛這個角色想演成一個黑洞

奶粉細節處理感動導演

導演李霄峰說章宇愛這個角色,他爲這個角色付出了很多,“他傾盡了身心,這是很痛苦的。我在接受採訪時說過‘天才都是痛苦的’,我覺得章宇既是情感的天才也是表演的天才,就像他自己說的,他想演成一個黑洞,就是所有的光線照到他這裡,全部被淹沒的狀態。同時在細節上他也完全成爲這個人物,像超市買奶粉那場戲,我拍的時候都沒有注意到,他還是從貨架最裡邊拿奶粉(拿臨近的生產日期),我是在剪輯的時候纔看到這一幕,我說太感動了,這就是好演員。”

監製黃渤也對章宇的表現十分認可,“大家都有目共睹,他是一個很不錯的演員。這次能穩得住,也是他越來越成熟的一個表現。表演不一定要那麼努着去表現,收斂也是一種表現,收斂其實很高級。”

對於自己的表現,章宇感謝是碰到了好搭檔,能和這麼多好演員合作。他稱讚扮演父親的王硯輝身上有那種殺伐決斷的氣質,“輝哥演出了父權的東西,看得出這個人物是拼過來的,他臉上有那個人物的滄桑感。有一場戲是從機場出來,我跟他相互攤牌。那場戲原詞是什麼我忘了,當時輝哥很想要講一句詞,但是他講的那句詞,必須要我給他墊一句詞,但我墊不出那句詞,走戲的時候,導演一直在那兒平衡……開始演時,我們倆說完一兩句就停在那兒,停了大概三分鐘,誰也不願妥協。他有他的堅持,我有我的堅持,我們後來找到了一個大家都舒服的方式,折中的方式,最後呈現的就是戲裡面那個樣子。”

宋佳扮演的潘曉霜是宋浩這個人物生命中遇到的一道光,給他悲慘的人生帶來了快樂,章宇說和宋佳從第一天圍讀劇本就很默契,“這個東西可能真是緣分,她演的潘曉霜,你看過也知道,愛情段落是裡邊非常搶眼的部分。宋佳帶來的那種生命力,無疑是給這個電影加分的。只有潘曉霜給他帶來了那個溫度。你在前面沒有看他露出過一點明顯的情緒,只有潘曉霜來才激活了他。不管是從拍攝過程,還是從創作過程中的喜悅度,確實也是演到跟潘曉霜的戲的時候,心裡邊就會舒服很多。”

他說生活中的自己很擰巴

現在走運只是“擰順了”

《風平浪靜》中,父親以愛爲名掌控着宋浩,十五年前失手殺人,宋浩的每一天都在揹着原罪生活,後來才知道自己沒有殺死人,是父親幫他補了一刀,這個真相擊垮了宋浩……章宇說:“他對他父親,有畏懼、有尊敬,但是當他看到了他父親的人性自私、僞善的那個東西,宋浩對整個世界是絕望的。”

這種原生家庭對一個人的影響,章宇認爲是不可逆的,“尤其是童年時對一個人的養成,原生家庭根植下的那種東西是一輩子都抹不掉的。就像李唐的父親,一直想把李唐捏成他想要的那個樣子,其實李唐也沒有想要去搶宋浩的名額,是他父親給他一手安排的。後來唸書,是他父親在塑造李唐,所以李唐其實是異化了。他的那些神經質、那種張狂,也是他的一種僞裝,他只能通過這個,來疏解一些內心的壓力。”

在章宇看來,宋浩身邊圍繞了那麼多複雜的人,可是宋浩一直是最簡單、最單純的,“所以我說他一直是少年,他沒法長大。他沒有比當年離家出走的時候更成熟。他只是一直在折磨自己而已。”

戲中大家都是被命運推着走,問及生活中的自己,章宇說自己一直很擰巴:“有時候擰得好有時擰得不好,現在這個階段,是我走運的階段,擰順了一陣。但實際上我也一直在擰,即便現在,我也一直在擰,我在做一些事情的選擇上面,在對劇本的要求上面,其實有點偏執。我不覺得這個好,我也試着讓自己再放鬆一點,有時候自己一直珍視的事情,它也沒有那麼重要,所以我也試着,想把這個東西,看得不要那麼重,否則自己的傷害和失望就會更大。”(記者 肖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