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輕視中日官員──美軍中校侵吞臺灣黃金案之11(炳文)

艾文思作證時宣稱:1945年10月25日受降典禮當天陳儀抵達現場時,他親眼看到5千到1萬民衆在中山堂前面廣場示威及暴動。這是當天會場進口處,面對着廣場,後排中間穿西服者爲美國杜魯門總統中國事務私人代表洛克,其旁爲美軍臺灣聯絡組組長顧德禮上校。這張照片本身就說明了艾文思所謂的暴動,是一個捏造的謊言。(圖/杜魯門總統博物館,作者炳文提供)

●1945年10月25日臺灣受降典禮

臺灣地區的受降典禮於上午10時在臺北公會堂(今臺北中山堂)舉行。日方代表爲日本臺灣總督兼第十方面軍司令官安籐利吉。

典禮開始時,由陳儀宣佈「臺灣日軍業於中華民國34年9月9日在南京投降,本官奉中國陸軍總司令何轉奉中國戰區最高統帥蔣之命令,爲臺灣受降主官,茲以第一號命令交與日本臺灣總督兼第十方面軍司令官安籐利吉將軍受領希即遵照辦理」,語畢即以是項命令及受領證交參謀長諫山春樹轉交第十方面軍司令官安籐利吉,安籐利吉於受領證簽字畢,由日軍代表將受領證呈交受降主官陳儀,陳儀審閱受領證無誤後,即刻命令日軍代表退去。

(以下是艾文思受審時,宣稱有關受降典禮時民衆暴動的證詞)Q:Did some event occur at the surrender ceremonies?(問:受降典禮進行中有發生事故嗎?)A:Yes, When General Chen Yi arrived at the headquarters to accept the surrender from the Japanese, a riot had broken out. (答:是的,當陳儀抵達現場準被受降時,有暴動發生)Q:You saw this yourself? A:Yes.(問:你親自看到嗎?答:是的,我親眼看到)Q:Against what or against whom? (問:是爲了反對何事或何人?)A:Against Chen Yi by the Formosa natives.(答:是臺灣本地人爲反對陳儀而暴動)

●上達天聽的美國總統私人代表

10月25日受降典禮的觀禮席中,有一位重量級的美方代表;他就是總統杜魯門大使級的中國事物私人代表洛克‧埃德溫(Edwin A. Locke)。他是杜魯們總統所倚重的經濟以及東亞事物專家,於前一日抵達臺北。

根據杜魯門總統紀念館的網站,洛克1945~1946正式的頭銜是總統的私人代表(Personal Representative of the President to China),並被授予研究中國經濟的任務。10月24日他飛抵臺北後,隔日就匆匆趕來參加典禮;順便也來了解臺灣各方面的情況。

早在前一個月,日本投降後的第五天, 8月20號,洛克就已經遞交了一份有關中國事務的建議書給杜魯門總統。在該項建議書中,他明白指出:面對受到90%貧下中農以及勞工階級所同情的共產黨,國民政府是沒有機會打敗共黨的;而中國發生內戰對世界都是不利;所以美國千萬不要介入中國的內戰。當今之道,就是設法勸進蔣介石接受一個由國民黨、共產黨、美國、蘇聯、英國所組成的調解會,來調解戰後國共兩黨的關係。

之後,這似乎形成了美國各政府部門的共識,因而9月2號日本簽署投降書以後,美軍立刻開始銷燬駐華14航空隊大部分的戰機,而不是轉交給國府;試圖表明它不介入中國內部鬥爭的政策。

洛克在臺灣只停留了數天,於10月28日搭機直飛重慶。其後,又馬不停蹄的到廣東、漢口以及河北考察;對中國當時的經濟狀況作一個全面的瞭解,並於11月結束了在中國的任務。洛克並於1946年1月10日左右向杜魯們總統遞交了此行在中國數月考察中國經濟的報告。

1945年10年24日長官公署緊急公文,務須當夜送達各處長本人。(圖/國史館,作者炳文提供)長官諭: 美總統私人代表洛克等本日(24)己到臺北,亟須收集經濟方面參考資料。本公署財政、農林、工礦、交通四處處長,務於明日(25日)受降典禮完畢後,即齊集公署會議室,以便與洛克等晤面。各處處長爲情形不熟,可隨帶熟悉情形人員*,或翻譯人員一人。又各處須通知其所屬民間首領數人*(例如財政、交通知財政金融商界首領,工礦、交通知工礦界首領,依類推),於明日下午先集中一指定場所,聽候臨時約談。(* 注:應是指日籍主管、專家)此致 財政處張(延哲)處長、農林處趙(連芳)處長、工礦處包(可永)處長、交通處嚴(家凎)處長

根據原照片單位杜魯門圖書館的註解,左1是洛克。作者參考了其他史料,推測了照片中其他一些人物:左2爲長官公署工礦處工業科長嚴演存(大概代表工礦處長包可永),左5財政處長張延哲,左7美軍聯絡組長顧德里上校,左8長官公署秘書長葛敬恩中將,其旁可能是警備司令部參謀長柯遠芬中將,右5爲交通處長嚴家淦,右1爲葛敬恩的英文秘書鄭南渭。當天上午8時,陳儀設宴餞別洛氏等一行。(圖文:作者炳文提供)

●1945年10月27日向顧德理報告黃金

在參加完受降典禮以及一連串官方的慶祝活動後,顧德理終於有機會和艾文思面談;瞭解一下他抵臺三週以來的工作情形。在法庭作證中談到這一天時,顧德理回憶到:艾文思告訴他:日人在島上握有一定數量的黃金,他目前正在安排移轉給中方。艾進一步向顧解釋:他之所以介入,是因爲日軍並沒有將這些黃金列入(declare) 移交帳冊中,目前形成了一個尷尬的局面,所以日方正以靜悄悄的方式處理,並沒有多少人知道。

艾文思接着告訴顧:貝格上校已經指示他如何處理。檢察官在庭上追問:艾文思有無告訴你有多少數量的黃金?顧德理說他完全沒有提到。顧德理作證時再三強調: 這是艾文思和他唯一一次談到有關黃金的事,而且艾文思從來沒有在書面報告中提到任何有關黃金的事。(而就在這一天,艾文思盜金換匯的計劃就正式展開)

●1945年10月28日盜金換匯正式展開

那段時間愛隆生正好有蛀牙的問題,於是辦理了「緊急醫療」的申請,取得了優先往返上海的軍機航班機票。

當時美軍的中國總部已經遷到上海,如果氣象狀況允許,每週周固定有3個航次來往臺北松山和上海江灣機場。愛隆生大概曾經不經意的將「緊急醫療 」的訊息告訴了艾文思,艾文思就默默的開始籌劃他偷運、販賣第一箱黃金的計劃。

當時美金在臺灣民間相當稀少,也沒有地下銀樓的買匯渠道,所以上海就是艾文思心目中理想販金換匯的地方;他也在盤算着如何進行這一連串的動作。

於此同時,艾文思也思索着如何繼續取得其餘的105公斤(7箱)黃金,以及如何處理纔不會落人口實。事後看來,這根本是一個藏不住的陰謀,只能說明艾文思的天真、自大與大膽。他更輕視了中、日官員的素質與見識。

在他的心目中:日本的軍人此時已如喪家之犬,唯有照命行事,絕對不敢吭聲,豈不知日軍參謀長練山春樹那是等閒之輩;原田大佐,以少校之階,卻能成爲參謀本部12位核心幕僚之一,必定是一個訓練有素的軍官;鈴木源吾,在艾文思心目中可能只是一個小小的翻譯,事實上他卻是當時臺北高等商業學校的經濟學教授,也是日本總督府所信任、依賴的學者,戰後他更代表日本出任過國際基金會(IMF)的理事。在整個案件過程中,鈴木源吾表現的是忍氣吞聲,其實,他大概打從開始的第一眼,就已經看穿了艾文思要玩什麼把戲。

在艾文思的心目中,中國官員大概都是些沒見過世面的軍閥,只要用美軍的強勢壓壓他們,就可以唬過去了。但從整個交涉過程中,可看到這些官員們的態度不卑不亢、辦事有板有眼;該要弄清的黃金來歷,一定要原田以及艾文思寫清楚;該給的收據也一定給,而且堅持要等負責監察的主官趕來,在衆目睽睽下,點秤過每一塊金幣後,才簽字算數。這些都成爲日後法庭上重要的證據。

艾文思更低估了美軍對軍官的要求;艾文思大概認爲:只要他退伍一走了之後,美軍礙於顏面以及民事案件管轄權的問題,不會再追究此案。豈不知,當1946年2月陳儀透過正式管道,發文到聯絡組詢問此事時,美軍立刻積極展開全面調查,最後由司法部送交起訴;而所有證人來回美國的旅費,以及在美近一年的食宿費用,則都由軍方出資。

從接些下來艾文思套取、處理剩下7箱黃斤以及脫身回美的過程,讀者不難看出:艾文思從頭到尾自以爲是的精心策畫,以及自圓其說的故事,在和中、美、日三方證詞以及法庭上證據比對後,可說是漏洞百出;明眼人一看就知。

【未完待續,炳文專欄每週五刊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