仁東控股大魔咒:內蒙首富家族富二代做局崩盤

(原標題:21深度丨仁東控股大魔咒:御德系坐莊鉅虧1.4億在前 內蒙首富家族富二代做局崩盤重蹈覆轍)

12月24日早盤,仁東控股再度飄綠,在經歷連續13日跌停,遊資翹板再跌停等局面後,仁東控股的股價暫時穩定在了12-15元區間

早前,證監會正式下達了對仁東控股原實際控制人田文軍的《行政處罰決定書》(下稱“決定書”),證監會認定,田文軍控制了19個證券賬戶,在2016年8月8日至2018年9月20日期間(下稱“操縱期間”),集中資金優勢和持股優勢,使用19個關聯證券賬戶,頻繁買賣“仁東控股”股票, 合計買入賣出金額超過40億元,致使“仁東控股”股價漲幅遠超深證成指

操縱期間,“仁東控股”股價上漲(按照前復權每日收盤價格測算)64.3%,同期深證成指跌幅21.3%,偏離85.6個百分點,同期金融業指數跌幅30.0%,偏離94.3個百分點。

然而,這次坐莊卻並沒有給田文軍帶來收益,據監管機構權威測算,截至2018年9月20日,田文軍控制賬戶組操縱“仁東控股”實際虧損1.40億元。

此外,田文軍還超比例持有北訊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ST北訊)股票未按規定披露信息,並在限制期交易

消息一出,瞬間引發了市場廣泛關注,德御系與仁東控股的“糾葛”也隨即告一段落。但故事到此並未完結,易主後的仁東控股另一起“坐莊”事件又浮出水面。

此前,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調查發現,在仁東控股2019年下半年開始新一輪股價上漲期間,其高管通過多層結構“潛伏”在私募基金崇左中爍內,而後者自2019年10月開始不斷買賣上市公司股票,這一區間與仁東控股在毫無業績支撐下的股價上漲區間高度重合。

12月21日,仁東控股回覆深交所問詢函時坦言公司高管參與了股東崇左中爍的出資,但對於遲遲未披露崇左中爍與公司高管關聯關係的解釋卻是“員工爲間接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的主體,並非上市公司董事、高管人員直接持股”,這一說法或並沒有讓資本市場信服

連日來,仁東控股股價仍在低位徘徊,大股東頻繁觸發平倉交易,逾萬戶股東也慘被“低位封印”。儘管關於仁東控股第二輪坐莊的具體結果還尚未有更多信息流出,但21世紀世紀經濟報道梳理髮現,仁東控股的隕落或許從其上市之初就已註定,在仁東控股“三次易主”、從殼股淪落爲莊股的過程中,早已埋下了風險的種子。

不堪往事:淪爲資本“取款機”

仁東控股於2011年在深市中小板上市,但彼時,它的名字還叫作宏磊股份,是一家從事漆包線、銅管、銅杆、銅線、銅棒、銅配件、銅工藝品等五金生產、銷售的製造企業

上市之前,宏磊股份幾乎每年都實現了翻倍增長,2008年到2010年,宏磊股份實現的歸屬於母公司股東淨利潤分別爲2051.19萬元、4209.83萬元和8475.78萬元。但上市次年,宏磊股份火速業績大變臉,2012年公司利潤同比大幅下滑了62.71%。

事實上,在上市前夕,公司彼時的控股股東宏磊控股便被爆出債務危機,債務總額高達25億元之巨,其中包括大量民間借款。

隨後,宏磊股份便被爆出控股股東侵佔公司利益的消息。在宏磊股份2012年的年報中,審計機構出具了“帶強調事項段的無保留意見”的審計報告,涉及的強調事項中包括——控股股東宏磊控股及其子公司領用應收票據4.63億元,計提相應資金使用利息1120萬元元,共計佔用資金4.74億元。

顯然,大股東把上市公司當提款機。監管隨之而來,2013年,深交所對宏磊股份、控股股東、實控戚建萍、10名董監高進行公開譴責,3名獨董通報批評。

然而,大股東並沒有收手,2013年大股東佔用上市公司的資金已經達到了8.33億元。

2014年7月,浙江證監局要求宏磊股份應當在收到本決定書之日起30個工作日內,作出免除戚建萍董事長、總經理、董事會秘書、董事職務的決定。

2014年11月,宏磊股份收到中國證監會的行政處罰決定書,對宏磊股份及時任實控人兼董事長戚建萍等11位責任人員給予警告和罰款的行政處罰,其中罰款合計67萬元。

與此同時,宏磊股份還在不斷跨界併購,由於缺乏整合能力或“眼光不佳”等,上市公司商譽飆升且業績持續惡化。2016年1月,戚建萍選擇了賣殼走人。

資本玩家德御系坐莊潰敗

公開資料顯示,戚建萍與天津柚子資產、健匯投資、自然人景華、焱熱實業等《股份轉讓協議》,通過協議轉讓方式向其轉讓公司股權,轉讓價格爲27元/股,總計1.2億股,佔公司總股本54.82%。轉讓完成後,柚子資產成爲宏磊股份的實際控制人。

公開資料顯示,柚子資產法人代表郝江波,其老公是山西德御系創始人田文軍。隨着資本玩家德御系的入場,宏磊股份再度陷入“任人擺佈”境地。

從2014年起,擅長資本運作的“德御系”便開始染指A股市場,先後以龍躍實業、和柚實業等不同主體入主多家上市公司,在獲得上市公司的控制權後,通過對外投資或併購重組等一系列運作,變更主營業務和上市公司名稱,公司股價隨之一飛沖天,德御系隨後將股權反覆質押融資。北訊集團、顧地科技即爲其操作過的典型案例。

拿下宏磊股份後,德御系也進行了一系列操作,並瞄準了市場新熱點——“金融科技”,花了14億買下了從事第三方支付的合利金融90%股份。到了2017年,宏磊股份正式更名爲民盛金科

在德御系控股期間,宏磊股份股價一路高歌猛進,德御系的股票質押率也越來越高。

但反觀公司業績卻“慘不忍睹”,作爲新業務開展的首個完整年度,民盛金科在2017年並未如其承諾的交上滿意的成績單,鉅額虧損引發的一系列問題。民盛金科2017年年報顯示,當年歸屬於上市公司股東的淨利潤爲-2.16億元,同比下降295.31%;扣非後的淨利潤爲-2.14億元,同比下降138.3%。虧損原因正是因爲合利金融業績不及預期,計提了約1.96億元的商譽減值。

據《決定書》披露,2016年4月至2018年1月,田文軍在擔任民盛金科實際控制人期間,持股比例超過總股本的25%,具有持股優勢。

操縱期間,田文軍控制楊某生賬戶組累計買入“仁東控股(即民盛金科,下同)”5371.68萬股,買入金額21.55億元,累計賣出“仁東控股”7401.00萬股,賣出金額20.18億元(僅考慮競價交易,不考慮大宗交易,下同),至2018年9月20日,田文軍控制的楊某生賬戶組期末無持股。

從買入金額看,操縱期間,楊某生賬戶組買入“仁東控股”金額超過100萬元的有143個交易日,佔實際交易天數的43.07%;超過300萬元的有111個交易日,佔實際交易天數的33.43%;超過500萬元的有88個交易日,佔實際交易天數的26.51%;超過1,000萬元的有55個交易日,佔實際交易天數的16.57%;超過2000萬元的有26個交易日,佔實際交易天數的7.83%。2017年3月28日,買入金額最高達3.84億元。

據監管權威測算,截至2018年9月20日,田文軍控制賬戶組操縱“仁東控股”實際虧損1.40億元。

到了2017年底,德御系危機爆發,民盛金科迎來投胎轉世的新契機。

逼退德御系的是其旗下龍躍實業出現大額融資出了問題,風險敞口高達360億元。

2018年開始,德御系旗下另一家上市公司北迅集團也出現大額債務逾期及股價暴跌的情況。北迅集團股價在跌去了96%後,最終於2020年7月份被深交所暫停上市,背後3.75萬戶股東遭悶殺。

期間,德御系實控人田文軍、郝江波遠走海外,留下德御系旗下龍躍、和柚資產所持兩家上市公司股權和參股的銀行股份先後被凍結,衆多金融機構亦開始對德御系公司進行起訴。2020年8月8日到10日,深陷德御系債務黑洞的晉城銀行、晉中銀行、陽泉市商業銀行和長治銀行相繼發佈公告稱,計劃進行資產重組。

民盛金科也在這場風暴中再次易主。一位來自“內蒙古首富”家族的年輕“富二代”霍東脫穎而出,走到了臺前。

富二代接手仁東控股悲劇崩盤

第三次易主,造就瞭如今仁東控股。霍東在入主“民盛金科”後迅速完成了更名,入主早期,霍東雖然爲上市公司注入了流動性,並補償了上市公司在合利金融收購上的業績承諾款1.4億元,不但但沒有爲公司業績帶來實質性的變化,反而讓仁東控股成爲一衆中小投資者的“墳墓”。

近年來,霍東背靠的慶華集團頻繁爆出危機,目前慶華集團實控人霍慶華夫婦已被列爲失信被執行人,霍慶華家族的能量每況愈下。

今年4月,慶華集團登上了全國企業破產重整案件信息網,慶華集團最後一次公佈業績停留於2015年上半年,當期,公司營業收入同比下滑至87.02億元,公司出現淨虧損4.37億元。

這一變化也導致霍東的資金鍊也越來越緊張,在小幅增持上市公司股份的同時,霍東卻在快速質押公司股票,到2019年年底,霍東控制的仁東信息及其一致行動人仁東天津合計質押股份1.31億股,佔總持股比例的78.44%。

在這一危機時刻,2019年7月,仁東控股突然宣佈,霍東將仁東控股21.27%股份的投票權委託給海淀國資委所屬子公司北京海淀科技金融資本控股集團股份有限公司(以下簡稱“海科金”)行使,仁東控股的實際控制人也因此變更爲海淀國資委,期限爲一年。

自此,仁東控股開啓了長達一年多的慢牛行情。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曾在《21深度丨仁東控股崩盤背後的隱秘路徑:股東依靠國資入主利好出貨海科金“終止託管”中小股東希望落空》一文中,對於仁東控股與海科金的“糾葛”進行梳理。

公開資料顯示,海科金是一家有着國資背景的公司,其曾在2018年8月接下了彼時已爆雷的珠寶上市公司金一文化73%的股份,更是在當年8月31日、10月10日和10月16日發佈三次公告,稱要通過各種方式爲金一文化提供100億元資金支持。

同時,海科金也是賈躍亭的擔保債權人,在賈躍亭破產重組事件中,曾因爲支持上海懶財(賈躍亭另一債權人)駁回賈躍亭破產重組的申請,被部分投資者詬病爲不顧國有資產流失。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研究發現,仁東控股的變局當中,海科金幾乎是零成本拿下了仁東控股實際控制權,並享有每年2000萬管理費。

海科金入主後,雖然仁東控股業績泛善可陳,2019年扣非淨利潤下滑近5成,但在獲得國資“間接背書”後,不少中小投資者受到“鼓舞”紛紛買入仁東控股股票。

2020年11月,海科金在股權託管協議期滿之後,不再續簽,仁東控股的實際控制人變回霍東。11月25日,仁東控股尾盤放量跌停,此後便是接連14個一字跌停板。

“我們判斷,仁東集團(仁東信息方)那邊根本就沒有打算賣殼,今年年初,仁東集團還想拿下*ST華訊,又怎麼會放棄仁東控股這個殼呢?(只是被委託權方,而並沒有實際獲得股份的)國資方也沒有足夠的動力支持上市公司發展。”滬上一家券商投行負責人對記者指出。

連日來,不少中小股東在社交平臺”喊冤",希望海科金做出賠償,但這一願望或許難以實現。

“我覺得背後有沒有股東的更替不是根本的原因。最重要還是因爲有莊家在背後操縱了股價,不管它的實際控制人是否變更,在垃圾股的性質並沒有改變的情況下,一個原本不值18塊8的股價的公司,居然能夠漲到60多塊。其他的理由都是蒼白無力的。註冊制的改革讓垃圾股迴歸本源,所以它也撐不住,股價的崩塌是必然的結果。”武漢科技大學金融證券研究所所長董登新表示。

在董登新看來,莊家只是借用了國資介入的一個機會,作爲炒作的藉口。但是公司股價定價是不理性的,有人爲操作的痕跡,這不是國資委的原因,投資者心裡也應該都明白,有一定的賭博心理,一個企業並不一定會因爲國資的介入就做大做強、脫胎換股。投資者應該理性看待國資的介入、控制人的更替,要有風險意識。

高管團隊秘密買票魅影

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注意到,仁東控股可能涉信披違規或高管股價操縱等問題。

癥結來源於公司第6大股東崇左中爍企業管理諮詢合夥企業(有限合夥)(下稱“崇左中爍”),其首次出現在仁東控股前十大股東之列是在2019年年報中,彼時崇左中爍新進持股1528.03萬股,佔總股本的2.73%,隨後經過數次增減持,截至2020年三季報時,崇左中爍持股數量爲1986.98萬股,持股比例爲3.55%。

但多層穿透後,21世紀經濟報道記者發現,仁東控股多名高管藏身其中,且並沒有進行披露。

啓信寶數據顯示,崇左中爍成立於2019年10月7日,註冊資本和實繳資本均不詳,股東爲冷水江中爍企業管理合夥企業(有限合夥)(下稱“冷水江中爍”)、冷水江瑞瑾企業管理諮詢有限公司(下稱“冷水江瑞瑾”),後者爲前者的股東,註冊資本爲50萬人民幣。

其中,冷水江中爍股東分別爲自然人王石山邵明亞黃浩劉長勇和冷水江瑞瑾,持股比例分別爲24.8756%、24.8756%、24.8756%、24.8756%和0.4975%。而王石山、黃浩、劉長勇均爲仁東控股高管,其中王石山爲仁東控股副董事長、總經理兼財務總監,黃浩、劉長勇均任副總經理

仁東控股解釋稱,高管參與崇左中爍設立的主要原因是,“2019年初,崇左中爍各合夥人瞭解到上市公司大股東天津和柚技術有限公司在晉中銀行股份有限公司進行了股票質押融資擔保,其對應的2億元貸款當時已處於逾期狀態,將觸發天津和柚技術有限公司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違約處置被平倉。爲了避免該等平倉對上市公司造成不利影響、維護中小股東的權益,同時出於對上市公司價值及未來發展前景的認可,上市公司部分董事、高管等(即上市公司副董事長兼總經理王石山、上市公司副總經理黃浩、上市公司董事兼副總經理劉長勇、上市公司行政部負責人邵明亞)一同發起設立了崇左中爍,對天津和柚技術有限公司股票質押融資擔保對應的貸款進行重組,以承接債務的形式收購了天津和柚技術有限公司持有的上市公司股票。”

但值得一提的是,對於這隻高管爲增強信心成立,並且已經位列公司前十大股東的的私募基金,仁東控股並沒有進行任何信息披露,也沒有在定期報告中對公司高管與股東的信息,進行明確披露。

仁東控股表示,未進行信披的原因在於“崇左中爍現有合夥人分別是冷水江中爍企業管理合夥企業(有限合夥)和冷水江瑞瑾企業管理諮詢有限公司,是上市公司員工(含董事、高管)間接持有上市公司股份的主體,並非上市公司董事、高管人員直接持股。”

但這一解釋或許並不能讓市場信服。

“有關聯關係的就應該披露,特別是高管控制的基金,買賣本公司股票,確實有點瓜田李下的嫌疑。如果進行了信息披露,對於還高管清白、還公衆投資以明白,都有積極的促進意義。關於是否有內幕交易,這需要等待調查結論,需要詢問證監會稽查局或者稽查總隊,瞭解調查情況,如果刑法決定書出來了就更好。”中國人民大學商法研究所所長劉俊海受訪表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