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融市場民粹化 GameStop狂潮發人省思

特派專欄過去一週，原本逐漸被人淡忘的電玩零售商GameStop突然爆紅，老百姓開始關心GameStop股價爲何暴漲、散戶爲何槓上空方大戶，不禁令人想起惡名昭彰的「擦鞋童」。

擦鞋童理論（shoeshine boy theory）源於1920年代，當時美股泡沫逐漸成形，連社會底層的擦鞋童也將手頭微薄資金投入股市，向客人報明牌。炒股成爲全民運動後，股市開始由盛而衰，1929年華爾街股市崩盤，經濟大蕭條接踵而至。

近一世紀後的今天，美股不畏2019冠狀病毒疾病（COVID-19，武漢肺炎），在熱錢簇擁下屢創歷史新高，是否泡沫化仍待時間驗證。姑且不論大盤，從傳統觀點來看，受散戶熱捧的GameStop股票肯定處在泡沫中。

掀起這場「聖戰」的美國34歲財務顧問吉爾（Keith Gill）具金融專業背景，從2019年6月就佈局經營陷入困境的GameStop。隨着相信他投資哲學的追隨者增加，遭大戶放空的GameStop股價水漲船高，讓吉爾有在網路論壇Reddit股市討論區吹噓的本錢。

但近期聞訊「參戰」的散戶不一定像吉爾深入研究，純粹爲力挺散戶而不在乎賠錢的年輕人更不在少數。讓他們在手機點幾下就能買股的羅賓漢（Robinhood）等網路券商成爲這場「遊戲」愈來愈熱鬧的推手。

2013年成立的羅賓漢打着金融市場「民主化」招牌，股票買賣免手續費，投資門檻大幅降低，未充分意識風險而涉足股市的庶民與日俱增。

當大量民衆因疫情悶在家，閒錢不知往何處花，GameStop橫空出世宛如「明燈」，吸引源源不絕的資金。電動車大廠特斯拉（Tesla）執行長馬斯克（Elon Musk）此時扮演推波助瀾的名嘴角色。

馬斯克26日在社羣媒體推特（Twitter）發文，以stock（股票）諧音寫道Gamestonk，附上Reddit股市討論區WallStreetBets連結，隔天GameStop股價飆漲135%。

「喊水會結凍」很適合形容擁有逾4400萬推特跟隨者的馬斯克。年初躍居全球首富的他26日清晨在推特說他愛用購物網站Etsy，開盤後Etsy股價大漲8%；鍾情虛擬貨幣的他29日再度替比特幣背書，比特幣幣值一度躍升18%。

馬斯克之所以和散戶站在同一陣線，部分原因在於特斯拉多年來一直是禿鷹放空受災戶。隨着特斯拉股價揚眉吐氣，馬斯克2020年7月發表限量款女性紅色短褲，品名爲嘲諷空方的Tesla Short Shorts。

對「空軍」深惡痛絕的馬斯克28日發推文，以「做空就是詐騙」痛批借券放空行爲，散戶士氣再度大振。

當時羅賓漢眼見散戶買盤太旺，宣佈對投資GameStop、戲院業者AMC等10幾檔熱門飆股設限。大批投資人爲之譁然，指責羅賓漢犧牲散戶權益，與「輸不起」的華爾街大戶沆瀣一氣。

在高舉正義大旗的散戶眼中，這是場教訓華爾街、要富人爲2008年金融海嘯付出代價的「聖戰」。但實情是，這次灰頭土臉的避險基金只是華爾街體系中的「邊緣人」，而且布空單是常用的避險工具，也是防止市場一路向上的調節機制。

此外，羅賓漢並非唯一對散戶投資飆股設限的業者，嘉信理財（Charles Schwab）與德美利證券（TD Ameritrade）也這麼做。這和散戶交易爆量，結算所要求網路券商追繳保證金脫不了關係。

究其根本，GameStop狂潮源於市場遊資過多，散戶隨軋空行情一窩蜂搶進熱門標的，無論是爲衝撞體制還是趁機撈一筆，都凸顯金融市場非理性的一面。

經過這周，很多人只知道GameStop名稱，不清楚其5000多家實體店面在疫情期間掙扎求存，連兩年營收雙位數衰退。即使成功開發線上通路，成立37年的GameStop離擺脫經營困境仍有一段距離。

在散戶熱捧下，GameStop股價單週大漲4倍、月線狂漲16倍，衝上325美元，公司市值226億美元。GameStop是否值這個價碼，股民自有公斷。

象徵劫富濟貧的羅賓漢則淪爲衆矢之的，29日在散戶與聯邦衆議員歐加修-寇蒂茲（Alexandria Ocasio-Cortez）等政治人物批評聲中開放限量買進GameStop等熱門股，嚐到市場從民主走向民粹的苦果，首次公開募股（IPO）之路也蒙上陰影。

若只看短線，散戶在這出將載入史冊的華爾街版「小蝦米對抗大鯨魚」劇中暫居上風；放眼長期，誰輸誰贏還很難說。

過去是主力炒高股價坑殺散戶，GameStop狂潮中誰坑誰還不知道。可以肯定的是，GameStop股價遲早會迴歸「應有」水準，以致跟風買進的股民套牢。這波新世代衝撞華爾街體制的熱潮退卻後，必定掀起檢討聲浪。（編輯：郭中翰）110013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