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國港口連破吞吐量紀錄，外貿已全面復甦？
“鹽田港平均2.4秒處理一個標準箱，每4個多小時就有一條船開往美國，今年碼頭吞吐量將創下建港20年來的紀錄。”
鹽田國際集裝箱碼頭有限公司董事總經理林慶文介紹，美國從中國進口的每四個集裝箱中就有一個來自深圳鹽田港，而該港今年已連續兩個月刷新全球單一碼頭吞吐量紀錄。
作爲全球第一大集裝箱港，上海港也於今年7月和10月接連刷新集裝箱吞吐量的月度歷史紀錄。中國港口協會公佈的數據顯示，10月份，中國八大樞紐港口集裝箱吞吐量同比增長11.1%，增速創今年新高。
與此同時，一場前所未有的“貨櫃荒”正在席捲全國，成爲困擾外貿人的“燃眉之急”，在此背後，中國外貿是否已全面復甦？
從宏觀數據看，答案似乎是肯定的。
海關總署12月7日發佈的數據顯示，11月份中國外貿進出口4607.2億美元，增長13.6%。其中，出口2680.7億美元，增長21.1%；進口1926.5億美元，增長4.5%。11月的進出口總值和出口值雙雙創下了1979年有統計數據以來的單月最高紀錄，剔除季節因素，11月的出口增速也創下了近9年來的新高。前11個月的中國進出口規模也創下了歷史同期新高。
這大幅超出了年初的預期，彼時受疫情衝擊，大量訂單取消，外貿市場哀鴻遍野。然而進入下半年後，劇情迅速反轉：大量外貿工廠訂單激增，爆單、爆艙、缺櫃、加班、擴招等消息不絕於耳。
這一方面是因爲疫情中各國經濟復甦並不同步：中國在控制住疫情之後迅速實現了復工復產，而不少其他國家疫情不斷反覆，近日更有加速反彈的苗頭，部分國家工廠被迫停產，生產鏈出現斷裂，這些國家的市場供應只能通過進口來解決，國際市場對中國貿易的依賴度有所加強。
在此過程中，全球製造業有向中國迴流的趨勢，比如印度、孟加拉、越南等國家的部分外貿訂單正在向中國轉移。
另一方面，疫情以來，各國刺激經濟的舉措也並不相同：歐美更多側重於刺激消費端，而中國更注重供給端的復工復產和產業鏈的完整。
因而，疫情之中，歐美國家消費者的收入水平並未明顯下降，受疫情影響，海外消費者雖大幅降低了旅遊等服務消費，但卻加大了裝修房屋，更換傢俱、家電等方面的實物消費。
與此對應的是，近期中國出口的建材傢俱、家電等增長迅猛。作爲最早扛過疫情、恢復正常生產的國家，中國憑藉完整的國內供應鏈和巨大的製造業規模，快速響應海外的消費需求，帶來了出口的激增。
此外，近期創下歷史紀錄的外貿出口也有傳統的季節性因素。臨近聖誕、新年，國外的集中採購需要提前備貨，這是中國出口的旺季，今年也不例外。
值得注意的是，疫情正在使中國外貿的產品結構、貿易方式結構發生了深刻的重構。
正如商務部研究院國際市場研究所副所長白明所言，疫情之後的中國外貿復甦並非全行業的整體復甦，而是存在明顯的行業分化。
其中，口罩、呼吸機等防疫物資，傢俱家電、健身器材等居家產品，以及與線上轉型相關的電子產品出口表現最爲強勁。
據海關總署統計，今年前三季度，中國出口筆記本電腦、平板電腦、家電等“宅經濟”商品8808億元，增長17.8%，拉動出口增長1.1個百分點。中國出口包括口罩在內的紡織品、醫療器械、藥品合計1.04萬億元，增長36.5%，拉動出口增長了2.2個百分點。
東莞市佳睦包裝材料有限公司業務主管Helen Feng介紹，由於大量餐館停擺，這家以打包盒爲主要出口產品的公司在4月前遭遇了重挫，不過該公司迅速調整了生產線，改產防護面罩，後者在其出口總額中的比重已達到40%。
“今年我們的外貿應該能做到八九千萬，實現正增長，但如果沒有出口防疫物資的話，我們的傳統業務可能會出現大幅下滑。”
Helen Feng指出，疫情發生後，外貿的行業分化非常明顯。“在東莞這邊，原來做服裝、鞋子、女包等行業的工廠，現在基本上都是停業的狀態；但是，做防疫物資、傢俱、自行車、3D打印機的工廠訂單卻出現了暴增，他們的排產非常繁忙。”
張家港市科恩機械有限公司負責人謝華對此深有同感，她表示，長三角很多傢俱家電、生活日用品的出口訂單增長迅猛，但她所在的這家以塑料擠出機爲主要產品的公司今年的外貿訂單甚至不及往年一半。
她認爲，這是因爲疫情打斷了傳統的貿易流程，比如，在機械行業，海外客戶都需要到現場看設備才能下單，今年客戶過不來，訂單自然滑坡。“生活日用品等產品不需要現場看貨，很多隻需要一個樣品，甚至在線上就能完成交易。”
疫情也加速了中國外貿向線上遷移。疫情之下，中國連續兩屆廣交會都在線上舉行，而無論是B2B、還是B2C，多個跨境電商平臺都出現了翻番式增長。
漳州一家日用品公司銷售經理劉華認爲，如今愈演愈烈的“貨櫃荒”的一個重要原因就是電商出口的暴增。
她表示，傳統的出口物流需求是基本穩定的，最大的變量就是電商出口，“今年大量工廠轉向線上，這帶來了很大的市場增量，往年能接10萬單的工廠轉到線上很可能接到了20萬單，現在我們公司電商訂單在整個外貿訂單中的比重已接近80%，線上訂單比預期的要多得多，但市場上櫃子卻沒準備這麼多。”
“貨櫃荒”終將過去，而擺在中國外貿面前的一個問題是，如此景氣度能持續多久？
短期看，當前海外消費品庫存仍處低位，國外產能不足的矛盾仍然突出，由於基數問題，高速增長的中國外貿有望繼續高歌猛進，並有可能在明年一季度創下更高的增速。
而從中長期看，中國外貿終將逐步迴歸至一個正常區間。未來的外貿景氣度一方面取決於外部需求的強弱，國外貨幣鬆緊、就業收入等因素至關重要；另一方面則取決於全球產業鏈的復甦情況，無論從哪方面看，仍在蔓延的疫情都是最大的不確定性。
對中國而言，今年外貿的反轉與擴張既非早先所預料到的，也非主動追求的結果。中國已連續多年未設置外貿具體的增長數字目標，而代之以“提質增效”的要求，而後者，仍是一個任重道遠的目標。
（作者：夏旭田 編輯：應受訪對象要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