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臺設備賣9億人民幣 揭秘全球最牛光刻機公司

(原標題:一臺設備賣9億人民幣,揭秘全球最牛光刻公司

作者郭儒逸

來源:商業人物(ID:biz-leaders)

荷蘭南部有一個叫維爾德霍芬的小城,城中人口不足30萬,ASML(阿斯麥)的公司總部就坐落於此。

對很多人來說,阿斯麥都是一個非常陌生的名字。雖然被稱爲荷蘭“最了不起”的高科技公司,但在業界之外,普通公衆對它似乎沒什麼深刻印象。

阿斯麥是目前全球最厲害的光刻機制造商,尤其在高端光刻機領域,可以說獨步江湖。光刻機是芯片製造過程中的核心關鍵設備,負責把集成電路版圖精確地投影在硅片上,從而完成器件和電路的構造。作爲芯片產業“皇冠上的明珠”,光刻技術的地位不言而喻。

2020年1月22日,荷蘭,阿斯麥公司公佈第四季度財報

圖源:視覺中國

雖然極度重要,但相比“芯片”這個成品,光刻機是個不折不扣的小衆領域。這是個混合了精密光學、精密機械以及自動化控制等的技術世界,只有地球上最聰明的科學家工程師,才能窺見其中人類智慧的神奇結晶。

過去幾十年,全球光刻機市場經歷過“腥風血雨”般的殘酷競爭。成立於1984年的阿斯麥,剛開始並不是被看好的那個,甚至還被譏爲行業內的笑柄。不僅拉不到一個客戶,連公司自己的員工都垂頭喪氣、鬥志全無,一度瀕臨隨時破產的絕境。但幸運的是奇蹟最終上演,這個原本無足輕重的荷蘭小公司,在二十年間一路瘋狂逆襲,最終坐上了全球光刻機市場的鐵王座

科技記者出身的荷蘭人瑞尼·雷吉梅克,在他的新書《光刻巨人》中爲我們重現了這驚心動魄的一幕。這本書以阿斯麥爲主角,講述了它從無到有並且如何逆風翻盤的精彩故事。作爲全球首部系統介紹阿斯麥的著作,作者通過紀實手法,全景描寫了上世紀60年代至90年代期間的光刻江湖,披露了“光刻之王”衆多不爲人知的秘密。

瑞尼·雷吉梅克

瑞尼·雷吉梅克的家距離阿斯麥總部只有幾公里,這使得他能夠長期近距離地觀察這家神奇公司。在90年代初,當還是一名新手記者的作者赴美國加州參加一次行業會議,並第一次接觸到阿斯麥時,他開始對這個來自家鄉的高科技小公司產生了興趣。當時阿斯麥仍在艱難求生,而它的對手們(例如日本佳能尼康)正如日中天,沒多少人認爲阿斯麥能夠掀翻巨人。不過,作者與阿斯麥之間還是產生了某種聯繫,並在日後促成這本《光刻巨人》的問世。

其實阿斯麥是一家合資企業,它的股東方是兩家荷蘭公司:一個是飛利浦,一個是ASM。

這是一段充滿戲劇性的聯姻。作爲荷蘭的代表性高科技企業,飛利浦可謂大名鼎鼎。包括電視、收音機、錄音機、日光燈等現代社會習以爲常的產品,就全部出自名震一時的飛利浦物理實驗室。相比之下,ASM的名頭在當時要遜色不少,不過其在芯片領域野心勃勃。時運疊加偶然,最終兩家公司決定合作——實際上更像是飛利浦拋棄了“雞肋”般的光刻機業務,這才催生了後來的阿斯麥。

爲了寫出阿斯麥跌宕起伏的往事,瑞尼·雷吉梅克花七年時間採訪了衆多相關人士,其中包括公司創始人和後來的多位CEO、幾十位核心員工以及供應商等。此外通過查閱公司檔案,他拿到了諸多一手、新鮮內部資料——在這本50多萬字的的新書中,形形色色人物眼中的阿斯麥,均得到完整詳實的呈現。

需要提到的一點是,這並不是一本吹捧之作。不同於一些企業成名後自我吹噓、憶苦思甜的所謂傳記,作者並沒有把阿斯麥視爲不容批判的對象。相反,明確表示將以新聞作品來寫的瑞尼·雷吉梅克,在書中坦陳了阿斯麥及其母公司的諸多問題,包括官僚主義、公司政治、業務短視等,甚至高管人物性格上的弱點,都在書中纖毫畢現。

從技術上而言,光刻領域具備很高的專業門檻。不過,這本《光刻巨人》讀起來並不枯燥。除了必要的解釋之外,書中沒有聚焦那些晦澀難懂的專業術語,重點則是講述技術背後有血有肉的人物:一家創業公司的CEO們、一幫瘋狂的工程師和一羣特立獨行的員工。正是這些鮮活人物錯綜複雜的聯繫,推動阿斯麥經歷了從誕生到輝煌的種種時刻。

在瑞尼·雷吉梅克的筆下,阿斯麥(包括成立之前)在不同時期的幾個片段,讀起來尤其過癮。

首先,阿斯麥與飛利浦之間的恩怨。這裡面涉及到幾個主體:飛利浦物理實驗室、飛利浦半導體材料部、飛利浦高層以及ASM公司。

從上世紀60年代開始,在整個飛利浦內部,它的物理實驗室都是特立獨行的存在。它不負責具體生產任務,而是任由科學家們發揮想象,憑興趣鼓搗各種高科技的新鮮玩意兒。如果初步成型,再交由其他部門進行商品化生產。

據書中的描述,這是一幫最瘋狂的工程師和科學家。而他們的“玩具”之一,就是光刻機。後來飛利浦半導體和材料部參與其中,他們希望與物理實驗室合作生產光刻機,以擺脫當時市場對美國光刻機的依賴。

2020年8月,阿斯麥公司在臺南的極紫外光刻機培訓中心開張。

圖源:視覺中國

但這是一項耗資巨大的冒險。對當時的飛利浦而言,最能給公司賺取的並不是光刻機,而是新型洗衣機和燈泡這類產品。由於七十年代荷蘭經濟的衰退,以及飛利浦自身經營的困難,最終光刻機計劃被高層視爲“沒有任何意義”,甚至是需要儘快剝離的失敗項目。

ASM公司則在此時出現。在瑞尼·雷吉梅克眼中,ASM的老闆是一個行事大膽的精明商人。他看中了飛利浦的尖端技術,而對方也想早點出手這個燙手山芋,於是合資公司阿斯麥便成立了。總而言之,書中通過講述這幾個利益相關方的激烈博弈,向讀者揭示了巨頭阿斯麥的來路。

其次,阿斯麥剛成立時的混亂情形。

阿斯麥在1984年成立時可以說“一無所有”。員工不願意來、極度缺乏資金、內部鬥志潰散——從飛利浦被調到合資公司的工程師認爲,他們是被母公司拋棄的邊緣人物,更是光刻市場的笑話。

在這本書中,阿斯麥的受訪員工們向瑞尼·雷吉梅克回憶,這簡直就是一家“來自地獄的公司。”

緩和混亂局面的是阿斯麥首任CEO賈特·斯密特。有意思的是,他被視作一個對半導體行業“一無所知”的CEO,而其真正擅長的僅僅是營銷管理。但靠着賈特·斯密特的激情,阿斯麥還是勉強開張。作者認爲,賈特·斯密特在不長的任職期內“定義”了這家公司,並且埋下了“不計成本和閃電般速度”的種子。

而這些,也逐漸化作阿斯麥之所以成功的基因。

第三,被逼到極限的阿斯麥工程師們。

除了自身一大堆難題外,對手們也給阿斯麥帶來巨大的生存壓力。

從上世紀70年代到90年代,全球光刻機市場先後經歷了美國和日本公司的主導。羽翼未豐的阿斯麥,長期就處於競爭對手環伺的夾縫之中。多年來,其一直命懸一線。要麼關門,要麼就抓住行業變革的唯一機會而放手一搏。

這是個贏者通吃的行業。一旦對手站穩腳跟,沒多少殘羹冷炙可以留給其他玩家。因此,瑞尼·雷吉梅克將此比作一場不能輸的“光刻戰爭”。對阿斯麥而言,要擺脫當時行業排名墊底的不利狀況,必須殺出一條血路。而爲了突出重圍,它的工程師們不得不瘋狂工作。

書中寫到的一個細節可以管窺這場競賽的殘酷:由於承諾向客戶交付光刻機的時間過於緊迫,高壓之下的阿斯麥工程師甚至都哭了。

以上僅出自《光刻巨人》這本書的部分篇章。在阿斯麥上演絕地翻盤的過程中,還包括緊張刺激的商戰、與大牌客戶的博弈、與供應商的纏鬥等。在它向行業巔峰艱苦跋涉的途中,作者瑞尼·雷吉梅克用沉穩客觀的筆調,在書中還原了更多的幕後故事,留待讀者親自去挖掘。

光刻領域是一個以“微米”來測量的世界,而在阿斯麥看來,不顧一切成爲贏者直到壟斷市場,就是自己在這個世界存活的唯一途徑。這個曾是“棄兒”一般的小公司,終於在成立十餘年之後,逐漸成爲全球芯片光刻工藝的主要供應商。

如今,阿斯麥製造的一臺EUV(極紫外線)光刻機可以賣到1.2億歐元(約9.4億人民幣),並且全球僅有它自己可以生產。這種光刻機的技術難度,被認爲堪比美國登月的阿波羅計劃。由阿斯麥設備所製造的芯片,幾乎已存在於市面上所有的電腦、手機和其他電子產品裡。這家“從地獄來的公司”,成了真正的光刻巨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