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評／楊曼芬：小巨蛋強制接管　慾加之罪何患無詞？

▲小巨蛋光鮮的外表下隱藏一樁因一通監聽電話聽到的八卦消息而引發的司法冤案，俗稱「東森巨蛋案」。（圖／楊曼芬攝）

命名爲「巨蛋」，好像都命運多舛，遠雄大巨蛋和東森小巨蛋，大蛋小蛋前後都陷入與臺北市政府法律交戰的泥淖中，難以脫身。在現任臺北市長柯文哲口中遠雄大巨蛋案是「國家轉型期的悲劇」，那小巨蛋案呢？東森國際與北市政府司法纏鬥十餘載的冤案至今無解。大小巨蛋案歷經至今的過程，在這本由司法記者劉志原還原、採訪、撰寫的《都是巨蛋惹的禍—臺北小巨蛋接管內幕大公開》書中，有詳盡的內幕描繪，非常精彩。

位於臺北市敦化南路和南京東路口的臺北小巨蛋，已成爲光鮮亮麗的流行歌壇聖地、時尚地標符號，從2005年10月張惠妹公益首演打頭陣、12月歌神張學友正式賣票開唱到2017年攻蛋的諸多流行歌手，12年間伍佰、蔡依林、周杰倫、王力宏、S.H.E、五月天、蘇打綠……以及安迪‧威廉斯、瑪丹娜、聯合公園、少女時代等當代國內外巨星與當紅演唱團體輪番上陣，均視小巨蛋爲在臺灣表演最榮耀的舞臺，一如北京鳥巢在大陸流行樂壇的指標性。粉絲歌友們也認定小巨蛋乃朝聖偶像之聖地。南京東路正門的巨型LED電子看板「臺北天幕」又大又酷又炫，號稱爲全臺灣最大的LED熒幕，上面輪轉的廣告都是流行資訊與電影娛樂最前鋒之作。只是，在你我盡情享受小巨蛋完善的休閒娛樂多功能同時，不知，腳下踩的竟是歷經十多年官司纏訟未解的蒙塵土地。

這片土地、這個建築隱藏着一樁因一通監聽電話聽到的八卦消息而引發的司法冤案，俗稱「東森巨蛋案」。

臺北小巨蛋原址爲臺北市立棒球場，由臺北市政府改建爲多功能體育館，2005年7月完工，帶着媲美香港紅磡、東京武道館的夢想啓航，於2005年10月試營運，以市有財產委託經營管理採購案之合約形式（OT）交由東森媒體集團旗下的「東森巨蛋經營管理股份有限公司」（簡稱東森巨蛋）經營。2005年12月1日正式開幕，12月2日即由張學友連開七場且場場爆滿的《雪狼湖》音樂劇打響第一砲。我躬逢其盛，坐在裡頭體驗小巨蛋的啓用大秀，心情十分澎湃，卻不知有人即將在一夕之間喪失此處的經營權以致血本無歸，步上漫漫訴訟之路。

▲小巨蛋是臺灣藝文休閒娛樂聖地，很多人不知道，2007年小巨蛋被臺北市政府強制接管，官司纏訟多年未解。（圖／Nomad Cavalier, Hark／flicker）

東森媒體集團總裁王令麟承包小巨蛋營運時，父親王又曾的力霸集團掏空案尚未爆發，2007年3月檢方起訴王又曾及相關人等涉嫌掏空逾百億元，當時王令麟不在涉案嫌疑人之列，卻遭蒙魚池之殃。2007年6月15日檢方以「圍標小巨蛋」及力霸掏空案罪名，申請羈押王令麟，法官審理後以一億元交保，6月18日法院改裁定羈押獲准，8月13日檢方正式提起公訴，罪名之一便是非法取得小巨蛋經營權，14日臺北市政府即迅雷不及掩耳地以違約之由和東森解約，同時依照《政府採購法》和《行政執行法》下達命令，要東森巨蛋於20日下午5點前點交小巨蛋還給臺北市政府，22日北市府出動大批警力強制接管小巨蛋。東森巨蛋立即提起行政訴訟，隨即被行政法院判定敗訴，東森改打民事訴訟求償，2011年也遭法院判定敗訴。但爲爭「還我公道」一口氣，東森持續透過司法訴訟途徑向北市府求償。

記得警力包圍小巨蛋，東森巨蛋員工被阻隔在小巨蛋外不得其門而入的畫面上了當日晚間電視新聞及隔日早報頭條，造成社會轟動。當時檢調監聽力霸掏空案相關人士，不意在2007年5月5日一通邱珮琳和友人的通話中，聽見她告訴友人，東森承包小巨蛋是老闆搓圓仔湯搓出來的云云。蒙力霸之害，在不利東森的社會風向球引導下，檢察官未審先判，以此通八卦電話認定王令麟確有不法之處，遂將王令麟起訴後經法官判定羈押。

當年東森集團總裁王令麟是臺灣傳媒界一方之霸，全盛時期旗下擁有東森國際、東森電視、東森媒體科技、東森購物、東森巨蛋、東森美洲衛視等11個關係企業。東森參與投標小巨蛋經營權只是爲了圓一個偉大的夢：擴展事業版圖並提升企業形象，以整合行銷手法，透過小巨蛋平臺舉辦運動、藝術、娛樂、美食、書展等活動，進行產業升級以回饋社會，並藉此與世界流行文化接軌，將本土產業國際化。如此雄心大志的王令麟，怎可能付6億元和其他投標者幹些偷雞摸狗的圍標勾當，連帶害慘一票相關經營人士？就算得標後找競標者合作，也是善意的合縱連橫並無不法。此案歷經一年四個月審理，2008年12月法院宣判查無圍標事證，王令麟和另一位涉案人謝寅龍兩人均獲判無罪。

但爲時已晚，一切都回不去了。東森從名譽到金錢的損失，難以具體求償。

本案兩位主要關係人的邱珮琳和葛福鴻，正巧都是我的朋友，我相信兩人證詞均不假。邱珮琳坦承那通電話是她「澎風」，想表示自己在東森集團很重要、無所不知，其實都是自己道聽途說捕風捉影，檢調最終判定純屬編造八卦。

對照與我認識的邱珮琳，熱情、好面子的形象相符；另一位葛福鴻是臺灣綜藝界大姊大，現在臺灣電視圈王偉忠、詹仁雄、薛聖棻等檯面上大佬，當年都是她的門徒，王令麟拿到小巨蛋經營權充其量只擁有硬體空殼子，龐大的軟體制作內容，只有靠葛姊這號大人物幫得了他，因此，葛姊在庭上說：「兩人合作是王令麟比較佔便宜，她根本不需參與圍標。」此話真實性百分百，就像20年前邱復生草創TVBS時，借重的也是葛姊的節目製作實力與勢力。

劉志原在本書中陸續訪問了當初參與營運的趙怡、李柏熹、周武、陳風文……等人，並透過學者與律師觀點，控訴郝龍斌市府的不當接管。在2017年5月10日這本書新書發表會上，有一「郝市府霸凌　人民求償無門」的看板，東森國際廖尚文董事長、李永然律師、趙怡博士、謝協昌律師、王詣典將軍一字排開表達意見，王令麟另以聲明稿表達他因爲小巨蛋案爲父親的錯誤贖罪，沒有怨言，但他被控涉嫌圍標小巨蛋則表示不服，雖然2012年法院最後判無罪定讞，但因小巨蛋被市政府接管，而損失了新臺幣五億多元，上市公司有許多股東因此損失慘重。他強調：「這不是我個人的事，是六萬多位股東的權益，如果不盡全力爭取公道，對不起這些股東！」東森國際公司將聲請釋憲，爲此事討公道。

▲王令麟被控涉嫌圍標小巨蛋最後無罪定讞，他說：「這攸關六萬多位股東權益，如果不盡全力爭取公道，對不起這些股東！」東森國際將聲請釋憲，爲此事討公道。（圖／記者徐文彬攝）

不過，依據我對郝龍斌的長期觀察，他出身嚴謹的軍人世家，不可能如此莽撞行事，會讓他斷下接管小巨蛋決策，並將一通無稽電話當成圍標證據解約的主要原因，是他的政治潔癖，以此舉切斷和東森集團和力霸集團的裙帶關係，力保自己的政治清白纔是主因。

臺北市政府改朝換代後，要緊抓預算且極力擴張財源的現任臺北市長柯文哲承接前朝過失低頭認帳，讓王令麟可以討回一夕之間喪失小巨蛋經營權後所損失的近六億元併爲東森小股東討回公道，簡直是天方夜譚。模擬因世大運翻紅連任有望的柯P口氣：「這是郝龍斌留下來的爛攤子，司法該怎麼辦就怎麼辦，跟我有什麼關係？」看來東森巨蛋案，只能繼續消耗在司法不公的歷史塵埃中，永無翻身之日，除非—奇蹟出現或是申請釋憲成功。

東森小巨蛋被郝龍斌市府霸凌內幕，俱在《都是巨蛋惹的禍》一書中，關心小市民權益的人，千萬不可錯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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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曼芬，博士，文化研究評論家、社會觀察家，世新大學兼任助理教授，作家。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公司立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