史話》五四紀念 彈如雨下 民族祭日──改革中國報業的無冕王(三)
2002年,《大公報》創刊100週年紀念會在北京舉行。(新華社)
重慶是西南交通重鎮,爲大後方政治、軍事、經濟、文化中心,更是戰時政府所在地,遭到轟炸次數最多、規模最大、持續時間最長、損失最爲慘重。
民國二十七年二月開始,日軍展開空中偵察和試探性攻擊,撒下宣傳單告知:投彈目標爲抗戰司令臺、政府單位、軍事和新聞機構,並誇下海口,要炸到中央社停止發稿、廣播電臺禁聲、報社全面停刊。
十月二十五日,日軍侵佔武漢後,將娛樂競技場漢口萬國和華商賽馬場,改建成司令部、兵營、飛機廠、彈藥庫等,成爲毀滅中國的出擊地。西洋聖誕節,日軍下達滅絕人性指令:「攻擊重慶市街,震撼敵國政權上下」,日本軍機飛入市區進行轟炸,空襲警報響徹山城,硝煙瀰漫,烈火焚燒,居民措手不及,陷入驚恐,亂成一團,就連警察也不知道該如何應變,勸導老百姓關門躲在家中,讓小孩藏在桌下,當作簡易防空洞。國民黨中央黨部職員許蔭鬆一家九口,魂歸一彈,重慶政府加速進行防空工程。
中國空軍有六百架,可供戰爭之用不足一半,日軍作戰飛機五千架,憑藉強大的優勢,展開全方位、無差別、連續性、高密度、無限制、地毯式疲勞轟炸。
民國二十八年五月三日,豔陽高照,萬里無雲,有利飛行員鎖定目標,目測投彈,日軍三十六架中型攻擊機,在午後一時,揹着太陽,利用反光掩護,飛到重慶市中區,炸彈紛紛落下,子彈連續發射,驟然之間,爆炸聲和房屋傾倒聲,撼天動地,街上遍佈斷頭、斷手、斷腳,肝腦塗地、支離破碎。這天,日軍共投下爆炸彈九十八枚、燃燒彈六十八枚,炸燬房屋一千零六十八間,六百七十三人朝生暮死。
從兩江匯合處朝天門到中央公園兩側約兩公里繁華市區,爲落彈最多處,也是報館集中地,市區二十七條主要街道有十九條成爲廢墟。《時事新報》和《中央日報》位在上城區的新街口、中央社位在鐵板街、《國民公報》和《新華日報》位在武康街;而《大公報》、《新蜀報》、《商務日報》位在下半城。《掃蕩報》、《新華日報》和《大公報》編輯部和印刷廠被炸燬,《大公報》工友王鳳山在搶救器材中,遇難亡故。
天鵬爲了確保報紙正常出刊及工作同仁的安全,顧不得自身及家人風險,在報館中研議疏散方案,未料日方別有用心,企圖將「五四運動」二十週年「紀念日」,搖身一變,成爲天降橫禍的「民族祭日」。
五月四日,二十七架飛機進入重慶市區,大規模狂轟濫炸,燃燒彈挾在炸彈中投下,加上前一日餘火未燼,火焰勢如狂熾,市區成了火葬場。機關、學校、工廠、領事巷等,無一倖免;都郵街十五家絲綢店全部塌陷;國泰電影院二百餘觀衆傷亡;三十多家銀行中有十四家遭到襲擊;古老的羅漢寺、長安寺被火舌吞噬;安息會教堂、中華基督教會等外國教會同遭大火焚燬;就連紅十字會、英國大使館、法國領事館、德國大使館也全部中彈,難逃一劫。
渝中地區二十多平方公里的彈丸之地,一日之間十六處燃起熊熊大火,其中橫躺着許多焦灼的骷髏。火舌吐出毒焰,愈燒愈旺,無法撲滅,高壓水槍不夠用,消防隊員只能以手撲打不斷竄出的火苗。房屋崩折,樑柱倒塌;四處散落的瓦片,伴着飛灰騰舞;東倒西斜的電杆電線和連根拔起的樹木,雜亂交錯;屍體遍地,走在路上往往會踩到斷肢、碎肉、肚腸,簡直寸步難行。
天鵬從寓所中冒着火燼前進。到了《時事新報》,水電中斷,工作人員失散,報紙無法出版。四處檢視,機器房中有一未爆彈;登樓一望,山城浴在火海中,前一夜整齊的樓房如今已成瓦礫和?火,中央社總社被炸全毀,武漢分社主任李堯卿、《中央日報》記者張慕雲、劉治平、戰區電臺主任劉柏生等人殉難。
竹節和木樑斷斷續續發出爆裂聲,淒厲絕望的哀號從四面八方傳來。烽火中、斷垣殘壁裡,隱隱傳來歌聲,是這麼唱的:「任你龜兒子兇,任你龜兒子炸,格老子我就是不怕;任你龜兒子炸,任你龜兒子惡,格老子豁上命出脫!」任誰都會熱血沸騰,天鵬內心怒吼:
「日本軍閥對這不設防城市,盲目摧毀,野蠻兇暴,慘絕人寰,陪都人民遭受無比的慘痛,愈增加復仇的火焰。」
五四這天,日機共投下七十八枚炸彈,燃燒彈四十八枚,三千三百一十八人被炸死。三、四兩日,近四千人罹難,約五千間房屋被炸燬。(待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