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忠正／低利率政策，知識經濟的害人毒癮
▲美元升息牽動全世界經濟，未來仍會保持低率主調。（圖／記者張一中攝）
文／林忠正
這幾年美國經濟表現雖然良好，但聯準會（Fed）仍然小心翼翼，深怕太快放棄寛鬆的貨幣政策，會扼殺了美國回春的景氣。聯凖會雖然進行了第二次升息，但幅度相當微小，可見聯凖會對未來美國成長力道的看法仍然相當謹慎。
不過，我們大致可以判斷美元利率即使再漲，也只會緩慢的上升，做爲全球經濟領頭羊的美國，在可見的將來，仍不會脫離保持低利率的主調。因此，臺灣的房貸族羣目前大可不必急擔心利息調升的問題，何況近幾年來臺灣的經濟表現不佳，更沒有調升利率的條件。
2007年金融風暴之後，歐美各國爲解決經濟急速衰退問題，無不採取低利率的貨幣寬鬆政策，企圖強力刺激國內的投資和消費活動。但在超低利率的環境之中，美國還是花了6年之久，才緩慢回到2008年的就業人數。歐洲雖然渡過了歐債危機，大部分歐盟國家的人均所得也是到了最近，才逐漸回到2008年的水準，足足走了9年，才爬出景氣的萎縮。
然而，歐盟的中央銀行（European Central Bank，簡稱ECB）仍擔憂通貨緊縮降臨的風險，勢必會繼續維持歐元的低利率政策。過去一年美國的利率雖略有回升，但仍然處在相當低的水準。由此看來，低利率仍是全球性經濟政策的主流，即使過去多年的低利率政策，在各國的振興效果相當有限，而且低利率政策也帶來了令人心悸的副作用。
美國帶頭推動的低利率政策，造成全球各地資產價格大漲的後果：從不動產、股票到各種債券的價格，幾乎無不出現飈漲現象。這些年來，美國和歐盟大量新印的鈔票和銀行增加的信用（放款），大多沒有跑到生產面的投資活動，也沒增加多少額外的總體消費。
歐美大型企業手上雖抱滿了低成本的現金，卻吝於實質投資，寧願用來回收股票，讓股票價格不斷𩙪高，遠遠超過了PE值（股票價格和利潤之比）的長期走勢。
▲低利率拉大貧富差距，有錢人賺得多但花費比率比薪資階級更低。（圖／達志／示意圖）
事實上，大部份新增的鈔票和信用，都跑到各種資產項目的買賣活動。臺灣也不例外，經濟成長緩慢，但房地產價格從雷曼兄弟事件發生以來，早已翻倍了！低利率帶來資產價格的高漲，不但擴大了貧富之間的差距，也加深了社會內部的對立。有錢人雖然擁有大量資產，賺的多但花費的比率卻比薪資階級更低。所以社會的總體消費，並不會因爲資產價格大漲而上升；但企業的投資活動，反而因消費低迷更加保守。
這次低利率政策，時逢智慧型科技的蓬勃發展，剛好加速了智慧型自動生產（與行銷）設備取代人力的速度，就業機會的成長相當有限，因此失業率下降的困難度更高了。企業即使願意投資來增產和升級，但低利率也讓資本設備的價格（相對於薪資）更加便宜了。生產或營業設備的價格（也就是貨款的利率），如果由6％降到2％，等於資本財降價了66％。所以再笨的企業寧可多采購智慧型的生產或營業設備，取代更多的勞動力，也不願多僱用員工。
當智慧型生產設備大量出現後，職業的分佈也走向了兩極化：一端是少數高薪的管理和科技人員，另一端則是大量低技術（體力爲主）的低薪工作人員，而許多中產階級的工作機會，則因被智慧型科技設備所取代，逐漸被淘空。即使沒有低利貸款的環境，智慧型科技的出現也會造成（薪資）所得分配的惡化，因爲，工廠和辦公室裡的許多中等收入工作，被智慧型的設備所取代了！
這種趨勢不僅讓歐美先進國家的失業率居高不下，也會造成勞動總所得佔GDP（國內生產毛額）的比率不斷下降。此一現象也代表着平均（實資）薪資的水準正在倒退，亦即貧富的差距將不斷擴大。此時，總體消費的成長動力也會有所不足，因爲中產階級的人數（相對）萎縮了，而且作爲消費主力的薪資階級，（實質）薪資卻不斷縮水。因此，在知識經濟的時代，不但經濟成長率將會偏低，而且社會上也會充斥大量的低薪人口。
▲知識經濟時代，社會仍會充斥大量低薪人口。（圖／記者黃克翔攝）
從前的科技進步，製造業的就業機會雖然也曾因自動化而相對減少，但當時的勞動力尚可涌向新興的服務業部門。然而這次的智慧型科技革命，對就業的影響就大不相同，特別是網路科技的興起，就連服務產業也受到極大的衝擊，導致許多實體商店被迫關門。當智慧型科技遇到低利率政策時，上述這些就業和分配的負面效果，一定會更加惡化，臺灣的症狀，不正是如此嗎？
由此看來，21世紀的已開發國家，包括臺灣在內，所面對的最大難題，應該就是貧富差距的擴大和失業率升高的問題，而且只要低利率持續下去，這些問題都很難獲得解決。臺灣將面臨產業空洞化的挑戰，也就是出口的代工產業很容易被新興國家所取代，造成更嚴重的問題。臺灣若不能迅速找出適應新環境的策略，就業機會縮水以及所得分配惡化，包括中產階級的萎縮，勢必將不斷延續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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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忠正，經濟學博士，曾任立委、金管會委員、民進黨副秘書長、及中研院、臺大教授。以上言論不代表本報立場。88論壇歡迎更多聲音與討論，來稿請寄editor88@ettoday.net