勞動號子:江河流域珍貴的民間音樂

勞動號子江河流域船工們爲統一動作和節奏,由號工領唱,衆船工幫腔、合唱的一種傳統民間歌唱形式。在船的左前方,幾名縴夫前傾身子埋頭拉船,他們的脖子上青筋直暴,纖繩將他們古銅色肩背勒出一道很深的血痕。每個人都咬緊牙關,船底不時傳來硌在鵝卵石上的摩挲聲,眼看木船“卡”在險灘再也上不去。這時,聽到一陣聲嘶力竭的號子聲從前面拉縴人的胸腔吼出來,衆人隨即應和,那號子聲悠悠盪盪,順着寒風在峽谷間迴盪開去。於是,木船又磕磕碰碰、搖搖擺擺往前走,領唱者聲音很大,唱和者節奏感很強,“三尺白布四兩麻,手趴石頭腳蹬沙。一步一拐一把汗,恨不得早點回家……”

縴夫 米廣弘/攝

勞動號子主要流傳黃河金沙江長江及其支流岷江嘉陵江烏江等流域。這一帶航道曲折,山勢險峻,水急灘多,船隻主要靠人力拉縴航行,少則數十人、多則上百人江上集體勞動,只能通過喊口號來統一指揮,在這種特殊的地理環境下,號子應運而生。號子依據不同的工種和傳唱環境,分爲搬運號子、工程號子、農事號子、船漁號子等。位於崇山峻嶺裡的河谷地帶是號子最豐富的地方之一。

船工們的生活艱苦,他們“腳蹬石頭手扒沙,風裡雨裡走天涯”,堅硬的石頭上留下了纖繩磨礪出來的一道道深深的纖痕,而粗獷的號子作爲民歌的一種形式,是中國水系音樂的重要組成部分,其曲牌豐富,旋律高亢,也被稱爲峽江生命、縴夫的靈魂,有着“文化活化石”之稱。千百年來,號子在縴夫與險灘急流搏鬥中發揮了巨大的作用。形式上,號子往往是見景生情,隨意填詞,所唱均與民間傳說和兩岸風物有關,可以說是當地風情的見證。

號子的唱詞非常豐富,往往以沿江的地名、物產歷史人文景觀爲題進行編創,具有豐富的知識性。號子頭編唱號子時,把沿江的灘口盡收於唱詞中,過去的老艄公、號子頭因長年行船於長江黃河中,不管水漲水落,沿江的明礁暗堡,都在一聲聲的號子中牢記於心,積累了豐富的行船知識,保證了行船安全。

縴夫 米廣弘/攝

舊時江河上船來船往,號子不停。河邊岸上的農戶在勞作時,也能聽到從河裡傳過來的號子聲,若是聽得熟的,山坡上的人都會跟着吼兩嗓子。當時的縴夫、船隻只走河流的一段,從一個碼頭到另一個碼頭,長的一次要走十天半個月,短的路程,縴夫三五天就能回上一趟家,把以命相搏賺得的錢帶給家中老小。河上有碼頭,有幫派,河上的船也是一樣,船有船幫,各幫有各幫的行事規矩。如:川江號子中,重慶以上的長江幫派統稱“上河幫”,以下爲“下河幫”,合江一帶,嘉陵江上的統稱“小河幫”,每個幫派內部又根據地域分成不同的小幫派,每個幫派的號子都有區別,常聽的人一聽就能聽出來。

跟着號工的吼聲,縴夫們一起合唱,並跟着所唱號子的節奏用勁。如果“號子頭”看到有哪根纖繩有些彎,便知道縴夫沒使全力,也會在號子裡“點名批評”,被點到的縴夫不好意思,一把勁也就加上來了。

20世紀50年代開始,機動船代替了木船,船工的勞動強度大大減輕,號子在河江上變得漸漸稀少了。隨着工程的興建,流傳千百年的號子也漸漸被人們淡忘,那些激發出勞動號子的急流險灘,那些號子吟唱的苦難與憂愁,都已經成爲回憶。

作爲一種珍貴的民間音樂文化,勞動號子的影響力始終在沿河一帶“餘音繞樑”。號子是一代代船伕血汗燃燒出的生命之火,它映照出大江東去、人在路上的倔強生命,更如陽光下的多棱鏡折射出波瀾壯闊的歷史畫面和民俗卷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