跨國石油巨頭越冬:大幅資產減記 着力低碳轉型
始於今年三月初的國際油價暴跌拖累跨國油氣企業二季度業績表現。
根據英國石油公司（下稱，bp）、荷蘭皇家殼牌集團（下稱，殼牌）、埃克森美孚二季度財報，虧損面相比一季度均大幅擴大；而道達爾與雪佛龍則由盈轉虧。據經濟觀察報記者梳理，今年二季度上述五家企業單季虧損額約爲527億美元，這一數字在一季度時爲14億美元。
具體來看，殼牌跌幅最大，虧損情況由今年一季度的0.24億美元擴大至二季度的181.31億美元，上半年累計虧損額爲181.55億美元，去年同期盈利8.999億美元，同比大幅下降302%；bp今年二季度虧損168.48億美元，去年同期盈利18.22億美元，一季度虧損43.65億美元，上半年累計虧損數額爲212.13億美元，去年同期盈利47.56億美元；相形之下，埃克森美孚虧損額度較小，虧損額從今年一季度的6.1億美元，擴大至二季度的10.8億美元，上半年累計虧損16.9億美元，同比來看跌幅顯著，去年同期埃克森美孚淨利潤爲54.8億美元；道達爾和雪佛龍二季度業績轉虧，淨虧損分別爲83.69億元和83.7億元。而在一季度時，道達爾淨利潤（集團份額）爲0.34億美元，雪佛龍盈利35.99億美元。
跨國油氣企業正集體越冬。
集體大規模減記
國際油價上半年斷崖式下跌是導致鉅額虧損的直接原因，油價降幅相比去年同期超過30%。
整體來看，2020年上半年，疫情蔓延導致世界石油需求歷史性下降，全球石油市場嚴重供過於求，國際油價深度下跌。與此同時，減產談判破裂，主要產油國發動“價格戰”，史上最大規模減產協議進而達成，多重因素疊加下的國際油價走勢一路下行：上半年北海布倫特原油現貨平均價格爲39.95美元/桶，比上年同期下降39.4%；美國西德克薩斯中質原油（“WTI”）現貨平均價格爲36.59美元/桶，比上年同期下降36.3%。
上述公司無一例外地在財報中寫明“與2019年第二季度相比，2020年第二季度的業績反映了石油、液化天然氣和天然氣的實際價格下降、煉油利潤率降低及油井註銷量增加，下游需求不振”等影響業績的現實原因，也不乏諸如處於“歷史性艱難時刻”的表述。
道達爾集團董事長兼首席執行官潘彥磊（PatrickPouyanné）對業績評論如下：“本季度集團面臨極爲嚴峻的經營環境：其中包括新冠肺炎疫情累及全球經濟和原油市場危機。布倫特原油價格暴跌至平均30美元/桶，天然氣價格降至歷史最低，同時市場需求疲軟導致煉化業務利潤大幅下滑。”
由於歐洲各國實行隔離導致經濟增長嚴重放緩，零售業務方面，集團第二季度石油產品需求平均下降30%；歐洲煉油廠利用率下降至60%左右。根據道達爾方面提供的信息，至今年六月，由於歐洲經濟反彈，零售業務恢復至疫情爆發前90%水平，天然氣及電力市場業務恢復至疫情爆發前97%水平。
但影響已經顯現，從二季度開始，石油行業普遍進行了大規模的資產減記。
殼牌在二季度財報中指出，在二季度虧損的181億美元中包括稅後168億美元的減值費用（稅前223億美元）。殼牌也根據新冠肺炎大流行和宏觀經濟狀況以及能源市場供需基本面，修改了中長期價格和精煉利潤前景假設。
在bp今年二季度168億美元的虧損中包括109億美元的非經營項目稅後淨費用，即92億美元的稅後非現金減值，以及17億美元的作爲非經營項目處理的稅後非現金勘探註銷。
二季度道達爾集團進行了81美元的特殊資產減記。其中，在對其新制定的氣候計劃中符合“擱置”狀態的資產進行重新評估後，將加拿大油砂資產進行了70億美元的減記。
雪佛龍也在今年二季度進行了較大規模的油氣資產減記，在56億美元的減記數額中包括其在委內瑞拉的全部投資。
埃克森美孚並未進行資產減記但相應地壓縮了資本投資數額，在二季度財報中，埃克森美孚稱其在資本和現金運營支出削減方面取得了重大進展，擬在2020年將資本投資計劃從330億美元削減到230億美元。
資產減值背後反映出的是報告期內儲量減少和短期內油價大幅下跌的影響。隆衆資訊副總經理閆建濤對經濟觀察報表示，按照美國證監會SEC的要求，上市公司需按照SEC準則進行油氣儲量評估並編制年報、披露信息。按照SEC準則評估的證實石油儲量是剩餘經濟可採的概念。隨着油價的變化，能夠計入的儲量是有變化的，油價的高低會影響儲量的計入變化，因而涉及到資產減值。
一位熟悉國內外油氣相關業務的人士告訴經濟觀察報，根據會計準則的要求，如果未來現金流折現後低於賬面價值，則需要減值。減值主要受到四個方面的影響，主要是中長期油價，油氣儲量，未來的作業費和投資。在國際會計準則下，如果將來油價升高，減值是可以衝回的。但中國會計準則則不同，爲了規避企業利用資產減值人爲操縱利潤，因而採取了比較嚴格的反制措施，即在中國會計準則下減值不得衝回。
重塑中的跨國油企
資產減記可逆，但涉及到經營策略的舉措則不然，着力成本管控成爲一種習慣。
道達爾集團中國主席趙偉良今年6月在接受經濟觀察報採訪時曾表示，石油跟天然氣行業差不多每隔四五年都會遭遇一次危機，上次是2014年、2015年的原油價格下跌，再之前則是2008年的金融危機，而在2014年、2015年那段時間我們學到很多。
他認爲就成本控制而言，不論是疫情還是油價的走勢都在可控範圍之外，企業能做到只有自控，即對資本性支出（CAPEX）和運營支出（OPEX）做出適時適量的調整，前者可在短時間內進行決策，以保證在手資金的充裕度，而後者則是長期以來形成的行爲習慣。
“OPEX不可能一下子就降下來，需要不停地控制，從2014年到今年初，道達爾在這方面的控制沒有放鬆過，並且貫穿上、中、下游，這個教訓是重要的，不能說油價回升之後，運營支出也跟着回到從前。”趙偉良表示。
從目前的結果看，2014年至今，道達爾的盈虧平衡點從2014年的100美元/桶下降到25美元/桶。道達爾二季報中重申了集團在布倫特原油40美元/桶的環境下的業務可持續性。“受益於集團聚焦低成本產區，特別是中東地區的戰略，本季度業績再次表明，集團的投資組合可以在油價低於25美元/桶的環境下維持盈虧平衡，董事會維持第二季度中期派息爲每股0.66歐元。”
除了成本管控，跨國石油公司相繼開展了“在困難情況下的重新設定”，爲了達成更長遠的轉型目標而主動“斷臂”，bp即展現出了很大的決心。
根據bp方面提供給經濟觀察報的迴應，bp在今年6月修訂了長期價格假設：2021～2050年，布倫特原油的平均價格預期約爲55美元/桶，亨利港天然氣的平均價格爲2.90美元/百萬英熱（2020年實際美元價格）。bp認爲，下調後的長期價格假設與巴黎氣候目標的系列過渡路徑基本一致。由於修訂了作爲投資評估標準的長期價格假設，bp也相應修訂了其資產減值測試中所用的價格假設，以便與修訂後的投資評估價格假設保持一致。而有關對無形資產審查也在進行中，包括某些資產未來勘探開發的潛力及規劃。
bp在8月初提出了全新戰略，將以低碳能源和客戶將爲中心，到2030年，低碳投資增長10倍，其中到2025年增長達到8倍。有關油氣領域的投資則被表述爲“專注於具有韌性的價值投資”，主要表現爲，隨着主要項目的完成，降低資本密集度，並且繼續以效率爲重心，推動收益和平均資本使用回報的增長。其中力度較大的舉措是，計劃通過積極的投資組合管理，到2030年產量下降40%；此外不計劃在新的國家進行勘探。
道達爾也在低碳轉型方面展現出很大的決心，在道達爾集團今年5月初公佈的氣候保護計劃中提出，致力於在2050年在其全球生產業務以及客戶所使用的能源產品中實現淨零排放。根據其二季報，在低碳發電領域的投資將接近20億美元，佔集團2020年資本性支出的15%。“原本石油行業典型的商業模式是一旦勘探有發現出油就能賺錢，但是發生在今年上半年的負油價事件使得情況變成不僅賣不出價格，還需要倒貼錢送出，對上游的打擊很大，可以說顛覆了一直以來的行業心態，也使資本市場對石油市場喪失信心，埃克森美孚被從道瓊斯工業指數中退出就是例證，能源公司在道指中的權重一度佔到25%，目前降至僅2％”，閆建濤表示：“石油行業還是一個比較好的行業，只不過本身的增長性不及投資人的預期，更需要從業者專注行業自身的發展。”
而從油氣企業在新能源投資比重來看，一位油氣行業觀察人士對經濟觀察報表示，目前仍未能佔據很大的比重，油氣業務仍是主業，很多時候在新能源領域的投入相當於勘探成本中的乾井（失敗井）成本。對於跨國石油企業而言，股價表現很重要，向低碳領域的轉型一方面受到其所在地的氣候變化的驅動，另一方面也是想清楚了一個邏輯：投資一個更具有未來的領域有助於提振股價，增強投資者對其的信心。
從上述幾家企業在今年前八月股價均出現了大幅的波動。據經濟觀察報梳理，埃克森美孚從今年年初的70.2美元降至目前的39.11美元，降幅爲44.2%；殼牌從年初的60.37美元，降至目前的27.46美元,降幅爲54.5%；bp從年初的38.04美元降至目前的20.61美元，降幅爲46%；道達爾從55.14美元降至39.03美元，降幅爲29%；雪佛龍則從120.81美元，降至82.28美元，降幅爲3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