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蝴蝶結陽臺”現象看主客共建共享旅遊空間

今年五一假期，上海武康路一位老奶奶和她的蝴蝶結陽臺成爲人們爭相拍照的一道風景。“蝴蝶結陽臺”現象一度引發媒體和公衆的關注。筆者認爲，對於這一現象的討論，還需要從專業、理性的視角進行再思考。如何在準確認識數字化時代年輕人羣旅遊需求新變化、旅遊心理與行爲新特徵的基礎上，重新理解新階段文化和旅遊活動的內涵與特質，從城市文化和旅遊供給側結構性改革角度，緩解主客緊張關係，引導“打卡族”的參訪行爲與目的地社區生活實現更加和諧、更高水平的主客共享，值得業界思考。

這次“蝴蝶結陽臺”現象從表面上看，似乎是一起“打卡族”擾民的案例。從“打卡族”初衷來看，到這一具有優雅氣質的街區並無惡意，它首先反映的是具有特殊歷史文化底蘊和有趣場景的街區景觀對年輕一族的吸引力，但蜂擁而至的人羣擾亂了街區正常秩序、影響了居民正常生活，這對遊客行爲文明和街區公共秩序管理提出了新挑戰。

從旅遊業發展歷程看，遊客參訪活動與目的地居民日常生活相互的張力天然存在，外來旅遊者的獵奇與當地人生活存在着固有的矛盾。國外不少旅遊名勝地都曾出現過這種情況，當地因不堪忍受外來遊客對社區生活的干擾，明確提出不歡迎團隊旅遊者、限制旅遊人次、限制遊客活動範圍等。如何在外來旅遊人羣的參訪活動與當地日常生活之間形成一種平衡與和諧，考驗着遊客素養，更挑戰着旅遊目的地的治理理念和治理能力。

準確認識數字化時代年輕人羣旅遊心理與行爲的新變化與新特徵，是破解上述問題的基礎。當下越來越多的年輕人開始從旅遊景點走進城市街區，喜歡與歷史建築、文化地標同框留影，這本身就是遊客審美的提升，反映了對目的地更深層次探索瞭解的意願。但需注意的是，此次武康路網紅建築吸引網友打卡的起因與觸點，只是因爲樓內居民過年時在陽臺繫上的一朵粉色蝴蝶結。歷史建築、沿街梧桐、粉色蝴蝶結、優雅老奶奶諸多元素的結合，形成了一種雅緻、溫馨、浪漫、神秘、有趣的都市街頭風景，經由各類社交媒體的推送與傳播，形成了一股強大的跟風力量，在五一假日期間集中爆發。

從中，我們可以感知年輕人羣旅遊行爲心理正在發生的嬗變：跟隨網紅熱帖打卡，將自己所見所聞所感分享到社交媒體，年輕人羣正在用這樣一種“種草”“拔草”的方式，構建起數字化時代“本我—網我—社會”全新的交流交往形態。這其中包含着“隱性”和“顯性”兩條脈絡，“隱性”的是遊客在旅遊中期望鏤刻時間、記錄心情、展示來過的心理；“顯性”的是遊客興趣從追尋網紅熱帖、網紅小店開始，進而延伸至某個街區的歷史文化及社區生活，這值得業界深入研究。

一是要重新理解新階段文化旅遊的內涵與特質。隨着大衆旅遊需求從觀光向休閒度假的轉變，旅遊者遊覽活動正在從注重與目的地標誌性景觀的淺層接觸越來越多地向深度融入目的地日常生活、體驗當地生活風情轉變。旅遊越來越呈現爲一種通過文化資源、文化符號的表達、展現和傳播，形成吸引力，滿足人們文化交往與體驗需求的社會過程。深化情感交往、注重情感觸動、建立情感鏈接日益成爲文化和旅遊的核心追求。但這種追求若把握引導不當，容易在外來遊客與本地居民之間形成矛盾。

二是要大力倡導和推動形成新時代的旅遊文明。數字化時代遊客的行爲心理、遊覽方式、交往形態出現重大變化，是社會發展的體現。但不管怎樣變化，遊客個人的情感表達、交往需求不能影響和干擾目的地社區居民的正常生活秩序，不能違背目的地居民的交往意願，不能影響目的地的生態環境質量，這是基本的旅遊行爲倫理要求，也是“負責任旅遊”的基本準則。這些準則與要求，需要通過加強旅遊消費教育、培育旅遊文明素養等途徑加以貫徹推廣，同時需要輔以法制管理、信用管理等現代公共管理手段，加快推動形成新時代的旅遊文明。

三是要踐行“人民城市”理念，推動主客共建共享。在人民城市建設、全域旅遊發展、文旅深度融合背景下，觀光客、都市漫遊者、旅居者、城市居民之間的界限與關係正在發生深刻變化。建設主客共享的有溫度、有魅力的人文之城是旅遊城市的共同追求。上海是我國都市旅遊發展的引領者之一，在開放型都市景區管理、特色主題街區建設、歷史文化建築開放、建築可閱讀、濱江濱河公共休閒空間開放等方面，圍繞主客共享做了大量探索，取得了顯著成績。如，上海徐彙區主動讓渡公共權力，推動大量歷史建築對外開放，並且爲方便遊客到武康大樓打卡，採取“向後退界3.6米”提供最佳拍攝位置等舉措，更好滿足遊客需要。共享的美好文化和旅遊生活必定要由主客共同努力來創建，要有政府公共管理的包容與主動服務、城市社區及居民的熱情支持與配合、遊客羣體及旅遊企業的呼應和尊重。上海市文化和旅遊局負責人表示，希望遊客和市民共同營造寧靜、雅緻和文明的全域都市旅遊生態。這正是對主客共建共享的期盼。

因此，爲推動上海建成富有文化底蘊、更高發展品質的世界著名旅遊城市，有必要理解和尊重“打卡族”的心理與行爲特點，引導規範遊客羣體的公共遊覽行爲，活化趣化城市文化資源的傳播表達，拓展豐富社會生活旅遊產品供給，不斷提升主客共建共享層次水平。

（作者爲中國社會科學院—上海市人民政府上海研究院研究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