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僅僅是神話：探究真女神系列的文化魅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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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問你“真女神轉生”是什麼？少部分3DS玩家會說：“真女神轉生4？”
如果問你“女神異聞錄”是什麼？大部分PSV玩家會說：“P4G真不錯”云云。
《女神異聞錄4黃金版》是PSV上備受好評的的一部RPG。但是，《女神異聞錄4》只是ATLUS發展歷程中的一個屬於現在的結果。筆者無意否認P4的成功，它確實是一部不錯的作品。而筆者接觸這個系列的第一作是2009年發售的《惡魔倖存者》，也並非系列早期的作品。如今《女神異聞錄5》公佈了發售日，又一次吸引了衆人的目光。
但是，這種繁榮如果沒有起源，的確沒有什麼意義。筆者所要介紹的，是系列最開始的《真女神轉生1》的一些故事。溫故知新，會讓我們對這個系列有更進一步的認識。
真·女神前傳
《真•女神轉生》是系列第一作的標題，“真”這個前綴是有由來的，其前身正是《女神轉生》。《女神轉生》是由日本小說家西谷史同名小說所衍伸的遊戲，由Atlus開發、Namco發售。
初代《女神轉生》講述了這樣一個故事：1969年一位電腦天才高中生中島朱實爲了“報復社會”開發並使用電腦上的惡魔召喚系統召喚了殘暴的魔王洛基，揭開了人魔神之戰的序幕，後來與日本祖神伊邪那美轉生的遊戲女主角一起戰鬥結束了大戰。“女神轉生”說的就是女主角。
與FC平臺多數健康明亮的遊戲主題相比，《女神轉生》誕生之時就讓人體驗到完全不同的陰暗感覺。以貼近現實的現代社會作爲故事背景也大大加強了故事的感染力。系統中的惡魔說得、惡魔合體以及電子設備化的惡魔召喚儀器等等CYBER PUNK系設定也成爲了正傳的核心要素。
由於當時的Atlus只是剛起步的公司，因此在遊戲的製作、開發、發行上，受到Namco不少的協助，再加上是由Namco負責發售及宣傳本遊戲，所以纔會在FC版女神轉生遊戲標題畫面，標示着Namco的公司標誌。直到脫離了Namco，Atlus自行製作發售了女神轉生的作品，才正式將公司名稱掛上。A社完全獨立之後的女神轉生系列遊戲名稱也才就此附上“真”這個前綴。
真1文化背景考
真女神系列本身的遊戲文化總是讓人津津樂道。真1作爲開門見山的製作，其“陰謀論”風格和末日廢土氛圍影響了系列絕大部分的主題思想。居住於吉祥寺的主角原本有母親和愛犬陪伴過着日常平穩的生活，但是形勢遽變。
（前！方！高！能！劇！透！注！意！）
彌賽亞教（影射基督教，A社另一部作品《魔劍X》裡直接把梵蒂岡設定成了彌賽亞教的總部）崇拜的造物主YHVH對於不再崇拜它的現代人類文明相當憤怒，決定消滅人類。與此同時自衛隊將軍五島受到日本政府委託進行史蒂芬教授發明的傳送裝置的製造監督工作，YHVH以此爲機會通過傳送裝置將惡魔釋放到人間。史蒂芬教授心知大災變即將來臨，開發出了惡魔召喚程序進行無差別傳播。
惡魔出世引發了明顯的影響，如井之頭公園的殺人案。此時LAW（彌賽亞教，簡單來說就是基督教原教旨的白人文明）與CHAOS（蓋亞教團，崇拜土著神明，將惡魔看作是危機來臨時修復地球的神明）雙方也暗中謀劃着一場大戰。五島首先借殺人案宣佈東京戒嚴以方便其組織惡魔軍隊來與神對抗，同時駐日美軍也在東京進行集結，降服於彌賽亞教的北歐魔神托爾化名托爾曼作爲美國駐日大使在大使館待命。主角在母親被惡魔殺害後結識另外二位代表LAW與CHAOS立場（前期並非勢力成員）的男性主角，前往新宿加入女主角的反抗軍，爲了停息戰火而與LC雙方首腦談判。
真1創造了別開生面的LNC路線分歧的系列傳統，遊戲中的各大勢力不是單純以“善與惡”表達，而是分成LAW-Neutral-Chaos三種不同世界觀的勢力，塑造了非凡的遊戲文化和精神魅力。
LAW與CHAOS在現實世界都是有據可循的實際存在的勢力，比如3K黨（LAW，基督教原教旨）和恆河文明（CHAOS，人死後化作大地的一部分，和其它動物的屍體以及排泄物混爲一物迴歸混沌），賦予了故事強大的真實感與時代感。遊戲中取決於玩家行動其“立場”會改變，這種分支選擇影響劇情在當時也是屈指可數的系統，不是像《勇者鬥惡龍》一樣一路殺怪獸。
首先講講CHAOS。五島公夫爲了對抗企圖抹殺日本人的西方大國發動了政變，計劃復活沉睡的古神，建立人類與惡魔共存的烏托邦。由於五島率領的自衛隊的政變，導致美國出兵干涉，美軍進駐新宿。
真女神轉生1的PS版復刻的五島公夫新人設
五島此人看似一個頭腦簡單的軍國主義者，不過原型也有據可循：日本作家三島由紀夫。
三島由紀夫生於1925年，少年時代受日本浪漫文學的薰陶成爲作家，1945年時只是一位21歲的青年，當時舊日本帝國處於強弩之末，三島被徵召入伍，幸虧當時突然患上了感冒而沒有服役，他所屬的部隊在菲律賓幾乎全軍覆沒。當年8月15日日本宣佈敗戰投降，四天之後三島在《文藝文化》的好友蓮田善明，以陸軍中尉的身份在馬來半島自殺。同年10月23日三島的妹妹美津子因爲傷寒病逝，時年僅17歲。這些事件對青年三島產生了極大的影響。
在戰後日本受“馬歇爾計劃”影響獲得繁榮，但是三島對日本戰後社會的西化和日本主權受制於外國非常不滿。三島在1968年組織了一組私人武裝，並在1970年綁架陸上自衛隊東部總監部將師團長，意圖號召自衛隊士兵進行政變，但是失敗。三島隨後從陽臺退入室內，按照日本傳統儀式切腹自殺。真1裡五島爲反抗西方勢力發動政變，明顯是在影射三島由紀夫的歷史事件。
說實話，這種CHAOS的思維曾經對我們的祖國降下八年血光之災，無數同胞被野蠻屠戮。但是我們無法否認其客觀存在，CHAOS這種“叢林法則”的思維在哪個古代文明又沒有出現過呢？古代中國，生產力低下的世界最不缺的就是和草紙一樣輕賤的生命。即使是盛世也不能免，像白居易詩中所寫的「是歲江南旱，衢州人食人」，只是盡人皆知的一次。
再講講LAW。對於遊戲早期LAW系的代表人物美國大使托爾曼形象塑造的有些蒼白，就是一個60幾歲的美國人。這個角色的設定也是有據可循。
托爾曼的英文是Thorman，前半部分就是托爾Thor，而Thorman這個名字是參照了二戰末期美國總統杜魯門Truman，其在任期間美軍向日本的廣島和長崎投下了原子彈。原子彈雖然徹底消滅了“惡魔的”日本軍國主義分子的氣焰，但也不可不看成是一場人間災難。
在真女神轉生1前期劇情中，無論主角選擇投靠哪一方或者兩方都不投靠，ICBM核彈在遊戲中作爲“淨化惡魔之都東京”的“托爾的鐵錘”都會向東京發射（滿滿的核大戰陰謀論的氣息）。
但是托爾不是北歐的神麼？爲什麼要投靠美國佬？
理由很簡單，美國早就制定並主導了世界的秩序（LAW）。二戰之後歐洲列強一蹶不振，美國老大哥成爲了白人世界的領袖，開始制定一系列秩序（LAW），比如佈雷頓森林體系，35美元等於一盎司的黃金，還有冷戰時期的北約……美國人所建立的規則不勝枚舉。說的難聽一些，他們只要依仗軍事霸權撐腰就可以通過改變規則讓錢統統流到自己口袋裡，譬如有陰謀論認爲“阿拉伯之春”及其造成的混亂是美國竊取中東石油資源的計劃。
至於托爾，遊戲的設定是在YHVH在計劃大災變前就武力統一了歐洲的諸神，托爾出於敗者的承諾爲彌賽亞教服務（注：托爾於1968年首次出現在漫威漫畫作品）。
硬幣有二面，有陰便有陽，LAW與CHAOS就是這樣的存在關係，它是一種更高級也更復雜的二元乃至三元角力。在《女神轉生》的世界裡，LAW與CHAOS之間的相愛相殺卻比光明和黑暗的簡單切分來得複雜，同時又相當寫實。
在城市中用魔法……和槍進行戰鬥！
《真女神轉生》的戰鬥主題是使用惡魔，惡魔雖然千奇百怪，不過攻擊手段都是處在一套體系：依靠蠻力的物理攻擊、絢爛的元素魔法、光與暗的超度與詛咒……相比之下並非所有的人類都能使用魔法來戰鬥，起碼《真1》和《惡魔召喚師》系列的一號主角們都沒有使用魔法的潛質。所以還是要靠一些現代文明的武器進行戰鬥，譬如槍支。
可以使用現代槍支這一點使得《真女神轉生》系列的氣質比起那些瑪麗蘇風滿滿的“劍與魔法”作品來犀利不少，哪一天把《真》系列做個FPS版出來也不是不可以。《真1》裡有不少現實中存在的槍支，不過估計是因爲受美國政治影響極大的關係都是美系槍械，如伯萊塔92F、MP5衝鋒槍、M16自動步槍、SPAS-12霰彈槍、M249機槍、M2勃朗寧機槍和M134加特林，可惜由於RPG遊戲模式的限制，這些槍支的攻擊區別僅限於攻擊範圍和威力。
在遊戲中槍支需要搭配彈藥道具才能使用，彈藥沒有口徑之分不過有威力和附加效果的不同，在《惡魔召喚師》系列還細化出了子彈數量消耗的系統。近日放送的《女神異聞錄5》的PV4也顯示了使用槍支戰鬥時的系統，有殘彈量提示，不得不說是對女神轉生系列老系統的迴歸性質的設定。
真女神系列的靈魂美工
好馬配好鞍，真女神系列的世界觀文化對遊戲的美工風格提出了極高的要求。真女神轉生系列的美學在於其惡魔，絕大部分由“惡魔繪師”金子一馬一手包辦。他也是筆者個人最喜歡的繪師沒有之一。在這個賣萌賣肉到智商損光的時代，金子一馬神秘學主義的畫風早就被業內人士稱作“票房毒藥”，但是他經手的作品都是有靈魂，視野寬廣的作品，絕非簡單的“百鬼夜行”，而是扣緊了神話原型與真女神轉生這一“在城市而非城堡內進行的RPG”的定義。
引某位知乎人士的解釋：“他的設計融合了時裝設計，賽博朋克，哥特風以及和風等風格，而且將其融合的非常有趣。形成了自己的獨特風格，這種風格能夠很好的詮釋《真女神轉生》系列的特點：詭異。系列中的特色魔神或persona們被金子一馬設計成爲融合無機質、超然於世、形體詭異卻充滿扭曲的美感，讓人一眼難忘。”
在此再引用幾句話：
“金子一馬所繪畫的惡魔，是女神転生裡的惡魔，是存在於現代的惡魔，而不是古代典籍裡的惡魔。不明白的話，就再好好想想吧。”
“他對於服裝設計的造詣也是超越一般畫家。女神系列一直有別於其他衆多RPG的特色之一就是基於現實世界的寫實風格。玩家看到的不是劍與魔法的架空世界，而是很熟悉的、自己也生活於其中的現代社會。因此角色的造型和服裝也必須展現出時代的風貌，體現出時尚的氣息。金子一馬設計的人物確實地做到了這一點。他給筆下人類角色設計的服裝絕大部分都是可以確實地穿着生活的------<真1><罪><罰>裡的角色服裝是被生產出來當作休閒服裝出售而不是僅僅只能用作COSPLAY的奇裝異服。我的朋友裡有不少都是對於遊戲不感興趣但是心儀於他設計的服裝。半開玩笑的說，他即使不再做遊戲美工，轉行搞服裝設計一樣可以出人頭地。”
筆者不否認金子一馬的接班人如副島成記和土居政之的畫工，但是他們二人的設計思想或許永遠無法達到金子的張力。
副島成記負責人設的《女神異聞錄4》中的花村陽介的第一階PERSONA自來也，據說設計參考了米老鼠……米老鼠……
就拿《女神異聞錄2罰》的桐島英理子爲例，談談金子一馬設計的活力。原型是著名模特山口小夜子（已於2007年去世），有東洋魔女之稱的超級模特，在那個日本人全面崇洋，以整高鼻樑、染金髮爲美的90年代，
她始終堅持着最純粹的東方人的美，因爲當時的流行是全面歐美風，所以一頭黑髮的她連續去了幾次模特公司都落選了。招聘方告訴她“染髮以後再來吧！”小夜子則認爲“我是日本人特有的扁平的臉，金髮不適合我”。隨後她讓母親把自己頭髮剪短爲BOB頭，打算再去最後一次應聘，如果落選就放棄從事模特道路。但這次有個人向她大喊“就是那樣！那樣就最好了！”這個人就是服裝設計師山本寬齋。小夜子前往巴黎之路也因爲這句話開啓了模特事業。她是第一個將東方人的美打入巴黎的日本人，被Newsweek評爲“世界TOP模特兒”6人之一。
從人設的NETA封面就能看出來金子一馬的眼界與思維更加技高一籌，更不必說他可是在互聯網不那麼發達還沒有搜索引擎的年代，他跑去圖書館查閱古籍資料來搜索神話資料，在海量閱讀的基礎上設計了那些讓人過目難忘的惡魔。他對於時尚界的造詣與荒木飛呂彥也有得一拼。對，就是創造了《JOJO的奇妙冒險》系列的那個究極生物荒木。
Persona系列最初的靈感就來自於JOJO。專屬美工金子一馬就是JOJO漫畫的粉絲，對替身的概念很着迷，於是在“我們也來做一個遊戲版本的替身大戰吧！”的想法下，開始了Persona初代的企劃工作。雖然靈感源於JOJO的替身，但這不同於剽竊而是借鑑，金子本人和荒木也一直保持着良好的關係。
所以說比起那些人來金子不知道要高到哪裡去了，人家和究極生物談笑風生！
但是業界變了，滿足死宅的需求成了重點，又變成了生存的唯一途徑，於是我們看到了《真女神轉生x火焰紋章》被鬼隱改成了唱歌跳舞賣萌偶像主題的《幻影異聞錄》（混蛋萌豚SEGA加速腐化A社），《真女神轉生4•FINAL》加入了能改妹子歐派大小的DLC內容……
不過他還在那兒，現在的金子傾向於將工作交給新人，他在P3時就主張讓新人副島成記來負責，讓他們來創作。在真4的設定集裡提到，創作時任何創造性的點子都會交給金子看，然後他進行指點。金子在真4負責的就是背景繪畫和很多東西的監督。再怎麼說金子已經是50歲的人了，不過還是希望日後能有一部由他全權負責的作品。
可喜的是金子一馬所創造的寶貴的惡魔們仍然沒有被忘記，從近日發佈的《女神異聞錄5》的第4個PV可以看到，女神異聞錄系列迴歸了1代和2代的與惡魔戰鬥的系統。而且Atlus對惡魔進行了建模的高清再造，對比女神異聞錄3和4所使用的PS2版《真女神轉生3》的惡魔建模有了巨大的改進！
此前《真女神轉生4Final》公佈標題時，系列粉絲還在擔憂這是否意味着真女神系列的終結，好在A社及時撫慰了玩家並稱該系列會繼續發展下去。而在備受矚目的Persona5剛剛公佈了發售日之際，從PV中也可以看到一些細節迴歸了系列原初的設定。在此也祝福換了東家的Atlus能推出更多更好的作品。
《女神異聞錄5》將於9月15日發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