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幽冥的世界(6)

——地獄烈火!丹尼爾的身體禁不住顫慄起來。

這個念頭一出現,丹尼爾·雷的兩腿象被什麼纏綁住一樣,釘在原地一動也不能動。

他感到自己不斷地在冒冷汗。不知不覺的,貼身的衣服已經浸溼了。地底深處氣溫很低,然而,卻出了這樣一身大汗。

丹尼爾渾身圍裹在赤紅的光焰裡,象被施了魔法,絲毫感覺不到痛苦,反而令肌膚感到柔和而舒適。那冰冷的光焰帶着幻想的光芒,似乎把某種恍惚的物質滲透進他的皮膚裡,使他的肌膚變得溫暖起來,體內毛孔舒張,重新注入了活力。

二人被這從未見到的盛景驚得呆住了,丹尼爾緊緊地背靠在巖壁上,一動也不動。他的眼睛逐漸適應了這種光芒,他感到自己象是踏入了一個夢幻般的世界,渾身通泰。

究竟是從哪裡出來的光焰?

當丹尼爾看清巖壁上奇怪的發光現象,他的心臟怦怦直跳。在黑暗之中光焰隨着他的動作而移動,具有透明感,帶着火焰般的紅色。

漸漸地,他恢復了思考能力。丹尼爾再次睜開眼睛,這回看到的情景,跟剛纔完全一樣。不可能是火,這是一種錯覺?他心裡想,剛纔,他的意識已經幾乎完全喪失、某種錯覺還有可能還留在他的視網膜上。

丹尼爾顫巍巍地用左手舉起了夜燈。直到這時,他纔開始考慮,這也許是一種自然現象呢?雖然他還無法完全排解所有的恐怖感,但還是鎮定下來湊近看了看,在巖壁上多孔的熔岩的表面,大批黝黑的片麻岩中包裹着一些結晶體,閃爍着象壁爐中的火炭般的光芒。正是由一個個這種近似乎無色透明的結晶體,砌成了身前的這堵巖壁。

不透明的石英結晶夾雜着一些比較小的頁岩懸掛在頂上,彷彿很多燈架,在人走過的時候,這些結晶體似乎也在發光。

冷冰冰的光焰,給人以夢幻般的迷惘感,它與洞窟中的黑暗交織爲一體,組成無數個光怪陸離的混合體,無窮無盡地在洞窟中延續着,一切都被淹滅在這些光焰當中。丹尼爾意識到,所有的光線卻都凝集在一個點上,竟是自己手中的夜燈。

隨着夜燈不住地晃動,巖壁上的光焰也象火苗一樣飄乎不定。

丹尼爾用手摸索了好大一會,他恍然大悟,這是一種反射光。夜燈裡發射出來的光輝,從結晶體的小平面反射出來,向各個方向折射。從各個角度上折射出來的光芒被放大了千百萬倍,同時光茫奇蹟般地改變成了赤焰的顏色,在黑暗的映襯下顯得詭異萬分,一直照射到洞窟裡望不到邊的地方。一個結晶體,就可以轉變成幾個反射光源,這幾個反射光源,立刻變成幾百、幾萬個光源,產生出無窮無盡的光量。

一弄清這一點,他全身一下子便鬆弛下來。

當眼睛習慣了之後,光焰顯得沒有剛纔那麼強烈刺眼了。因爲是在極爲黑暗的洞窟中,一開始出現亮光,便顯得分外眩目。現在看來,也就相當於千萬只蠟燭一齊點燃之後發出的光芒。但是一開始,丹尼爾覺得這些光線不光是刺眼,甚至刺向了他的大腦皮層,麻痹了他的神經。

地鼠羣的囂叫在這裡只傳來十分微弱的回聲,甚至聽不到自己走路的聲音。丹尼爾明白,洞窟中大塊的結晶體不僅可以反射光線,也可以反射聲音,但顯然那些雜亂反射回來的聲音已被相互抵消掉了。

但直到地鼠的叫聲完全消失,餘音還在丹尼爾的耳膜裡久久地鳴響。

※ ※ ※

眼前還是一個洞窟,但跟剛纔走過的洞窟已經完全兩樣,它的寬度只有五英尺左右,與其說它是一個洞窟,不如說更象一個羊腸小道。而且,它還以這種寬度繼續向前蜿蜒拓展着。

丹尼爾無法用語言表達自己的震驚。這個洞窟整體都象是在燃燒,這是一種妖豔的光芒,它來自洞窟的壁面、窟頂和地上,一切都隱沒在黑暗中的光焰裡。

他向前走了幾步,他想試探一下,這座由光組成的幻景,究竟通到什麼地方,到底有多遠。洞窟一直朝着深處延伸着,丹尼爾向前邁着步,他腦子裡一片空白,被地獄之火所包裹着的那顆心已趨於平靜,他感到自己正是置身於一個天國般的世界。

活力,又重新回到了他的身上,丹尼爾的思路開始活躍起來。

他開始浮想聯翩,他不是在虛幻什麼,而是想起了關於這神秘的洞窟。

丹尼爾一直認爲所有的線索最終只有一個答案和結論,作爲一名出色的偵探,他的頭腦時刻要保持冷酷而理性,並且根據證據和事實,最終得到那個唯一的答案。

今晚,他認爲他找到了答案。神秘的來自地下的撞擊聲原來是整羣的地鼠所致,地鼠在白天處於休眠狀態,而在夜間更加活躍,這似乎可以解釋得通。

可是,那麼多的地鼠,爲什麼會出現在這個地方呢?

——這是一個洞窟,這裡一定是適合地鼠繁殖的所在。

答案就只有這一個。

——地鼠一代一代,竟在洞窟裡繁殖了七年,才達到如此數量。

結論也只有一個,地鼠總會有什麼理由,才跑進這個洞窟中來的,所以,它們才能忽然之間出現在眼皮底下。可在七年之間,神父一直沒聽到地下發出的奇怪聲響,爲什麼會是現在?一定是什麼打破了洞窟裡的平衡。

丹尼爾的目光,死死地盯在巖壁的結晶體上。

光影波動間,當中的光焰也隨之搖動,還是弄不明白,這座燃燒的洞窟究竟是由何種物質所構成的?

這些石頭晶體,像是鏡面一樣閃閃發亮。

還不能認爲,這個洞窟與自己身上隱伏的嗜血病毒有什麼聯繫,況且,這裡沒有任何人類活動的痕跡。這幾乎毫無疑問,根本看不出二者之間有什麼共通性。

可是,丹尼爾馬上否定了這個判斷。

“洞窟.....神秘的洞窟竟會和納粹的地堡相連?!”丹尼爾的臉緊繃着,沒有一點表情。

幾件事是接踵發生的,先是查爾斯博士的神秘失蹤,緊跟着爆發了嗜血癥,然後是瘋狂的獵犬,最後是這洞窟......撒丁島是個太平的世界,拉佐城更是與世隔絕,很少發生惡性的事件,這麼多奇怪的事接踵發生實屬罕見。

特別是那些狗,這更罕見。如此衆多的發狂獵犬,丹尼爾還是第一次見到,洞窟裡還會有其它暗道和出入口嗎?這始終是個疑問。

他們之間一定存在着更多的聯繫,解開這個洞窟裡的迷團,也一定是能解開嗜血癥病毒和查爾斯博士的失蹤之謎。

一陣顫慄從他背上掠過。這個設想,雖然還不敢肯定,但接連遇到的異常情況,除了解釋爲相互關聯的幾件事,很難作出其它的說明。

丹尼爾把他的視線投向了遠方,身體猶如懸浮在一團火焰之中,靈魂象是要被這洞窟給吸進去了似的。他的眼前,還出現了里奧的形象。他好象看見一隻白色的巨犬陪伴着里奧從暗處飛快地朝他奔來。這個奇怪的失憶者!丹尼爾的視線開始有些感到模糊了。

或許,這是從遠古時代就存在着的一個洞窟。丹尼爾暗想。這個洞窟很早以前就是動物棲身之所,曾經有成千上萬的動物隱匿在這個洞窟之中。

這種情況,一直持續到了現在。

——可這是什麼原因呢?他感到今晚象是一腳踏進了的迷霧深處。

丹尼爾不禁再次自己問道,這是一個多麼費解的謎。

這個謎沒有解開,也無法解開。因爲,迄今爲止只有一點是清楚的,那就是,這座洞窟中一定隱藏着什麼秘密。

他感到頭腦開始混亂。

固然,他是一名偵探,他的工作就是解開一個又一個的迷團,但他經常懷疑自己頭腦是否出了問題,因爲他的本心,是要追蹤線索,享受迷題解開那一瞬間豁然開朗的快感。從幼年起,這種快感就深植於心。但並非僅此而已,除了渴求迷一樣的世界裡得到爆發與宣泄之外,在內心的深處,他才發現自己還隱藏着一種對尋求結果過程的偏執,探求秘密的過程帶給了他最大的滿足。

這猶如野狼在追蹤一件獵物,他爲對手在逃遁過程中不斷滴落的腥血而興奮不已。

他邁出了腳。在距離他前面大約幾碼遠的地方,道路又拐了一個彎,角度也拐得很大。丹尼爾小心地向前進行着。

就在爲一瞬間,他腳底下面的那塊岩石動了一下,他突然看到身邊右側巖壁上點點流動着的光焰消失不見了。接着,就是一陣重重的岩石墜落聲,無數的碎石落入地下。

“小心,別動!”神父緊張地輕喝了一聲,丹尼爾忽然覺得背後一陣冷風吹過,回頭一看才猛然驚醒,卻發現已經身臨險地,腳下的岩石被踩得飄忽不定,隨時都會墜落。待到定睛細看,身後卻是一處無底的裂谷。

※ ※ ※

丹尼爾踉蹌了一下。他的身子失去了重心,就象被什麼給**開來似的,意識也從體內飄逸而出,離他遠去,一時間眼睛裡金花四射,有一種暈船時的搖曳感向他襲來。

他看見神父站在對面,向他伸出手。緊接着腳下發出了響聲,身前的岩石出現了細小的裂隙,並以極快的速度延展,馬上裂隙到了他的腳下。丹尼爾感有些不對,他慢慢地低下頭來,眼神定定地看着,裂隙在他周圍突然圍成了一個圓圈。

“拉住......我!”腳下斷裂的岩石猛地一抖,丹尼爾沒了影子......

神父驚魂未定地撲到崖邊,卻見丹尼爾身體吊在了半空,腳下是萬尺深陷。他在墜落的剎那奮力揮出了手中的*****,刀身上V形凹痕卡在了裂谷的邊沿。

“喂!”神父努力去抓住他的手,邊沿的碎石不斷墜落,神父的手卻抓空了。丹尼爾緊緊攥住刀柄,挪動着身子。刀,卻已經承受不住他身體的重量,開始鬆動,隨時有滑落的可能。

“算了......,太遲了!” 丹尼爾話音未落。

兩人立即驚叫起來,丹尼爾已落入了完全黑暗的裂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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