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父半睜開眼睛。
當他清醒的時候,發現周圍半明半暗,正躺在一處坑道內的地上。丹尼爾注視着他的臉,在他呼出第一口氣時,丹尼爾握住了他的手;他一睜開眼睛,丹尼爾就如釋重負地站了起來。
巖壁雖然還是由晶體構成,卻已經黯淡無光了。長石以及石英和雲母在一起出現,表示他們已經到達了地底較深的岩石層,這種礦石普遍在礦牀的最下層。
“這是怎麼回事?你居然能活下來真是怪事!” 神父還沒從剛纔的驚心中解脫出來。
“就是這麼回事!”丹尼爾指了指頭頂上方,坑道的頂部裂開了一條大縫,“我掉下來的地方正好是一個崖壁凸出部分,一部分岩石是和我一同滑了下來的,落下來的慣性把我帶到了崖壁的末端,隨後我從頭頂上面的裂縫中摔了下來。”
“哦,即使在這裡,主也與您同在!這簡直不可思議,要知道,當您隨着那大批石塊跌下來的時候,即使其中最小的石頭也足以把您打得粉碎。”克勞德神父深感恩德。
“願上帝保佑?!”丹尼爾惱怒地想着。
幽冥的世界,在那個充滿鬼焰的洞窟裡面的時間過長——
那些看起來象是懸浮在空中的火焰,能使人產生一種瞬間的視覺錯亂,感覺它們構成了一個立體網絡,每移動一步都覺得是在懸浮的隧道中漂游,近而不知不覺地產生幻覺。
更厲害的是巖壁上的那些發光的石頭晶體,只要離近了看一眼便會對人的心智進行干擾。人置身其中,往往會想起靈魂深入纏繞已久的心結,難怪神父會跪地禱告,而自己則被擾亂得心神大動。原來任何進入到洞窟的人,都會被巖壁上神秘的反射光焰奪去五感,失落在自己的記憶裡,最終落入裂谷。
看來在這個世界上仍有很多奧秘,我們永遠只能瞭解到其中的一部分。
丹尼爾根據自己對這些情況的瞭解作了說明。神父儘管事先有一定的思想準備,但當他順着丹尼爾指明的線路一直向前時,仍然大驚失色。他完全楞住了,站在那裡一動不動,彷彿呼吸都要停止了。
這條線路一直通向一條陡直的甬道,下到甬道里面,是一條水平的隧道,在不遠處,一扇鋼筋混凝土的大門堵住了去路。門上是德文的標示,神父馬上讀出了那句話的意思:“嚴禁入內——奉總參謀部的命令”。
神父仍然在大門面前迷惑不解,完全地出乎意料,在這天然的洞窟深處居然出現人工的痕跡。他隱隱覺察到這扇門背後將有一個驚人的秘密,又惶恐於門上的命令,不知如何是好。
※ ※ ※
“難以想象嗎?神父。如果不是我這次無意的摔跌,這裡將很難被發現,”丹尼爾從後面跟上來。
“嘿,這是什麼?”神父吃驚地望着丹尼爾手中一條包着厚鉛皮的電線,他很難想象在這天然的洞窟裡會出現這樣的東西。
“我順藤摸瓜找到這裡,”丹尼爾又仔細端詳了一下手中的電線,猜想着他們會在門後面發現些什麼。一個指揮所?地下軍事基地?
“地下通訊電纜——這是供軍事當局使用的重要電話線纜,可同時供幾百條線路通話。您應該清楚,普通的軍營是用不到這種特殊線路的,除非它是一個指揮中心......”
“在我看來,這活象是一扇墓穴的門。”神父仔細判斷着眼前的情況。
神父已經認出,這種門是四十年代戰爭時期的產物,根據德國施邁瑟防空門改進的,內部材料是瑞典的優質鉻鎳鋼,裡面是輪盤絞鎖,一旦從內鎖死,外面是無論如何也打不開。他記起曾經在南方部隊的防空演習中見過這種門。
“可我們根本無法打開它,經過這麼長的時間一定已經鏽死了。”神父的眼光繼續觀察着,混凝土的大門幾乎和四周的巖壁密合成一體。
隧道的牆壁是由一片片深綠色的片麻岩組成,橫夾着曲曲折折的發光的石英晶體和細小的金色岩石——銅、鎂和雲母。它們由於地球在古代所發生的變動而被埋得這麼結實,無論是鋤頭或是鎬,都沒法把它們挖出來。
當地球在遠古時期逐漸冷卻的時候,它的體積縮小,因而地殼產生了裂縫和凹地。剛纔行走着的那些坑道就是這樣形成的,從前那裡流着花崗石的熔漿。原始坑道的千百個轉折形成了一座複雜的迷宮。然而在這裂谷下的迷宮中修建這樣一條隧道,並且用防空門封堵起來?一想到這些,神父就渾身打顫,一陣強烈的倦意向他襲來。
“看!”丹尼爾興奮地叫了起來,他在試着努力用手推那道門。出乎他的意料,門竟然輕易地鬆動了一下,隨後悄無聲息地開了。
丹尼爾吃驚地舉目望去。
那究竟是什麼呀?
※ ※ ※
那是一座現代化的建築。神父和丹尼爾完全踏人了另一個世界。丹尼爾提起手中夜燈,望了望眼前結實的建築,覺得這裡看上去象是一艘貨船的底倉,到處是鋼架和鉚釘。
二十碼外還有一道安全門,象船閘一樣地開啓着。迷宮一樣的各種金屬管子在頭頂上交錯成複雜的圖形。
這是條鋼鐵的隧道,但不知道通向哪裡。
又經過兩道安全門,一道石階橫在眼前,相當氣派,但同時也有一股陰森之氣。石階直接從堅硬無比的花崗岩中鑿穿,一直延伸到地下。二人站在盤旋而下的花崗岩石階上,丹尼爾不禁感嘆道:“納粹還真是富有想象力。”
夜燈的光束傾瀉在對面石壁的牆上,那裡安裝着一個鷹徽,下面是納粹的十字形標誌。
沿着石階,越往下走,道路就越寬,花崗岩深處的房間漸漸顯露了出來。他們現在可以分辨出那裡面相當寬大。當下到石階底部的時候,丹尼爾看見前邊不遠是正方形石塊鋪就的地面,被微微發紅的夜燈光茫照得通亮。
他們屏住呼吸,又向下走了幾級石階,俯身望去。好一陣子,丹尼爾才明白過來自己看到了些什麼。裡面的空間比想像的還要大,他們從這座建築的一個房間轉移到另一個房間,在不同的房間裡他們見到了許多複雜的儀器,甚至還有體波探測器,血液流速控制儀……各種醫學儀器、儀表在暗影裡閃着冷酷的光。
偉大、氣派和詭異的設計!丹尼爾在心中默唸着這些詞,簡直是個地下城堡。作爲一個偵探,他很容易見到令人驚奇的事物,但是今晚卻更象是一場夢境。剛纔,他已經完全忘記了是在地底深處。
謎團已經解開了。
他們正站在納粹修建的地下研究所裡。
當丹尼爾第一次在進入地下時,以爲這不過是一處神秘的掩體,從而並沒做太多準備就深入其中。後來,他認識到這是破解嗜血病毒的關鍵......一個與世隔絕的謎團。現在,更加使他驚異的是,這條地底洞窟竟把他們帶到了這裡。幾乎可以肯定,這間地堡肯定是找到查爾斯博士神秘失蹤的線索。
丹尼爾拔出彎刀,開始在所有房間裡逐一進行搜索。
在最大的一間試驗室裡,房間的牆壁上顯出凸凹粗糙的岩石。緊接着,他發現了數顆子彈留下的洞眼。房間中央寬大的桌子上放着一排長長的試驗儀器架,上面的玻璃容器裡封閉着藍色的液體。兩個高倍數顯微鏡的分部測視旋鈕下面,固定着被放大了一萬倍的藍色透明體。
在另一**作臺上,放置着一臺分光測試儀和一些奇怪的圖表。神父站在丹尼爾身後,很感興趣地注視着桌面上象蜘蛛網一樣的圖形。
“簡直是不合邏輯!”丹尼爾喊道:“這裡象是在昨天剛剛遭到了洗劫。看!這藍色的液體還在冒出氣泡。真是不可思議!”
神父沉默了片刻,說道:“我也是這樣想的。可是叫人沒法解釋的是,這一切又明明擺在我們面前。”他感到眼前擺着的確實是個從未遇到過的難題。
試驗室的氣氛立刻緊張起來,丹尼爾藉着夜燈的微光注視着這個陌生的地方,小心地邁動步子。工作臺上還保留着一些散落的文檔,卻已經面目全非,讓人聯想起這裡曾經慌亂的情景。然而眼下,整個地下似乎已空無一人。
踩着地面上崩濺的金屬殘片和岩石碎塊,丹尼爾繃緊了每一根神經,隨時準備聽到來自不同方向的危險信號,但,四周始終是一片寂然。
這裡會震動世界的,丹尼爾想。施工是在極端密秘的情況下完成的,納粹**的總參謀部究竟投入了多少精力?無論如何,隧道挖掘要在地底洞窟裡秘密進行,要在花崗岩的坑道內開掘地基並打造巨型鋼製地樁,鋼材、水泥和沙礫要在不引人注意條件下運到這裡,工地入口處要小之又小,地面要不留痕跡,施工不能有噪音,方向要對準……這實在是一項巨大而艱難工程。
丹尼爾看了看手腕上的手錶。指針正指向凌晨四點,他們進入地下的時間是午夜左右,大約在下面已經過了三個多小時,外面的天快亮了。
這比當初想象的要神秘得多,沒有時間作片刻的猶豫,丹尼爾重新判斷了一下方位,開始的時候他們在通道中一直向西,在洞窟中轉而向北,而後又繼續向西,從行走的距離上估算,早已經出了教堂的範圍?沿途幾乎一直斜斜向下行走,他們至少已經深入到一百英尺深的地底了。
丹尼爾舉起彎刀,向神父示意,然後躡手躡腳地一直向前,沿着地堡內的通道走下去。
二人謹慎地向地堡深處走去,神父把步槍平端起來,屏聲靜氣地向下走去,他現在稍稍有些擔心的是,狂犬會不會從黑暗中猛地竄出來。如果地堡裡有的話,他們無路可逃,一旦感到危險逼近,他會毫不猶豫地扣動扳機。
被狂犬那尖銳的爪子給抓上一下子,可就沒命了。爲此,他抓住步槍,彎着腰,小心翼翼地向前邁步。
他前進了大約五十英尺,便又停了下來。在那裡,他發現了更多的房間。
在一個敞開的房間裡,他看見一些曲軸、連桿、活塞......全部散落在地面上——那是一臺報廢的柴油發電機,這個雙汽缸的大傢伙,立在牆邊足有六英尺高。
除了爲科學研究提供設備和庇護所以外,這間地下城堡裡還建有發電站、泵站、倉庫和通風、取暖裝置等等設施。“也許還會有軍火庫......”神父猜想着。不過出於安全的考慮,軍火彈藥往往會儲藏在地堡之外的加固洞庫內,需要的時候可迅速運到指定的地點。
“嘿,神父,你看!”丹尼爾偵探指了指附近一扇與衆不同的金屬小門,鋼製的表面象鏡子一樣反射出影像,在那裡發出一片亮光。
二人全神戒備,破門而入。
眼前的一切讓他們目瞪口呆:一間獨立的鋼板制小屋,裡面擺滿了各種精密的電子儀器。屋內空無一人,電爐上已經煮沸的咖啡滋滋地響着,暗示主人剛剛離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