丹尼爾·雷偵探馬上關掉了手中的夜燈。直到這時,他才隱約聽到了低沉的轟鳴聲。
金屬門內的情況印正了他的想法——這一帶並不安全,在這個鬼地方出現任何人的跡象,都意味着危險。他正打算在附近藏在暗處的房間以及光線照不到的角落去搜查,這時,他聽到了沉悶單調的象馬達轟鳴的聲音。
神父在他之前就已經迅速回身,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奔去。他們仔細審視着通道內一個個房間的門,預感到將有什麼怪物或者幽靈,馬上就要在黑暗中浮現出來了。然而,前面沒有一絲響動,只有那陣似有似無的聲音。
見鬼,我到底是在哪裡聽到這類似汽車馬達的轟鳴聲呢?
克勞德神父由於極度的緊張,他感到自己的神經快要繃斷了。在黑暗中,他拼命地睜大眼睛,渾身的肌肉也開始痠疼。聲音似乎是從通道盡頭的最後一個房間裡傳來的。他們沿着通道步步緊逼,越走近那轟鳴聲聽得就越清楚。
丹尼爾舉起隨身攜帶的武器,向神父示意,然後悄無聲息地走到門邊。旋即房門被“砰”地一聲踢開了,夜燈的光茫同時刺穿了黑暗,他風一般地衝進房裡。
神父跟在丹尼爾的後面,開始用槍瞄準……然而他意外地發現,丹尼爾雙臂下垂泄氣地站在屋子的角落裡。
房子正中除了一臺正在突突作響的柴油發電機,什麼東西也沒有。
神父馬上明白他們今晚真是見鬼了。
※ ※ ※
是什麼人開動了機器?而且竟在我們眼皮底下......卻毫無覺察。
“快!快回去,那是個通信站。”丹尼爾突然轉身,便順勢拖了神父一把,往回奔去,屏住呼吸,來到了擺滿電子儀器的鋼製小屋前。在那裡,他發現了控制開關,便“啪”的一聲打開了,不同顏色的指示燈開始閃爍,
噼啪的電流聲不斷地從牆上的脈衝信號接收器中傳了出來。丹尼爾曾在某些地方見過這些東西,大概是一些用於電話通信聯絡的系統裝置。他急奔過去。電板下面翻滾出兩個帶標籤的金屬圓盒,幾卷五寸的盤帶從一個盒子裡散落出來,上面標註着時間和名字:
1943年12月……馮·亞瑟;1944年3月……理查德·裡特;1944年……
但另外的金屬圓盒裡卻空了。
“上帝!嘿,剛剛在我們離開的時候還完好無缺。”丹尼爾的情緒一下變得很糟,他在心中暗罵着。
“啊,看這裡,”神父小聲說。丹尼爾仰起頭,從憤怒的感覺中又回到了現實。
他注意到小屋裡操作檯下面有一組奇怪的機械鍵盤,一共有26個鍵,與普通的打字機相似。鍵盤上方是一組電板,它由標示了同樣字母的26個小燈組成,當鍵盤上的某個鍵被按下時,上面的小燈就在電板上亮起來。
丹尼爾不解其意。他伸手在鍵盤上又敲了一下,再次端詳:
當他按下a鍵,電板上的D燈卻亮了起來;同樣地他看到,b被顯示成了Z,c被顯示成了E ......
啊?這些字母怎麼了?
“這一定是秘碼機!” 神父嘀咕着,“噢,它是有史以來最爲可靠的加密系統之一!”
丹尼爾站在屋子當中,一動不動,恍然大悟。
“看!和此字母相對應的轉子,它們的主要部分隱藏在面板之下。鍵盤、轉子和顯示板由電線相連,轉子本身也集成了26條線路,把鍵盤的信號對應到顯示器不同的小燈上去。”
神父補充說:“這是納粹軍中最簡單的加密方法之一,把每一個字母都按一一對應的方法替換爲另一個字母,這樣的加密方式被稱做‘簡單替換密碼’。”
神父邊說,邊翻看着小屋裡遺留的物品,想看看有沒有什麼有價值的東西。翻着翻着突然在一堆密電文中發現一張陳舊的照片,上面顯示着一位身穿納粹黨衛軍制服、頭戴耳機的年輕軍官。照片上面留有簽名:哈特曼少尉·1941。
“納粹倒是給我們留下了許多破解的線索。”神父回身看着丹尼爾,卻看見丹尼爾手中擺弄着另一件儀器,那看上去象是一個裝滿了複雜元件的盒子。隨後,他從操作檯上拿起那幾卷五寸的盤帶,把磁帶東繞西拐的穿過壓輪與導杆。
等到正確安裝完畢,丹尼爾吸了一口氣:“這些將是今晚最大的收穫,一個與世隔絕的謎團......讓這裡死去的黨衛軍親口回答我們!”
盤帶開始在的這臺四十年代生產的盤式錄音機上緩慢旋轉。起先,除了磁頭磨擦音軌的沙沙聲外,沒有一點兒動靜。
丹尼爾和神父屏息傾聽着,在焦急地等待着可能出現的聲音。隨後,他們聽到喇叭裡傳出令人恐懼的低語聲——那是一個蒼老而衰頹的聲音,幾乎判別不出對方的年齡......
※ ※ ※
“沒有時間撤離……但,一切可怕的事情很快就將結束,……如果有人能夠聽到,這讓我感到慶幸,……良知未泯……”
敘述是從這幾句沒頭沒腦的話開始的,對方既沒說出自己的姓名,也沒表明身份。
時隔多年,黃銅喇叭裡的聲音含混不清,裡面的詞句有些已經很難分辨,死者一定是在決心了結自己生命時才做的錄音。即使是這樣,把這些話語連接起來,再加上一些主觀的推測,還是差不多能明白大致的意思。
丹尼爾向神父迅速掃了一眼,心裡頗感納罕,因爲對方的語言並非明晰而準確的德語,而明顯地帶有異地口音,卻依然能夠聽出這是一個受過良好教育的人。
他往前近了近身,用手撐住桌面,開始繼續傾聽。
“我行將去世,我們都會死在這裡……別無出路。
我決心了結自己的生命,現在看來,它突然變得毫無價值……我明白了什麼叫作繭自縛。在這裡,除了等待生命最後一刻的到來,已經沒有什麼事值得去做。我曾經全力以赴的事業變成了罪惡,我的努力正在向我意志相反的方向發展……而我成爲了被世人厭惡之人……
我事業上的成功並沒有帶來飛黃騰達,我所熟悉的夥伴們,那些受難者和受害者,都已在我之前亡故,而我就是迫害他們的人。我幸運地苟活到現在,僅是爲了還想再做一件事,還幻想能夠挽回過失,而現在我知道這是永無可能的了……”
錄音盤帶在這裡突然出現了空白的沙沙聲,直至磁帶卷至了盡頭,依然沒再發出聲響。
丹尼爾和神父二人定定地站了片刻,對方似乎是在對種種暴行的懺悔,但並沒出現意外發生時的描述,這使他們感到既好奇又納悶。
丹尼爾不甘心地換上了另外一卷盤帶。將近一分鐘過去了,在丹尼爾有些不耐煩的時候,那聲音又繼續響了起來。
“鷹穴即將封閉……
花了13個月及600多名工人的施工,在1939年修建起來的‘鷹穴’。我無法想象它竟埋藏在鹽晶石礦牀下,當我們第一次進入‘鷹穴’的時候,和許多的初訪者一樣感到不可思議……
據說鹽晶石是無法開採的,……那些巨大的鹽晶石礦洞充滿着神奇詭異的力量,三年前納粹**決定封閉礦洞,秘密修建‘鷹穴’。
總參謀部對手下的這件‘作品’非常滿意。希姆萊本人特地爲此設計了一些用於試驗的儀器,然後暗中運送到這裡,甚至在鷹穴還備有接通他辦公室的專線電話。心血來潮時,他還經常通過電話直接聽取我們的彙報。
我們通過電話和通信站,在將近四年的時間裡,收取派駐在各國所有的醫療研究機構的情報,每天都有大量的磁帶和情報分析源源不斷地送往鷹穴。
在整個戰爭過程中,‘鷹穴’被不斷改善,各種各樣不同尋常的科學家陸續來到這裡,一個難題經常從一隻手傳到另一隻手,直到它最終得到解決。按‘鷹穴’最終負責人希姆萊的話來說,我們是‘一羣想方設法嗅出一條線索的獵犬’。
漸漸地,鷹穴成了納粹德國僅次於柏林的第二個科學中樞……
……東線戰場的軍事主力被蘇軍擊潰後,盟軍轟炸了撒丁島,飛機無法起降。德國**通知我們隨潛艇撤離,特遣小組準備在和我們匯合後一起離開。結果快抵達的時候發生了意外,鷹穴與外界失去了聯繫,入口被封閉,剩下的人始終沒找到出去的路,想往回走又迷了路,很多人迷失在鹽晶礦石的坑道里,相繼死去……
實際上,直至這裡行將毀滅,德軍的將領們很少有人知道這座地下城堡,鷹穴將會永遠地泯滅在一百三十五英尺深的地下。”
老式的盤式錄音機放音時間很短,磁盤很快捲到了頭。丹尼爾迅速地將編號爲“3”的盤帶放入了機器裡,至於“鷹穴”的名字,丹尼爾確定自己還是第一回聽到。將一個地下城堡稱之爲“鷹穴”,想必是因爲第三帝國的國徽是一隻老鷹吧。
※ ※ ※
“在相當長的一段時間內,我不相信專家們的判斷……直到我親眼看見……”
敘述還在繼續:
專家們探索一種恐怖的ENIGMA狂犬病毒,是由一位昆特博士,在十八世紀西班牙的冷凍屍體中發現的,將它與普通的人類狂犬病毒進行比較……
專家們稱,昆特博士及其研究小組的發現會有助於人們瞭解狂犬病毒的致命過程,並從中發現遏制病毒威脅的方法。重新研究“西班牙狂犬病毒”有一定的危險性,專家們建議在生物安全性最好的試驗室中進行,以免ENIGMA病毒——假如真的能完整找到的話——泄漏出試驗室。
昆特博士在極秘密的情況下被送入了‘鷹穴’,也就是從那天起,這裡開始走向恐怖……
研究是從野生的水禽入手的——它們擁有全部15種HA基因和9種NA基因,是狂犬病毒的‘儲存庫’。而地鼠由於既能感染水禽身上的病毒,又能感染人類病毒,它們很快成爲研究病毒的“混合器”。這樣一來,重新培育基因‘混合’的可能性極大,即產生了擁有新的HA的狂犬病毒,我們稱之爲‘重組’ ……
現在我們已經發現重新培育的病毒具有科學無法解釋的特徵……
……這份研究報告刊登在18日出版的《病理》醫學雜誌上。研究人員在一羣猴子身上植入了重組後的病毒菌種。
根據這份研究報告,24小時後,被植入病毒的猴子顯然開始發病。發病猴子精神萎靡,而且不想吃喝。它們變得極度敏感,不停地撕咬。在感染這種病毒後的8天時間內,研究人員對這些猴子執行了死亡,因爲它們的症狀實在是太嚴重了。
當分別對這些感染病毒的猴子解剖時,科學家看到一些猴子體內病毒已經擴散到了心臟和腦部。猴子的肺也遭到了損害,在感染病毒6至8天后,感染病毒覆蓋了身體的60%甚至90%,而且肺部充滿了血水之類的黏液。
專家們驚異地發現,其中一隻受感染的猴子卻沒有顯示出嚴重症狀表現……它的腦部實際上在感染後的3至4天內便開始自我恢復,並且腦部長出奇怪的軟組織,身體機能出現異常。
檢測資料表明,它的肌體發生了改變——不是產生病變,而是變得更強!這簡直是一個迷……《病理》雜誌稱ENIGMA病毒的可怕之處是,它具有十分強大的進攻性,它繁殖複製和在體內擴散的速度很快,這會引起免疫系統的過度反應。
……人體的一部分免疫系統在病毒來犯時不再起作用,但是另外部分的免疫系統則與病毒合爲一體,變得越來越強壯。
但,最終會產生什麼結果,我們對此毫無把握……
錄音磁盤“嗡嗡”地空轉了起來,磁帶到這裡就結束了。
ENIGMA?丹尼爾睜大雙眼,他第二次探索到了這個名字,終於揭開了ENIGMA神秘面紗的一角!
他長吁了一口氣,露出了會意的笑容:“這麼說,我們在洞窟裡遇到的地鼠是從這裡逃走的?”他放鬆了一下全身的肌肉,回頭卻看見神父動作誇張地跪在地上,聲音中帶出明顯的不安。
“這堵牆後面有隔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