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空之上,一顆黑色的卵急速墜入森林之中。
巨大的聲響將潛伏在古樹叢林中的野獸驚嚇得落荒而逃,迷塵散去後,在古樹羣的中間,黑卵因爲撞擊而將土壤砸開一個深坑。
像是桑蠶鑽出蟲繭,陸千羽撕開黑卵,從黑色的粘液裡爬了出來。
“我沒有死?”
陸千羽恍惚地望着身旁的那根巨大的白色石柱,彷彿剛纔在公車上遭遇的那場巨大撞擊只是黃粱一夢。她抹掉臉上那些黑色的粘稠液體,一種嘔吐的慾望讓她有些發怔。
破裂的黑卵裡,此時鑽出另外一個身影。依然是被黑色粘液塗抹的模糊不清,但那個人影的黑色頭顱上,正燃燒着一顆血紅色的鐵珠。
陸千羽一眼就認出來那個風魔族人標誌性的獨瞳,那場熊熊烈火的夢境,讓她銘記住了這位瘋狂的帝王。
“風魔十四世,我的姓是希爾德,”琉川靈微微俯身,粘在他身上的黑色漿液就像一隻只小蟲子一樣重新鑽回了他的身體。
“殺人狂魔!”
陸千羽生物本能般地靠後,遠離着這位異世界的頂級獵食者。但過了一會,一種極度的狂怒與不安便將佔領她身體的恐懼驅散開來,使陸千羽抓起石頭,死死地瞪着琉川靈。
魔族的皇帝並沒有生氣,也沒有透露出來對於這隻小獵物的捕食慾望。他只是輕輕地晃了晃腦袋,於是四面巨大的黑色之牆連根拔起,將野獸與獵物同時圍在了城牆中間。
琉川靈的血色魔瞳此時析射出淡紅色的微光,就像一道定身用的咒語,使慌張無措的小獵物像是忽然望見天神佛國般的驚嚇而動彈不得。
公車一分爲二,車上魂魄們本身殘破不堪的肉體更加支離破碎。幾根手臂插在瀰漫的硝煙之中,汽油將那些裸露着骨頭的屍體燃燒地更加猙獰。無數顆頭顱散落一地,陸千羽看見自己的腦袋像是一個被人踢來踢去的皮球,從山坡上滾下,滾到一顆長滿銀色長髮的頭顱旁邊。
“如果不是我,那顆翻滾着的頭顱就是你的下場,”琉川靈收起咒語,小獵物得到釋然。
陸千羽回想着自己在紅光之中看到的車禍慘狀,那兩顆緊靠在廢墟邊緣的頭顱讓她噁心地想吐。
“風魔一族的能力是‘先知’,我擁有着預知未來的能力,”琉川靈摩挲着自己因爲接住急速下落物體而略有擦傷的小指,“兩年前我看到了你的死亡,所以現在我赴約來救你。”
“其他人呢?”陸千羽脫離了死亡,依然有些劫後的瘋狂。
“他們都是魂魄,再死一次又有什麼不可,”琉川靈靠在古樹上,血紅色的魔瞳開始變得渾濁,在越來越細微的波紋裡,他的眼睛恢復了正常的邪魅。
“霍涼!他死了?”陸千羽趴在地上,難以置信地回憶着那顆雙眼流着血的銀髮頭顱。
“所有人都會死,”琉川靈疲倦地喘着氣,“我只救下了你。”
“我不用殺人兇手救!”
琉川靈聽了這句話,深深地嘆了一口氣:“知道我爲什麼要救你嗎?因爲你是當時唯一的活口。”
陸千羽懵了。
“憤怒衝昏了我的頭腦,當我睜開眼睛時,手中已經沾滿鮮血,”琉川靈看了看自己古銅色的雙手,又緊緊將它攥住,“我不知道我殺了多少人,但我聽見了嬰兒的哭聲。”
大火中的那個嬰兒?陸千羽原來以爲那只是一場夢,但現在,血色獨瞳,山巔之火,灰髮男孩,就連她本以爲荒誕的火中的嬰兒也在現實裡得到了驗證。
陸千羽問道:“你說那個嬰兒是我?”
“我一直都在找那個活着的嬰兒,直到我在你家看到了那個男人的照片,”琉川靈盯着她看,“不是你,會是誰?”
“你是爲了趕盡殺絕?”
“如果是,你的腦袋現在已經在翻滾了,”琉川靈幻化出一根碧綠色的長矛,支撐着自己虛弱的身體,“爲了贖罪,我強行逆改了你的生死。當然,如果你依然覺得痛恨我,可以舉起武器,向我宣戰。”
“那真可惜了你的如意算盤,”陸千羽抱着胳膊,“我不知道那個嬰兒到底是不是我,但我可以肯定的是,你算錯了!我根本就不是陸家的孩子,你殺死的,是陸千明的父親和霍涼的母親!”
“還有一個銀髮的亡靈”琉川靈彷彿早已看透,“我化成信徒的身份混入末世,就是爲了知道十六年前,我殺的人到底是誰。冰系宗主宸珠,火系宗主陸將和一個銀髮的男孩。話說,你見過我的,我就是囚徒。”
陸千羽捂住嘴,回想着那個坐在失樂園角落裡玩弄着西域古幣的繃帶囚徒。
“銀髮亡靈似乎沒有認出我來,但他很愛護你,所以我更堅信,十六年前的那個嬰兒就是你。”
“那你爲什麼不救霍涼?”陸千羽將石子扔向他。
“我只能救一個人,活人還是死人?”
“等等!”陸千羽忽然覺悟,“你說誰是死人?霍涼?滾開!”
“我親手將長矛刺入那個銀髮小男孩的心臟,”琉川靈無奈地說道,“他不可能存活下來。”
“他不可能是死人,他也不可能會死”陸千羽一字一字地頓道,“你就是他和我哥的仇人,在殺死你之前,他們是不會死的。”
“你哥?”琉川靈起了疑心,“難道還有另外一個活口?”
他剛想繼續問,但是天空之上,忽然墜落下另外一枚黑色的卵。巨大的力量,在古樹羣裡砸出第二個深坑。
人影從黑卵之中撕開外殼,伸展開漆黑的骨翼,邁着沉重的腳步提劍而來。
陸千羽倒吸了一口冷氣,因爲這個從黑卵裡爬出來的人,同樣也有一顆在漆黑漿液中緩緩燃燒着的血色獨瞳!
“你必須死!”第二個血色獨瞳說道,“早在十六年前就理應如此。”
它舉起黑劍,將利刃深深刺入了琉川靈的胸膛。
* * *
懸崖谷底,一棵銀色的巨樹屹立在古樹羣的中間。
像是綠色叢林之間站着一個身披銀甲手持銀劍的巨人,巨大的銀樹讓那些存活了千年之久的森然古樹此時也顯得有些嬌小可愛。銀樹深深扎進土壤,伸出一根巨大的手臂,緊緊握住手心裡的那個白色公車。在銀樹的頂端,一個黑色的小洞像是什麼生物破繭而出過的痕跡。
穿着軍服的***在銀樹的根部,擡頭望着天,從兜裡掏出煙盒。
“壯觀,”上校欣賞着眼前這顆華麗而尊貴的巨大銀樹,但又覺得這塊救下了整車人的冰有些棘手。自己信奉雷霆天使,享受着世間至尊的速度,能夠在公車墜落到無可挽回的那一刻瞬移至方圓一公里以內的任何地方,可是面對被冰塊包裹在其中的公車卻顯得無能爲力。
他掏出另一顆煙,遞給了旁邊的那個人影,像是哀求道:“你有辦法嗎?”
黃金面具並沒有接過煙,而是提起緋色長劍,讓流淌在劍刃上的紅色液體滴落在銀樹的根部。
紅色液體進入到銀樹半透明的龐大身軀,像是一顆不斷生長着的紅色小草,灼熱的細絲從根部開始蔓延向整棵巨樹。銀色的巨人低下他高貴的頭顱,靜靜地注視着炙熱的微紅細絲逐漸融化着自己的心臟。
銀樹一點一滴地融入土壤之中,握住公車的銀色手臂垂向大地。
“姓霍的那小子有兩下子,”上校扶正了自己的軍帽,“當然你也一樣。”
黃金面具注視着逐漸接近自己的公車,而坐在車裡的那個銀髮身影,也在用一種同樣冰冷的眼神注視着他。
“馬上離開這裡,帶着這些亡靈,”黃金面具命令道。
“我需要原因,”上校聳了聳肩。
“因爲風魔就在這裡,”黃金面具舉起火劍,“我已經警告過伊維斯,不要參與這件事情,可是他們卻派來了你。”
上校的眼睛裡,一道藍色幻光飄忽閃過。
“一百年前,我曾經砍下過一個惡魔的頭顱。它的名字,我依然記得,”上校將煙溺死在自己的掌心裡,“希爾德·谷牧隆。”
黃金面具盯着他:“我知道你,第二十四位弒君者寧策,同時也是用符主衛這個假名字策劃了一場又一場著名戰爭的殺戮機器。可這又怎樣?你已經是個死人了,你以爲你還能再次引導一場貫穿天地的雷霆嗎?”
“如果我樂意的話,你會立刻死去,”上校瞬間移動到黃金面具的身後,修長的藍色軍刀抵在了他的脖子上。
“我再說一次,馬上離開這裡,再不走,你得元神俱滅,”黃金面具撥開包裹着藍色閃電的長刀,走向那個即將下落到地面的公車。
“你要做什麼?”上校明顯是沒有動手的意思,剛纔的對峙只是想證明即使自己死去,依然有着值得讓人正視與尊重的力量。
黃金面具沒有回答他,只是提起緋色長劍,對準了車窗內的那個冰冷的臉龐。
“復仇者只有一個就夠了。”
黃金面具釋放出一股灼熱的火束,貫穿了那個冰冷臉龐的心臟。極度的高溫與突襲的謀殺,令車上剛剛從車禍的畏懼裡逃出來的亡靈們重新陷入了殺戮的恐慌。亡靈們打碎窗戶,從被冰凍的公車裡逃了出來,像是遇見一個惡魔般的遠離着黃金面具。
“本是同根生,相煎何太急……”上校想要阻止這場謀殺,卻因爲始料未及而無能爲力。
“我說最後一次,離開這裡。在我貫穿風魔的心臟之時,我不希望有任何人旁觀,”黃金面具忽然發現了冰樹頂端的那個被腐蝕了的黑色洞口,“皇帝馬上就要破繭了。”
上校知道他口中的破繭指的是什麼,也很明白,身爲死人的自己已經不是曾經那個舉世獨尊的信徒之王了。他是個軍人,擁有着軍人觀察局勢的敏銳嗅覺。他在黃金面具身上感受到了一種似曾相識的東西,竟讓他有些久違的興奮。
上校曾經也擁有過這種東西。
自信,對自己實力的絕對自信。
無論是直面天神還是背對惡鬼,無論是舉起聖劍還是放下屠刀,自信都能爲擁有者帶去決絕與無畏,能夠替他跨過山海,舉起無上的王旗。寧策曾經作爲弒君者,天上天下,唯其獨尊,但後來的死亡卻像一把攻城的巨錘,將他內心中的高傲一點一點地撞碎。直到另一個擁有着自信的人現在站在他的旁邊,他纔開始真正地認識到:舊君當死,時代應該交給新的王權。
上校化成了藍色的閃電,跟隨着那些惶恐的亡靈們離開了這裡。
黃金面具將緋色長劍收回背後,轉身走向了冰樹上黑色洞口對準的方向。
古樹羣重新安靜下來,被寒冰包裹着的白色公車裡,只剩下那個被烈火貫穿了的冰冷黑影。
銀髮男孩安靜而孤獨地靠在自己的座位上,像是沉睡在一個久違的美夢中。直到一隻膽大的麻雀,從枝頭上飛進窗戶,落在了小男孩的肩膀上後,小男孩的屍體才顯得不那麼無助。
麻雀嘰嘰喳喳地跳來跳去,尖銳的嘴巴輕輕啄開了小男孩空蕩蕩的臉龐。
* * *
被利劍貫穿的風魔皇帝融化成了一灘黑色的漿液,很顯然,這只是一個用影子締造出來的分身。對於這個王座之上的皇帝而言,萬族皆對他的性命蠢蠢欲動,無時無刻不想用劍刃取而代之。他需要時時刻刻提防着那些企圖謀權篡位的陰謀家們,例如現在出現的這位血色獨瞳。
第二個血色獨瞳伸展開漆黑的雙翼,懸浮在天空之中。
彷彿是在尊重這位挑戰者,一身黑色盔甲的琉川靈提着光矛從森林的深處走了出來。
“先打還是先談?”
琉川靈渾身被黑色的盔甲包裹着,就連臉龐也被籠罩在一層黑色的粘液之中,只在左眼的位置上,燃燒着一顆鮮豔的血色獨瞳。風魔的皇帝舉頭望向那個扇動着黑色雙翼的來客,覺得她右眼的那顆同樣鮮豔的血色獨瞳華麗得有些致命。
雙翼獨瞳並沒有搭理黑盔獨瞳的話語,而是徑直舉起黑劍,像一隻黑色的鷹瞄準了獵物,徑直俯衝了下來。
光矛因爲黑劍的霸道力道而開始出現破裂的痕紋,黑盔獨瞳先是一驚,感嘆着來者的狂怒殺意,但是緊接着,他就用雷霆萬鈞的臂力將黑劍的撞擊抵了回去。
雙翼獨瞳撫摸着黑劍邊緣的缺口,無數只黑色的鳥從她的肩頭落下,鋪天蓋地地掠向黑盔獨瞳,後者則鑄造起一面巨大的黑色城牆,將帶有強烈腐蝕性的黑鳥隔絕開來。一時間,黑色成了天空與大地的主色彩,像是一幅天神勾勒出的油畫,**而肅殺。
一塊巨石被染成黑色,懸浮起來,將黑色的城牆重重地砸開。黑盔獨瞳徒手接住巨石,用纖細的手指將其捏成了殘渣。
“你是打不過我的,”黑盔獨瞳用光矛將那些衝向它的鳥羣刺死,始終沒有退後一步,“你聽我解釋。”
“你太自信了,”雙翼獨瞳輕蔑地笑了笑,“來,再次舉起你的光矛!”
黑盔獨瞳發覺停戰已經是種奢望,於是重新舉起了他那柄戰無不勝的碧綠色的光矛。
但是,那柄光矛,此時已經變得昏沉陰暗,原本緩緩散發出碧綠色熒光的矛身此時就像一根普通的鐵棍,被黑色的線條封印住了它全部的力量。
“怎麼會這樣?”黑盔獨瞳尋找着身體裡的那個身影,可是找遍了整座猩紅之門,迎接着他的都只是黑色的巨人。
他想要驅使那些黑色巨人抵擋住雙翼獨瞳的利刃,可是這些黑色巨人都仰着頭,略過他渺小的身影,徑直向另一位血色獨瞳臣服。
雙翼獨瞳以一種近似瘋狂的速度飛向黑盔獨瞳,用黑色的長劍將他釘在了白色的石柱上。被奪走了力量的君王口吐鮮血,親眼看着利刃劃開了自己的胸膛。顯然,這次以真身試險的賭局,他輸了,而且輸的徹徹底底。
“你還是跟以前一樣蠢。竟然試圖用我的力量來反抗我。”
雙翼獨瞳飛到黑盔獨瞳的面前,輕輕撫摸着這個風魔皇帝的臉。她臉上的黑色漿液褪去,呈現在琉川靈眼前的,是曾經那個溫柔體貼的年輕女人。
“滄瀾,你不可能……”
“你不會已經不認識這把插在你胸上的黑劍了吧?”女人俏皮地眨着她一紅一黑的雙眼,“再看看,你見過的。”
“我現在感受到了,”琉川靈絕望地閉上了眼睛,“二哥的劍。”
“黑劍‘斷水’,希爾德·狂夜伊的專屬佩劍,”女人俯在他的耳邊,酥軟的聲音依然有一種令人麻痹的致命危險,“來自於狐族之王的脊骨,擁有着能夠封印魔族血統的力量。在你哭哭啼啼躲在琉璃懷裡的時候,狂夜伊已經能夠殺死逆族的王,並利用它的屍體爲自己創造出新的力量。也正是這把劍,幫助狂夜伊殺死了昆克尼德。多年的安逸生活,已經讓你忘記警惕了嗎?竟然用光矛去觸碰這把黑劍,你真是蠢得無可救藥!”
琉川靈大口喘着氣,體力在不斷地喪失着:“你打算怎麼辦?”
“冰霜怒靈罵你廢物果然沒有錯,而廢物沒有活着的價值,”滄瀾用尖銳的指甲抵在琉川靈的左眼上,“既然風魔一族已經完了,那麼就讓我來繼承這份力量吧。”
隨着一聲慘叫,女人的手上,多了一顆血紅色的眼球。她將自己的左眼扣了下來,然後用血紅色的眼球代替上去。
相別了數千年之久的兩顆眼球,終於在同一個身軀上散發出鬼魅的血紅幽光。
“我會代替風魔成爲新的皇族,”女人享受着此時遊蕩在她身體裡那種無比純淨無比壯觀的力量,“我曾給過你機會,也親手幫助過你。可你不懂得珍惜,在墮落的路上越走越遠。”
女人睜開那雙象徵着王者歸來的血紅之眼,將指甲陷入琉川靈的喉嚨。但是她卻忽然打消了殺死琉川靈的念頭,反而是將注意力轉移到了正在逃跑着的那個女孩。
“我想起來了,就是這個女孩將你引向墮落的吧?”
“殺了我,然後去挽救你的族人……”琉川靈咯出一口血,“別殺她,她不該死,”
“你挺仗義的啊,動用‘先知’來做這種事。你知道強行修改別人的生死會發生什麼事情嗎?”
“說這些已經沒有意義了……”
“你居然爲了一個人類選擇損耗生命與法力,而不是爲了風魔與邪靈兩族?”女人惡狠狠地說道,“好,既然你想讓她活,我就偏讓她去死。我現在不殺你,我要你親眼看見,你想要救下的人親手死在我的手裡!”
“滄瀾,念在我們指腹爲婚的份上……”
女人輕蔑地笑了笑,一條黑色的鎖鏈從她的手心裡飛了出去,瞬間將那個逃向山腳的女孩捆了回來。
陸千羽被撞在一棵樹上,劇烈的疼痛讓她有些窒息。
“你以爲我願意跟你這個廢物指腹爲婚?如果不是念在你父親保護過我的族人,我早就踹開你了,”女人將手指貼在琉川靈的胸口上,“現在,把你的另一份力量也給我!”
無盡的吸力衝向了琉川靈體內的那座猩紅之門,瘋狂地掠奪着他體內僅剩的力量。黑色的鎖鏈將那枚散發出碧綠色熒光的蟲繭包裹住,想要將藏匿其中的力量據爲己有。
但是出乎女人的意料,從蟲繭之中,一股強大的力量將侵入琉川靈體內的黑色鎖鏈擰成了粉末。碧綠色的熒光凝聚成一柄銳利無比的光矛,勢不可擋地刺向了女人窺探猩紅之門的那雙眼睛。
“該死,琉璃真是選錯了你這個廢物!”女人將手撤回,憤怒地說,“明明早就死了,還在愚蠢地保護着你這個廢物,你就不慚愧嗎?廢物,廢物,廢物!”
“快走,離開這裡……”琉川靈緊閉的左眼中流淌出瘮人的血,像是很着急,“危險!”
“自身難保還有閒心擔心別人,”女人收起雙翼,降落在被鎖鏈緊緊捆住的陸千羽面前。
她舉起黑色匕首,在一種陰謀得逞的狂笑聲裡瘋狂地刺向了那個惶恐的女孩。然而,一道鋒利的飛刀突然劃開了她的手腕,隨之而來的灼熱溫度將她手裡的匕首蒸發融化。
純淨的火元素,像滔天的巨浪一樣席捲而來,將那面殘破的黑色城牆吞噬成了灰燼。女人身體裡的獸性本能促使她極速地扇起翅膀,在即將被火焰湮滅的瞬間逃離了紅色的巨浪。
原來那句危險,不是說給被捆住的女孩聽得。
皇帝預見到了不速之客的來臨,將陶醉於享受嶄新力量的女人從狂熱中拯救了出來。
雙翼血瞳咬着嘴脣,拔出了插在琉川靈胸口上的黑劍,專心致志於眼前這個烈焰的神明。
“真狼狽啊,”黃金面具看着從白色石柱上墜下的琉川靈,“皇帝,你的力量呢?看來不用我動手,你就已經廢掉了。但現在,我似乎又有新的對手了。”
“差點被你幹掉,”雙翼血瞳舉起黑劍,黑色的巨人從土壤裡鑽出來,並肩站在她的身旁,“火神,現在請你赴死。”
“你得有那個實力,”黃金面具聳了聳肩。
雙翼血瞳前一秒還在扇動雙翼,下一秒鐘就瞬移到了黃金面具的身後。雷霆萬鈞的力量將黃金面具的身體拍向了古樹。
“不自量力,半道子的風魔竟然讓蟲子一般的人類開始滋生出狂妄這種東西,”雙翼血瞳攥着拳頭,她的力量與速度,正在呈一種爆炸式的幅度增長着。
黃金面具乾瘦的身子將古樹撞斷,病懨懨地癱坐在斷裂的樹樁前。
陸千羽看着開始浸出血液的黃金面具,覺得他有一種熟悉的味道。
一道細小的縫隙從黃金面具的頂部破裂開來。一枚一枚的金色碎片剝落,將隱藏在其中的面孔浮現出來。
一頭銀髮的男孩逐漸睜開了疲倦的眼睛,白皙的嘴角上沾染着輕微的血痕。
陸千羽哽咽到說不出話,因爲在霍涼的臉龐上,一道老舊的傷痕猙獰恐怖。
那是一場大火留下來的燒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