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大魚

黑色的烏鴉一頭栽入水潭中,像是陷入了黑暗,除了波紋便杳無音信。

陸千羽蹲在湖泊邊緣,透過水麪尋找着那隻烏鴉的影子。

忽然,一支幹枯的手從湖面上伸了出來,將陸千羽拉進了水中。

陸千羽還沒來得及吸入足量的空氣,冰冷的湖水就將她的臉龐包裹了起來。然而出乎意料的是,湖水並沒有順着鼻腔涌入她的肺部,反而充滿她身體的,是一種久違的滿足感,就像是嬰兒重新回到了生育了他的羊水中去。

石籠人在水裡撫弄着她那粗糙泛黃的長髮,彷彿那是什麼稀世珍寶。她全身的皮膚上都堆滿了鬆垮的皺紋,在水流裡呈現出一種臃腫而又崎嶇的姿態。她在水中翻身、舒展、沉浮,就像是在翩翩起舞。她大概是回想起了自己年輕時候的記憶,那種愉悅的年少和不羈的精神,使她完全忘記自己已經是一個風燭殘年的老人了。

陸千羽直立着身子,懸浮在石籠人的旁邊,靜靜地觀望着這場久違的水舞。

“我進入石籠的時候只有六歲,比你小很多,”石籠人游到陸千羽的身旁,欣賞着陸千羽年輕而豐滿的身體,“我想起來了,關於死神的所有記憶。”

“可我還沒有,”陸千羽也學着石籠人的樣子在水裡游來游去。

石籠人的身體再次出現異變,像是被燭光照亮,蒙上了一層淡金色的輕紗:“終於,烏塔族從這個世界上消失了。”

她的身體上重新長出了黑色的羽毛,雙臂化翼,雙腿成爪。她變成一隻巨大的烏鴉鑽出水面,向着山谷外的天空中飛去。

陸千羽望着黑色烏鴉留在水面上的投影,想要鑽出水面。然而,一股莫名的寒冷卻突然席捲了她的身體。她猛然回頭向下望去,卻發現湖底除了黑暗什麼都沒有。

日光透過山谷,透過水麪,在湖中順着深度漸漸變得暗淡,就像是金色的粉塵從湖面傾斜而下,將陽光滲透到的地方染成了金色。與光明相對應着的是湖底的黑暗,一望無際,宛若深淵。

陸千羽以爲是自己出現了錯覺,揉了揉眼睛,當她重新睜開眼睛的時候,仍卻然覺得她腳底的黑暗中,有一根根極其模糊的彎曲線條在悄然變換着它的角度。

好奇心使她向下遊了下去,想要知道剛纔是什麼東西在湖底的黑暗裡恐嚇着她。然而她遊了很久,都沒有找到剛纔那些模糊的彎曲線條。

“你在哪,爲什麼要躲着我?”陸千羽向着四周的黑暗高聲詢問。

“是你嗎?”黑暗用蹩腳的音調回問道。

“你到底是誰,先現身再說話!”陸千羽蹬着腿,想要藉助推動水浪的力量讓自己懸浮上去,但是她的身後,卻突然多出一面黑色的牆。

陸千羽摸了摸背後的阻擋物,覺得那種柔軟的質感並不是牆,更像是……一種生物的皮膚。

黑色的牆上,突兀地睜開一雙龐大而又晶瑩的眼睛,好奇地盯着陸千羽看。

陸千羽被嚇得心臟都在顫抖,這種感覺,就如同一隻弱不禁風的小蝦米,在海里閒逛時忽然遇見一隻處在食物鏈頂端的龐大捕食者,除了恐懼,便只剩逃命。

黑色的牆緩緩遊動,一邊遠離陸千羽,一邊向上浮去,從黑暗的湖底鑽入了光明。

藉助暗淡的陽光,陸千羽纔看清了它的真面目,一條巨大的魚。

“剛纔說話的,是你?”陸千羽依然在試探自己是否會被吃掉的路上漸行漸遠。

大魚擺動着它修長的鰭,看起來就像是一條條垂在水流裡的絲帶。它向陸千羽游來,卻沒有張開嘴,只是圍繞着陸千羽轉圈。

“我的天吶,這條大魚進食之前難道還要欣賞欣賞獵物的身材?”陸千羽在心裡默唸道。

湖面上,此時浮現出一枚黑色的墨斑,山谷上那隻巨型生物的身影正越來越接近。

“我就知道石籠人不會拋下我不管的!”

陸千羽繼續在心中狂喜,然而下一秒,她就呆住了。墨斑越來越多,密密麻麻地覆蓋着整個湖面,這已經不是一隻黑色巨鴉的降臨了!

無數個龐大的身影衝入湖面,在淡金色的湖水中激起了翻滾的水流。黑色的烏鴉羣藉助水流的阻力降低着自己的速度,在即將下落至光明與黑暗的邊界的時候,巨鴉們都一齊褪去了黑色的羽毛,變成了一個個懷抱着金色圓球的**女人!

最接近陸千羽的那個女人,在水流裡不停地旋轉,像是十分享受這個化爲人形的瞬間。

她的修長黑髮散在她的身後,宛若一件絲織的披風。她眯着眼睛,柔滑的身體在水流的浸泡中顯得更加嬌豔迷人。

女人將懷裡的金色圓球送入大魚的嘴中,並且十分疼愛地摩挲着大魚的嘴脣。

這個場面如果定格住,一定是一幅唯美而又奇幻的美人野獸圖,然而令人尷尬的是,那個女人發現了身旁的偷窺者。

兩雙眼睛對視着,氣氛是出奇的平靜。陸千羽本想在這種宛若凝滯的時間裡,仔細地觀察下眼前這個女人的身體輪廓,可是那個女人卻在此時忽然奮力地遊了過來。

陸千羽來不及逃,就被那個女人緊緊地抱在了懷裡。極其用力的胳膊,將陸千羽的脖子勒得有些緊迫。

“你終於回來了!”女人興奮地哭道。

臥槽你他媽又是誰啊?陸千羽掙脫不掉,只得懵逼地被她抱在懷裡。

“我是子沐啊!”

女人的眼淚融化在水中消失不見。她將覆蓋在脖子上的頭髮推開,露出了紋在皮膚上的那隻紫色小蝴蝶。

像是被施加了魔法的咒印,那隻紫色的蝴蝶紋身衝破了陸千羽堅硬的心殼,將遺忘在她內心深處那段記憶重新喚醒。跪拜的黑潮、羊頭杖的祭司、死去的爺爺、渾身漆黑的女人……在這一瞬間,她終於相信了一件事情。

自己的名字是索吾,烏塔族的衆多巫師之一。

“子沐……”陸千羽呆呆地望着眼前這個女人。

“嚇死我了,我還以爲你永遠都不會回來了!”女人捂住臉,小聲地哭道。

陸千羽撫摸着女人左臂上的那根細長的舊傷疤:“你怎麼了?”

“我找你的時候,不小心受的傷……”女人撤回手,將傷痕藏在身後,“比起這個,來見見他。”

大魚遊了過來,用身體小心翼翼地蹭着陸千羽的肩膀。

“水犀……”陸千羽將大魚抱住,念出了他的名字。

“十八年前,我們兩個在鈴木山引領亡靈的時候,你被那場突如其來的大火吞噬其中。我知道你沒有死,只是重新回到了人類的模樣,可是不管我怎麼尋找,都無法找不到你。還好,你的樣子沒有變,我們終於又團聚了!”

陸千羽的頭又開始疼了起來:“抱歉,我暫時只能想起來你們的名字。”

“這潭湖名叫‘黃泉’,是死神的聚集之地。從神蛹裡出來後,烏塔族的女性會在‘黃泉’的浸泡中變成黑色的巨鴉,稱爲鴉死神。而烏塔族的男性則會永遠地留在‘黃泉’裡,成爲魚死神。鴉死神以黑色烏鴉的樣子收集着世界的亡死之靈,魚死神則是它們永世的守護者。只有在‘黃泉’裡,烏塔族的女性才能迴歸到人類的形體,就像現在的我一樣。”

“那些金色的圓球……”

“只是裝着靈魂的容器而已,鴉死神將靈魂連同魂鎖一起收回,並由食死神安置在‘黃泉’中。”

陸千羽的腳底,游出來無數具龐大的陰影。在光明的洗禮中,巨魚之羣呈現出一種類似於神之國度般的聖潔與浩瀚。它們各自尋得自己的位置,從撫摸它們的女人手中接過金色圓球,像一隻只巨大的乖孩子,在體型比自己小很多的配偶面前嬌羞地轉着圈。

“我該走了,”子沐的身上,開始重新長出黑色的羽毛,“索吾,你是第一個能夠活下來的逆命者,也可能是最後一個。無論如何,都請你不要忘記,我曾經存在過。”

女人們與魚羣分別,重新舒展開黑色的雙翼,飛出湖面,飛出山谷,向着屬於她們各自的下一個亡靈飛去。

巨魚之羣掉頭,重新游回湖底的黑暗中去。它們的修長的魚鰭順着水流飄搖着,像是湖泊裡生長出來的銀色海草。名爲“水犀”的大魚戀戀不捨地遊向魚羣,遊幾下,便回頭用它那晶瑩剔透的眼睛凝視一眼同樣凝視着它的陸千羽。

終於,那個大魚下定了決心,遊離了魚羣,用光滑的肚皮推着陸千羽,領着她一起遊向了湖底的那片深淵。

* * *

大魚將陸千羽含在嘴裡,繞過巨魚之羣中那幾只拖着七彩魚鰭的龐大巨魚,游到了魚羣的最底端。

目送巨魚之羣遠離後,大魚才張開嘴將陸千羽吐了出來。

陸千羽還以爲自己真地被吃掉了,剛一出來,就嚇得四肢亂舞。可是緊接着,眼前的這種近似於天神佛國的壯麗景象卻使她驚訝到說不出話來。

密密麻麻的鎖鏈從湖泊的最底端蔓延出來,在黑暗的水流中析射出勉強能照亮大魚臉龐的金色微光。鎖鏈的下端,深深地插入了黑暗,看不見它的盡頭。大魚領着陸千羽穿梭在鎖鏈之中,像是漫步在一片長滿了金色麥草的森林。

每一根鎖鏈的頂端,都連接着一個形狀不規則的暗金色物體。大魚將口中的金色圓球吐出來,靜靜地注視着湖泊中更底層的黑暗。

果然,一根金色鎖鏈從黑暗裡生長出來,鑽入了金色圓球那一層薄薄的殼。

陸千羽看見一個睡着了的小男孩從金色圓球裡滑落出來,他胸口裡的那根鎖鏈與湖底伸出來的那根鎖鏈連接在一起。小男孩緩緩地睜開眼睛,並沒有哭,只是翻個了身,又在湖水的撫摸中再次沉入夢鄉。

一眼望不到邊的金色森林,在湖泊的黑暗裡安葬着數以億計的亡靈之魂。

大魚將尾巴擺到上方,身體倒懸在水流中,像一枚浸泡在湖中的落葉一樣緩緩沉入湖底。

陸千羽知道這只是魚類的一種娛樂方式,但仍然很心疼地遊了過去,將手貼在大魚的皮膚上輕輕摩挲着。在陸千羽將額頭也貼上去的那一瞬間,大魚的身體裡忽然迸射出亮金色的耀眼光束,彷彿是有一盞明燈在它的身體內燃燒起來,釋放出的熾烈光束,擾亂了金色森林的安詳與靜謐。

在金色的光束熄滅之後,一個**的男人倒懸在湖水中。

“我的天……”陸千羽瞥見男人身上那些清晰可見的肌肉紋路,一種狂野的氣息將她的臉龐燒灼成滾燙。

男人擺動着手臂,卻發現那種搖晃水流的觸覺變了味。他睜開眼睛,發現自己正一絲不掛地懸在陸千羽的眼前。氣氛又變得安靜了起來。

“我不是故意的!”男人迅速地游到陸千羽的身後,“你把迴歸人類的力量也分給我了!”

陸千羽臉色羞紅,這纔想起自己應該緊閉雙眼:“沒事的,我……”

還沒等她說完,男人就從身後抱住了她,興奮地拖着她在金色森林的鎖鏈之間游來游去:“我回來了,我的名字是水犀,烏塔族最強壯的巫師!”

囚禁千年的枷鎖,此時從他的肩膀上卸下。他瘋狂地支配着自己身體的運動,感受着身爲大魚時不能體會到的快樂與自由。

許久,他才發現自己還在抱着陸千羽。

“對不起,我太高興了,”水犀放開陸千羽,並懸在她的背後,“謝謝你,索吾。”

“你可以告訴我這是怎麼回事嗎?”陸千羽背對着水犀,環望着金色森林的**景象。

“如你所見,世界上所有亡靈的魂魄都沉睡在這裡,”水犀說道,“我本以爲我也會變成神的那種樣子,可是這潭湖泊卻將烏塔族的所有男性都留了下來。起初,我們失落,把自己當成了被神明拋棄的異徒,認爲變成大魚是對我們的懲罰。可是,湖底中的那個聲音卻告訴我們這是神的旨意,於是我們欣然接受了現實,畢竟,我們也終於步入了死神的行列。”

“湖底?”

“在下達完旨意後,那個聲音就再也沒有響起過。我們試圖去尋找它,可無論我們如何下潛,都無法到達湖泊的底端。”

陸千羽低頭望去,金色鎖鏈的微光在湖底的深淵裡被吞噬殆盡。

“湖底會不斷地伸出魂鏈,與亡靈的魂鎖發生感應,連爲一體。因爲鴉死神有時間限制,於是將亡靈引向黃泉深處的指責就分給了我們食死神。”

陸千羽忽然覺得在衆多魂鏈之中,有一根魂鏈要比其他魂鏈粗壯許多。

她遊了過去,順着魂鏈向上摸去,最後,停留在連接其上的亡靈面前,呆呆地懸在那裡。

水犀覺得奇怪,也跟了過去。

在他們的面前,是兩個緊緊擁抱在一起的亡靈。一男一女,貼在一起,懷裡摟着一根頂端空蕩蕩的魂鏈,加上他們的兩根,三根魂鏈融爲了一體。

陸將,宸珠。

陸千羽哭了起來,彷彿是一場久別的重逢,在最後的時光裡,她終於見到了自己名義上的父母。銀髮女人閉着眼睛的模樣,依然和夢境中她躺着的姿容一樣迷人。留着胡茬的男人胸前插着斷箭,漂浮在水中,輕輕晃着他亂糟糟的頭髮。

他們懷裡抱着魂鏈,像是抱着他們的孩子。

“現在覺得,他們當初擊落你,反而是一種幸運,”水犀認出了這兩個亡魂,因爲在十八年前,正是他親手將殺死索吾的人類安置於此。

“這根魂鏈,是我哥的……”陸千羽撫摸着那根飄在水中的金色的空頭鎖鏈,“我哥沒有死。”

“你脫離了烏塔族的命運,擁有了新的生命,我本不應該打擾你,”水犀有些猶豫地說道,“可是他的魂鎖已經被回收了,沒有魂鎖的人類,只能是死人。我知道,人類有一種魂魄的形式,可以逃離黃泉,繼續生活在人世間。可是,他終究是死人。”

陸千羽忽然想起哥哥評價鬼王的那句“元神俱滅”,她瘋狂地拽住水犀,全然不顧直視他**的身體:“你看看我,有沒有魂鎖?”

“雖然中間有斷裂過的痕跡,但是你的魂鎖依舊完整。”

陸千羽的腦海裡,浮現出失去魂鎖的哥哥因爲釋放信徒之力而元神俱滅被死神拋棄的樣子,恐懼得止不住地顫抖。

“我要回去……”她揉了揉眼睛,小聲而堅定地說,“我要回去,把魂鎖還給我哥。”

“不可能,”水犀打斷了她,“我知道你現在已經不是索吾了,但你和索吾的樣子一模一樣,完全就是按照索吾的生命軌跡生長的。索吾變成死神的年齡,就是十八歲。也就是說,即使你迴歸了人類,也會在十八歲的時候重新獲得死神之力。不完整的魂鎖是支撐不住死神之軀的,你借給魂魄,便只能替他赴死。”

“那有什麼關係?我哥活着就好啊……”陸千羽推開水犀,奮力地向上游去。

“別,上面是巨魚之羣!”水犀想要攔住她,卻發現已經爲時已晚。

巨魚之羣發現這個不合之衆,開始齊刷刷地掉頭向這邊游來。它們發出低沉的聲音,彷彿是深藍中藍色鯨魚的陣陣低吟。

大魚們勢不可擋地俯身衝下,將陸千羽渺小的身體在魚羣中撞來撞去。

水犀想要阻止,卻發現變成人類的自己,在水中的速度已經完完全全地遭到了碾壓。

幾頭白色巨魚將長鰭纏住陸千羽,懸浮在她的兩邊,像是關押囚徒的深海守衛。

在巨魚之羣裡,游出來一隻年老的巨魚。它的體格是無比的龐大,比魚羣中的所有巨魚都要大。它渾身鍍着暗金色的鱗甲,修長的魚鰭不在是白色,而是一種嬌豔的深紅色。

“父親……”水犀費力地游到陸千羽身旁,想要把體型數倍於他的守衛撞開,然而這是徒勞的。

“身爲族長的兒子,你居然私自帶領入侵者染指禁地,我很失望,”暗金巨魚低聲說道。

“不是的,父親,她是索吾啊,十八年前失蹤了的索吾!”

“我知道,”暗金巨魚平靜地說,“但是,就連鴉死神也沒有進入禁地的權利。你不但不阻止索吾進入禁地,反而還受到她的蠱惑,私自變成了人類。你們都該死。”

“父親!”水犀喊道,“烏塔族的男人,難道就要以大魚的樣子度過自己永無休止的一生嗎?”

“是的,這是神的旨意。神降恩於我們,讓我們有資格成爲神明的奴僕,但是你卻不懂感恩,辜負神明的恩賜。你讓神明失望,同時也讓烏塔族蒙羞,”暗金巨魚緩緩上浮,俯視着它身下的兩個人類,“烏塔族不需要你們兩個敗類。”

暗金巨魚的身後,衝出幾頭淺紅色魚鰭的半金色巨魚。爲了向神明表達忠誠和提升自己更好的修行,這些烏塔族的長老都爭先恐後地將巨口伸向叛徒。

“住手,父親……住手啊,父親!”水犀的眼睛裡,迸發出亮金色的光輝,將衝過來的幾頭巨魚都吞噬成了熾熱的餘燼。

在狂暴的處決之後,水犀失去了所有的力量。他在下墜的途中,重新變成了魚類的樣子。

更多的大魚一擁而上,沒有了搶攻者,後繼者顯得更加狂熱。

魚羣將變成大魚的水犀撞來撞去,鮮紅的血液噴涌而出,將金色森林的鎖鏈染成了暗淡的猩紅色。

陸千羽想要阻止這場虐殺,然而一切都是徒勞的。

她還沒來得及掙扎一下,就被身下的一股怪力吸入了黑暗湖底的無盡深淵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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