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興七年,位於太學院內文延殿內,新的一輪文舉正在開始,本次監官爲宇文靜菡。
剛經大劫,宇文靜菡本以爲值得了卻鴻志,寥寥餘生,不想皇恩浩蕩,竟賜考官一職。雨霽天晴,一掃前日陰霾,見侍者已將考場佈置妥當。委身入座,靜待考生入場。
雲紫娟緩步而入文舉考場,一襲白衣勝雪,步履輕盈。初見莊嚴的考場,其中端坐一着官服之女子,觀其氣質非凡,斷定是考官大人無疑,便上前躬身施禮,垂首斂眸,含笑,言道:“七號考生雲紫娟,見過考官大人。”語落,尋位而坐,平展宣紙,提筆,拂手,細細研墨,準備迎考。這是冰卿掌門曾經選的路子,欲發展靈毓人脈,好爲門下弟子謀出路,重整旗鼓,而今她雖香消玉殞,紫娟亦會盡力完成其未了心願。
度着細碎的腳步,宇文初蘅視其門匾大字,略有些刺目。深凝一口氣,視身旁舉子云集,謀事在人成事在天,自己已付出努力,一切聽天由命了。心中有些忐忑的步入考場,雙拳緊握在身側。擡首,見一熟悉身影已高坐,微微一怔,遂心下安定。上前,緩緩行禮,道:“一號考生宇文初蘅見過考官大人。”遂,端然入座,將筆墨紙硯在案頭置好,靜等考試開始。
忐忑不安地走近考場,水清淺伸頭望去,場內主考官已安坐堂上,另有兩位考生已在。輕咬下脣,不知如何是好。此時只能硬頭皮而上,不得已而爲之。索性瀟灑地邁進考場,向主考官長揖行禮,而後尋得自己座位,安坐,閉目,平心,靜氣。
春意盎然,將宮內美景盡收眼底,納蘭白芷脣角始終上揚完美弧度,三千青絲隨意傾泄胸前及腰間,將少許墨發挽成蓮髻於腦後,嫣紅輕紗裹身,內襯雪白錦織。悠然踱步進考場內,已有二人在場內靜候開場,將視線瞥向主位端坐之人,未言。漫步至自個兒座位旁,緩緩落座,繼而細細打量殿內。儒雅之氣撲面而來,倏覺自個兒似與此地格格不入,笑得莞爾,卻是無謂,科舉爲何,不知。
侍者俯身告知時辰已到,見還有三位考生仍未到場,柳眉微蹙。宇文靜菡無奈搖搖頭,吩咐侍者將試題派發到各考生桌上,勾脣,道:“時辰已到,科考正式開始。蘇軾《賈誼論》道,“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且試以自身之才,對此抒發己見。”言罷,囑咐侍者留意遲到考生,來時引其入座。
忽然間想起今日是開考的日子,風澗月看天色似乎已過時辰,眼下也只得姑且試上一試了。匆匆趕至考場,考官已然宣佈考題,見一旁小吏,忙上前告罪。小吏聞之責怪數語,便引到案前,謝過小吏坦然入座,展卷研墨。待墨濃擱墨提筆,深思題意。
月溪山緩緩步入考場,裡面一片安靜,已有考生在答了。遲到,心裡想到這事,科舉遲到可不是好事,趕緊找到自己的位置坐好。看看四周,好像當自己早已經來到一樣,別的考生繼續答着題,心裡還在埋怨着師兄,他自己倒好考上了自己不幹,現在又硬要自己來。心裡想着,左手拿起試題看着,右手磨着墨。
聞題,雲紫娟細思其解,提筆,蘸墨,於宣紙揮灑自如。“論‘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意爲非才能難得,而是己施才能更難。原‘惜乎!賈生王者之佐,而不能用其才也’。學生一孔之見,認爲有才之人先須‘爭機施才’。有王佐之才者,莫只安於靜待時機,應‘只爭朝夕’,竭盡所能,機會難得而易失,切莫錯失良機。其次爲‘善施己才’。明君善用人之道,賢者須善施己才,盡心輔佐,能者在職,正學之世,各安其職,盡抒所蘊,見諸施行,方爲長遠之策,真正爲天下蒼生謀福。學生不才,僅悟至此。”成文,輕擱筆於桌,重顧卷,字體工整,確認無誤便上呈考卷,爾後,勾脣淡笑,閉目養神,靜待下題。
看完考題,右手墨已磨好,月溪山持筆隨手揮寫。“‘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才能雖難得,而賢者自施其才更爲難。明君治天下,賢者皆應盡心輔佐,百姓得安生。然,縱有難得之才,若不善用,再多努力,僅爲枉費心機,事半功倍,亦是徒勞。學生不才,自認爲善用其才,盡其所能,發揮潛力,便是高人之賢,莫道天才雖難得,可不盡其才,不善其能,再強亦弱。學生只求盡吾所能,願如春蠶到死絲方盡,爲社稷安定盡點綿力,爲百姓造福。”寫完,隨手把筆擱置好,小憩,靜靜待着。
觀題,宇文初蘅深思熟慮,伏案,落筆書之。“所謂非才之難,所以自用者實難,所言略爲明珠暗投,英雄無用武之地罷,此句,言儘自古懷才不遇之人困境及無可奈何,實屬可惜,依吾之拙見,才能固然重之,但時機同不可或缺,所謂,識天時,擇地利,求人和,不特用兵爲然,凡事皆有之,天時,便爲天機,也是自身之所幸,冥中註定之事,天意難見,人各有命矣不可強求也,地利,便是對其自身有利之條件,自身亦可創造此優勢,後天之效,可謂半數掌握在自我之手,人和,便爲人心之總和,得到他人對其自身才華之賞,以助自己實現其地,謂,盡數掌握在其自身,自古懷才不遇之人,皆數都得其天時,出生便才華出衆,難免孤傲執着,不從自身尋其根源,遺漏地利人和之一,皆成事甚微,再者,便怨政者皆爲非英明智慧,不受矇蔽之輩,自身雖有才,卻不爲之重用,苦於伯樂寥寥無幾,自怨自艾,雖,先有伯樂而後有千里馬,但,無伯樂千里馬之才便永都無法顯否?吾認爲,其一便是一忍字,堅韌不拔,甘於清貧,等其時機出現,或,主動尋其機遇,用其智謀,顯其才能,便也不會埋沒,如毛遂自薦,或陳子昂當衆誦詩矣,再者如吾等來此番來科舉,爲人,爲己,展其所學,終得鯉越龍門也好,名落孫山也罷,總歸握住良機,施展自身之能,不至抱憾。”畢,置筆與一旁,遂,待墨跡乾透,等待收卷。
靜聞考官出題,納蘭白芷略思半響,遂,執筆而書。“古往今來,有才人之人被埋沒者不勝枚舉,但白芷認爲,若真有能力便不會被埋沒。白芷不才,卻也知曉若真爲官便要努力出頭,不爲她人,是爲自己,爲江山。白芷將自己放在江山社稷之前,不是自私,而是認爲若連自己的保護不好的話怎麼去守護大羲社稷。有才之人怕的是沒有地方去展現才華。白芷無才,卻也不會在人前埋沒自個兒所學之術。”寥寥數語罷,水眸含笑,將筆擱置硯臺之上,合起試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