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內的焚香濃烈,一夜未滅不免有些嗆人。蕭元啓輕咳了幾聲,纔回神看着蕭元豐二人。他細細打量着蕭元豐,不放過他的一絲一毫:“璃王自在逍遙,卻不知道到這鳳鳴宮中是爲何啊?”
話語中不加掩飾那份不悅讓蕭元豐心中如同墜落到冰河之中。
“臣弟前來領罪。”他知曉自己的身份,低垂的頭顱下,是脣角的苦笑點點。
“領罪?朕昨夜尋了七弟一夜,倒是辛苦得很。不過,現在見七弟無事,朕也放心了。只是你總歸是欠朕一個解釋。”蕭元啓垂眸弄着衣袖上的繡紋,精緻的線條刻畫出栩栩如生騰飛的祥龍,張開的爪如同銳利的刀鋒。
蕭元豐俯身一拜,他從袖中拿出一物,恭敬地舉過頭頂。乍一看,沈思容便知道蕭元豐手中拿的是什麼了。那一張東西是她看着蘭心從身上取下的,那上頭還有點點血跡。
“這東西怎麼會在你手裡。”沈思容想着昨夜的那番擔心,想着不知是否安好的沈嬤嬤,她冷冷起身問道。清冷的話落在蕭元豐耳裡,如同是最傷人的利器。
蕭元豐擡眼間有些傷痛之色,他隨即慘然一笑,掩飾住心中的難堪:“回皇貴妃話,這是臣找回來還給皇上和娘娘的。”
“還?怎麼算還?朕只當你是皇貴妃身邊的親近之人,先前才允了你出宮之事。你若真心回來,朕也必然不計較,可你不該,不該讓你的主子傷心。”蕭元啓上前一個擺手,寫意便被打倒在地。蕭元豐亦是一動不動。
沈思容看着寫意嘴角的血絲,蹲下身子,扶着寫意起身:“本宮,問你一句,沈嬤嬤是不是你打傷的?”
目光灼灼,沈思容伸手勾起寫意的下巴,不讓她躲閃開來。寫意眼眸垂下,不敢對上舍思容的眼,她的手在伸手扭做一團,緊緊咬着脣下。
“告訴本宮。是,還是不是?”沈思容在這沉默中越來越心酸,她腦子裡便是當初在街頭救下的寫意。
寫意終究還是點了點頭,那點頭之間,沈思容已然承受不住,往下坐了去。
玉|臀不曾點地,而是懸空而起。
“來人,將這個該死的婢女帶下去。等候處置。”蕭元啓心疼這沈思容的失神,低吼聲如同滾滾潮涌而來。
蕭元豐只是略略看了一眼寫意,雙脣動了動,終究是沒有開口。而看着面色褪去的沈思容,他心頭如鋒芒在刺。
“臣弟請罪。”
“璃王何罪之有?這賤婢拿了皇貴妃的東西,王爺將此物歸還自然是大功一件。哪裡還用說有罪?”將沈思容放在圓凳上,蕭元啓亦是坐在一旁擁着她。
蕭元豐上前幾步,將那皮製密信展開,中間有一張紙條。蕭元啓當即心中驚駭,不懂聲色地打開來。那上面赫然寫着十個名字。這便是孟遠查出的最爲可能的寫信者。而其中有八人,在旁標註着與王家有關。
擡眼中,蕭元啓殺意而起,而蕭元豐卻絲毫不讓。
“你這麼拿來,也不怕朕殺了你?”蕭元啓威儀淡出,一旁的沈思容直起身子,亦是屏息相視。
“皇兄不會。臣弟以性命擔保,看見此信的除了寫意便只有臣弟,絕對沒有一個王家人看見。”蕭元豐眼中坦然一片,這坦然讓人心生信任,無法去懷疑其中的話。
“此地並無外人,思容你告訴朕,你信他不信?”蕭元啓輕輕一笑,敲了敲桌面,讓蕭元豐在下首坐下。
沈思容早知道蕭元啓不會容她旁觀,只好出聲答話道:“臣妾以爲,王爺既然將此物交給皇上,必然是心中有了輕重的計較。至於王爺的忠臣,臣妾是信得過的。”
此刻,想必蕭元啓想聽的不是反對之言,她現在雖然是蕭元啓寵愛之人,可是也是後宮妃嬪,這便註定她的身份依舊是棋子。至少是能夠掣肘蕭元豐的棋子,所以現在蕭元啓需要她穩住蕭元豐。
這只是一部分原因,而她這番話更是因爲她信任蕭元豐出自真心。
“哦?”蕭元啓心間難敵酸楚,他不禁運氣平息心中之亂。貴爲天子,他有偌大的胸懷,卻單單對沈思容有着強烈的獨佔欲。
“是,王爺將東西拿出來,無非是想表示對皇上的忠誠。”沈思容看了看寫滿名單的紙,上頭的名字很是陌生,手指在紙張上劃過,沈思容說着,另一隻手在蕭元啓腿上輕輕點了點。
蕭元啓知道此信是真並不曾被掉包,隨後應了一聲道:“七弟,朕與你雖然不同母,可是朕心裡也是清楚一件事情的,你是朕的弟弟,是蕭家的人。今日並無外人,朕也不妨與你坦言,當初你幾次三番與朕談心,朕是信你的,否則也不會秘密讓你去西北邊防掌握了一部分軍權。”
“臣弟銘感在心。”蕭元豐心中顫了顫,拱手道。
“此事是寫意所爲,與你無關,而你,從來不曾看過這些東西。懂了嗎?”蕭元啓劍眉入鬢,眉梢挑起弧度。
蕭元豐點了點頭,單膝跪下道:“臣弟明白。”擡頭之時,蕭元豐帶着感激看過沈思容,與她眼眸稍稍一撞便閃開來。
“不過,朕要問你一句話。朕若要對王家下手,你待如何?”蕭元啓在試探,他作爲君王是不可隨意相信人的。兄弟相殘自古以來便太多,蕭元豐現在還並未觸碰到他的逆鱗,所以還可以留着。但是王家他是必然要打壓下去的,而現在蕭元豐若是有一絲猶豫,那他也不可手軟。
“臣弟定當以大局爲重,只是,還請皇上放過無辜之人。”鏗鏘之言,是蕭元啓所想聽的保證。而蕭元豐的乾脆利落也保住了他一命。
直到蕭元豐離開了鳳鳴宮,蕭元啓才叫出暗衛。一番安排後,派了四名頂尖暗衛跟着蕭元豐,隨時掌控他的動向,一旦他心思有變,殺無赦。
“皇上究竟是相信他還是不信?”沈思容已經有些看不明白了,蕭元啓對蕭元豐的態度很是奇怪,不一味信任,也不一味懷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