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妾一直想知道,爲什麼皇上對璃王有很多寬容。”沈思容這話藏在心中很久,她不明白,以蕭元啓的行事之風不會允許蕭元豐的日益穩固。
等不來回話,沈思容不再提及蕭元豐,而是問道:“皇上,寫意可否交給臣妾處置?”
“朕與你一起去看看吧,她,留不得了。”
“也好。皇上還沒有告訴臣妾沈嬤嬤現在如何了?”沈思容清楚蕭元啓害怕自己心軟,也不再強求。
蕭元啓輕嘆着氣:“沈嬤嬤受了傷,朕已經派人將她安頓在永慶宮裡。晚些你再過去看看。”
這一日一夜的事情讓沈思容很是疲憊,連點點頭都如同耗損了不少氣力。
“今日過了,你好生休息。密信之事你不要再管了,朕定然能查出來。你的心思和情誼,朕心中記着。”蕭元啓不想讓剛剛產子的沈思容太過傷了身子,否則落下病根就麻煩了。
“好……”
知曉自己身體,沈思容自然不會堅持。而且,她的子墨馬上便要辦滿月宴了。身爲母妃,她也要好生準備一番。
逼着沈思容睡了一個多時辰,蕭元啓才允許沈思容起身。
站在黑幽幽的地牢門口,沈思容卻停住了步子,她不知道要以怎麼樣的身份面對寫意,背上一暖,一股推力逼得她不得不向前。
“有些東西總是要知道的,有些事實也是要面對的。身在皇宮便要知道,沒有一個人是可以完全相信的。你總是太過善良,縱然旁人逼着你拿刀,你也下不去手。”
蕭元啓搖頭感慨着,沈思容的這份溫良着實不適合宮廷。
“臣妾受教。”沈思容柔柔一笑,腳下卻是安穩了很多。走過長長的臺階,地下暗室裡的陰鬱撲鼻而來,溼冷的空氣讓人肌上生涼。潮氣從腳底竄起,席捲起周身的寒噤。
寫意被人關在最角落的一間牢房裡,四周還有不少侍衛緊緊盯着,只怕鬆一鬆眼皮便會丟了人。
“寫意。皇上與本宮來看你。”腦子裡想着奶孃,沈思容便不再怯弱,正是因爲自己太過信任寫意,才險些將這麼久的辛苦化爲灰燼。惠安皇后的生命,蘇家的慘案,蘭心姑姑的暗無天日,沈嬤嬤的傷都會成爲可笑的代價。
想到這些,沈思容不由邁了一步,她從鐵柵欄的縫隙看進去,寫意原本就清瘦的身影更顯淡薄。
“本宮只想問一句,你爲什麼要背叛我。爲什麼要替她們做事。”苦笑着問出心中的話,沈思容目光裡多了些憐憫。
而縮在角落的寫意只是冷聲笑了笑,隨後這笑聲越來越驚駭,在陰森的暗牢裡反覆的傳着。
“娘娘,我只能說一句對不起了。娘娘救了我和我的孃親,我本該心生感激,可是救我的還要王爺。”說到璃王,寫意的眼中現出迷人的亮光,面頰上帶着緋紅。
蕭元啓輕輕在沈思容要上摟了摟,隨後推到一旁。
“所以呢?所以你便幫起了王家?”沈思容不禁有些痛意,她猶記得那個衣衫襤褸的女孩子。
“不,娘娘收留我,我是感動的。甚至於我的名字都是娘娘取的,可是娘娘爲什麼,爲什麼要辜負了王爺?”
沈思容一語不發,看着寫意從角落爬起來,撲身到了柵欄前邊,那雙眼因爲怨恨變得銳利而魔魅。
“王爺對你一往情深,你爲什麼不嫁給他?你若是成了璃王妃,那我,就可以在旁邊伺候王爺。你毀了我的機會,我爲什麼還要乖乖看着你好?”
“入宮之後,你又何嘗真正相信過我,你總說我辦事不如寒香姐姐,穩沉不如寒香姐姐。在你心裡,我什麼都做不好。”
“你說你當我是妹妹,你明明知道我心中喜歡的是璃王,卻想將我許配給他人。”
“這些我都可以忍着,我都可以忍着……我努力模仿你的裝扮,模仿你的舉止,只希望他能夠多看我一眼。可是有你在身邊,我永遠都是不起眼的那一個。這些我都能受得住,因爲你救過我,因爲你是我的恩人。可是你不該,你不該讓我離開西京,你害得我被人糟蹋,如果不是他們救我,我已經沒臉做人了……”說着,寫意嗚嗚哭了出來,那些落下的眼淚重重砸在沈思容心裡。
原來,寫意一直都因爲璃王的事情對她存着芥蒂。她不會告訴寫意,自己想替她找一門親事是想她過得平安。她不會告訴寫意,讓她離開皇宮是怕她受連累。心中糾結着,沈思容淡然的臉上裂開縫隙。
“還有,娘娘可是知道。娘娘幫了我的一條性命,卻不如替我將那一家人滅了來得痛快。他們救了我的清白,他們幫我報了仇,他們給了我孃親好多銀子,他們讓我呆在王爺身邊……與他們相比,你又做了什麼?”
“此等人,留着何用?”蕭元啓怒色磅礴,話語中已帶着殺氣滾滾。
一句句指責已經將寫意背叛的原因說得清楚了,沈思容亦是不想辯解。一股子無力感在她身上流過,腳下虛浮了起來。
不想再面對這樣的寫意,沈思容垂眸轉過身,不再理會身後的叫罵。意識朦朧間,她聞到了最最熟悉的冷梅香味。這香氣讓她熟悉而安定,她心裡很清楚,寫意,要死。可沈思容不願她死在自己手上。
這個時候,沈思容才突然明白,原來,在愛情的爭鬥中,只有心中絕對的執着,就像寫意,能夠忘記她們之間所有的過去。在仇恨的掙扎中,只有誓不罷休的目的,無論用到什麼手段,無論要利用誰。在宮廷的臣服中,只有義無反顧的向前,沒有誰是可以真心託付的,信任,不過是欺騙和背叛的袈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