卷五:天舞之卷_七  良機錯失(4)

傅雁容嚼了兩片鴨肫肝,小聲道:“司楚,剛纔你和哥哥說了些什麼?”

“沒什麼,只是跟他說,再打下去對誰都沒好處,希望他能一力促成和談。”

傅雁容點了點頭,說道:“嗯,我想哥哥兇歸兇,他總會明白的。”

鄭司楚見她眼中仍然有一絲憂慮,問道:“阿容,你還擔心什麼?”

傅雁容放下了筷子,低聲道:“媽以前跟我講過共和國的諸位高官。那時她還說起你爸……鄭國務卿,很是讚賞,說他心性平和,才能絕世,是治世之才。也說起了馮德清,卻不是很讚賞,說他性情雖然恬淡,但有點偏執,不太肯聽勸,好名而不知變通。”

鄭司楚幼時在霧雲城,曾聽人說起過馮德清的一件佚事。有一次馮家因爲漏雨要翻修房屋,結果屋檐下有個燕巢,工匠順手拆了,馮德清見了大爲震怒,說小鳥也是生靈,豈可爲己之安居而壞小鳥之巢,定要讓工匠原樣恢復。工匠雖然認了錯,但也說燕子都飛走了,弄好了巢也飛不回來,馮德清卻根本不清。無奈何,工匠只得擔了個巢。可人來築巢還真個不易,每每捏到一半就掉下來,那工匠苦不堪言,最後還好用泥調了膠水在屋檐下重新捏了個鳥巢纔算完事。只是這巢一直都是空着,也沒有小鳥進來居住。當時說起這事時是在讚賞馮德清的仁慈,不過鄭司楚年紀雖小,卻覺得馮德清這人未免太偏執了。巢已破了,非要工匠吃力不討好的恢復,既無補於小鳥,也只讓工匠多費事。

馮德清好名而不知變通。這個評價,實在是恰如其份。鄭司楚停下了筷子,若有所思地道:“可娜夫人倒是很有識人之明。”

傅雁容道:“何止於此。爹生前跟我說過,媽當初在前朝還做過禮部尚書,也就是現在的禮部司長,很了不起呢!當初丁帥和前朝大帥楚休紅最後一戰,丁帥已經被困住了,媽當機立斷,讓爹和畢煒將軍衝入霧雲城,才塵埃落定。共和國建立,媽曾經是居功第一。”說到這兒,她猛然想起前朝大帥楚休紅其實是鄭司楚的親身父親,這般一說,可娜夫人豈不也成了鄭司楚的殺父仇人?

她的臉色登時有點不好看,鄭司楚自然落在了眼裡。可娜夫人居然有過如此巨大的作用,他也聞所未聞。楚休紅這個親身父親,他還是聽母親臨死前才說,其實對父親並沒有什麼感情。他道:“這都是過去的事了。可是可娜夫人爲什麼在共和國什麼事都不做了?”

傅雁容壓低了聲音道:“這件事爹媽都沒跟我說,我只是隱隱約約聽得媽說起過,其實大統制並不是她親哥哥,她還有個親哥哥就死在當初霧雲城圍剿五德營的最後一戰中。因爲死得不明不白,媽一直懷疑和大統制脫不了干係。我猜,媽也一定覺得大統制爲人深沉,對誰都不信,所以自願放棄一切權力,就和爹在一起。”

傅雁容說的,已是誰都不知道的隱事了。其實她也並沒有聽可娜夫人直接說過,只是傅雁容聰慧無比,只憑一言半語推斷出來的。當初共和初起,是前朝的蒼月公首揭其幟。蒼月公親生一子一女,還有個義子便是南武,後來的大統制。大統制起事,打的盡是蒼月公的旗幟,但大事已成,他自覺這個義子便有點名不正言不順,因此在圍剿五德營時暗中下令讓程敬唐逼死了蒼月公的親生之子以絕後患。程敬唐對大統制無比忠實,知曉此事的金槍班士兵後來也都已被滅了口,因此這件事再沒有第三個人知道。但可娜夫人是何等人物,親哥哥死在最後關頭,她就算找不到證據也心有懷疑。大統制羽翼已成,已經成爲共和國上下一律景仰的神明,她知道就算查明瞭這事,受害的也只會是自己和鄧滄瀾,何況事情也已經過去,因此一直隱忍不發。只是可娜夫人自己也沒想到,傅雁容這個義女和她並無血緣,但才智絲毫不遜於她,竟然只憑了零星話語推斷得八九不離十。

吃完了粥,鄭司楚本來有心讓傅雁容留下來,但傅雁容臉一紅,說媽和哥哥都在這兒,還是睡到媽房裡去,收拾了食盒走了。她一走,房裡又顯得空落落的,鄭司楚躺在牀上,默默地想着方纔傅雁容說的這些事。

這些,都是共和國中向無人知曉的秘密。他想起幼時和旁人一樣將大統制敬若神明,只覺大統制光輝燦爛,從無錯誤。後來雖然也知道大統制同樣會犯錯,但那只是白璧之瑕,瑕不掩瑜。可是傅雁容說的如果是真的,那麼大統制其實是個極其陰險狠毒的人。

一個如此陰險狠毒的人,把持了共和國國柄那麼多年,仍然沒有過一個人懷疑。難道。政客總是有兩付面孔麼?也許,鄭昭也是如此……自從母親告訴他鄭昭並是他的父親,而是殺了他生身之父的仇人後,他對鄭昭恨之入骨,可因爲恪守母親不得對他不利的遺言,只能再也不去理他。但現在想來,他也有點理解母親爲什麼會有好麼矛盾的遺言了。

母親一定非常恨鄭昭,同時也有着非常深的感情,甚至比與自己生父的感情更深。他嘆了口氣,默默地看着漆黑一片的藻井,心裡說不出的難受。

第二天,旁人都去參加鄧滄瀾的國葬去了。鄭司楚和傅雁容因爲尚不可在人前現身,便留在帥府。兩人出不了門,便說些閒話,倒不寂寞,只是鄭司楚總在想着那封國書的迴音。傅雁書交上去後,馮德清會不會同意?如果馮德清是個識大體的人,他肯定也會認同的。可是馮德清同時也是個偏執狹隘的人物,也許他認爲南方和北方勢必不能共存,那麼戰爭仍會繼續下去。

但願不要走到這最壞的結果上去吧。鄭司楚想着。

天黑了下來。國葬很是冗長,會持續一整天,到現在可娜夫人和傅雁書都沒回來。傅雁容又去廚房弄了些吃的,她這回也壯着膽子喝了口酒,結果嗆得俏臉生春,滿面緋紅,鄭司楚看得有趣,正想打趣兩句,門外忽然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

出聲了麼?鄭司楚一怔,猛地站了起來。他剛站起,卻聽傅雁書低低的聲音響了起來:“司楚兄!司楚兄!”

鄭司楚一聽他的聲音便涼了半截。傅雁書說得如此急促,顯然帶來的不會是個好消息。他開了門道:“雁書兄,事情不妙麼?”

傅雁書一進門,見傅雁容也在,先點了點頭才道:“司楚兄,上午我將你帶來的國書給了馮大統制,結果下午在入葬前他告訴我,說絕不與叛賊談判,還問我下書的是不是你,只怕你來的消息也走漏了。”

傅雁容驚道:“哥哥,你……”傅雁書和可娜夫人都不會扣留鄭司楚,但馮德清卻很有可能。傅雁書道:“阿容,你放心吧,我說司楚兄下完書後就走了,他只向我大發雷霆,說爲什麼不扣下他,後來也沒再說什麼。不過,我想他多半會派人來確證,所以我即刻送司楚兄過去。好在碼頭上還是桓穆之在負責,他是個信得過的人,馬上就走吧。”

沒想到,這個前一陣還在和自己做生死拼的人,現在居然會來救自己。鄭司楚心中一陣感慨,說道:“雁書兄,多謝你了。那,阿容就要靠你照顧了。”

這一次回去,只怕永遠與阿容相見之日,他心裡實是說不出的難受。傅雁容卻道:“胡說!哥哥,我要和司楚一塊兒回去!”

傅雁書看了看她,卻沒說什麼,只是道:“好,馬上收拾一下就走。”

他說完就下樓去了,鄭司楚心中百感交集,馮德清的不顧大局實在出乎他意料之外,他道:“阿容,你可知道,回去的話……”

“我不管,我要和你在一起!”

傅雁容的神情裡有一種異樣的堅毅,鄭司楚心頭突覺溫暖無比,拉起她的手道:“好,我們生死都在一起!只是,我有可能又要和雁書兄決一生死了,不管我們誰死了,你都不要怪活着的那個。”

傅雁容眼裡已是淚花閃爍,卻重重地點了點頭道:“嗯。”一個是哥哥,一個是丈夫,這兩人好不容易剛成爲朋友,卻又要變成死敵,她心裡實在難受之極。鄭司楚道:“那收拾一下,馬上走吧,省得夜長夢多。”

這一次冒險,結果全無效果,最壞的打算卻成爲了現實。鄭司楚坐上了傅雁書的馬車時,仍然有點不敢相信。馮德清,這個有恬淡溫和之稱的人,同樣有着執拗的另一面。世上之人,看來想要看透也是難上加難。

到了碼頭,傅雁書火急叫來桓穆之,讓他安排鄭司楚坐來的船隻讓他們回去。那艘船隻是艘小船,混在船隊中誰也認不出來,送鄭司楚來的幾個南方水軍在北軍營地裡,開始還惴惴不安,不過恆穆之對他們有禮有節,招待得也不錯,他們都已定下心來。突然聽得風雲突變,必須馬上趕回去,他們都嚇了一大跳,手忙腳亂地解纜起航。傅雁容正要上船,傅雁書忽然道:“阿容,你要保重啊。”

傅雁容回頭看了看哥哥,見他那張英俊的臉在暮色中寫滿了無奈。她知道哥哥向來深沉,喜怒不形於色,這一次是真覺得永遠相見之期了。她再忍不住,哭道:“哥哥,你也保重。”

傅雁書看她上了船,忽然想起了什麼,說道:“對了,有件事你還不知道吧,我已經娶了費雲妮做你嫂嫂了。”

費雲妮是吏部司長費英海之女,這門親事早就談下了,費雲妮當初和傅雁容也很是要好。聽得哥哥原來也已結婚,傅雁容道:“哥哥,祝你和雲妮百年好合。”

傅雁書揮了揮手道:“走吧。”

船很快就隱沒在了暮色中。傅雁書一直看着江面,看不到船了仍然站在碼頭上。一陣江風從他身後吹來,吹得他戰袍亂擺,誰也看不到,這個向來不苛言笑,喜怒不形於色的年輕名將眼裡,竟然也有淚水淌下。在這一刻,傅雁書想到的是師尊生前最喜歡的那首閔維丘送他的《一萼紅》。

這首《一萼紅》鄧滄瀾生前吟過多次,也聽宣鳴雷唱過,傅雁書都能背下來了。他揚聲高唱起來:

“快哉風!把紅塵掃盡,放出一天空。銀漢崩流,驚濤壁立,洗出明月如弓。……”

傅雁書向來金口難開,但一唱起來,聲音也極是響亮。歌聲遠遠地飄過去,正坐在船尾的鄭司楚卻也聽到了最後幾句。他低聲接道:“笑看千秋萬世,誰與爭鋒。”

這兩句是鄭司楚那一日決心與傅雁書誓死一戰前臨時改的。當時因爲他結果本來那兩句太過衰頹,所以改了兩句以壯行色。只是現在唱來,豪壯的詞句依然如此衰頹。

南北和談的第一次嘗試,就這樣尚未正式開始就結束了。江水湯湯,風吹過水麪,忽焉在東,忽焉在西,誰也不知道下一刻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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