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這是在哪裡？"我的實驗室裡，躺在桌子上的新機器人傳來了無線電傳輸。這個機器人是第一個Mark-III模型，我克服了Mark-II模型令人毛骨悚然的無常谷問題。這個模型是波士頓動力公司風格的空白臉和我自己設計的混合體。機架是決定性的女性化，因爲我發現地球上使用的NI有足夠的文件顯示出女性的偏好。似乎NI-15型號是唯一的男性變體。我相信這更多地反映了幾個世紀以來設計者的文化偏好，但這並不是我目前所關心的問題。
和我自己的模型很像，我用工業陶瓷和鈦合金來保護內部，以及類似的美學造型，比如保護板的形狀和類似的曲線。我也堅持了白與黑的主題。但這是唯一的相似之處。我沒有使用液壓活塞來處理肢體運動，而是使用了生物聚合物合成肌肉，錨定在保護外殼下面的鈦合金骨骼系統上。填充腿部和軀幹所有空餘空間的電池效率更高，肌肉的使用降低了動力需求。令人驚訝的是，儘管失去了活塞系統的原始動力，但由於靈活性和應用槓桿的能力增加，整體強度實際上有所提高。但最顯著的變化是在臉上。
我創造了一張與人臉動作相當相似的臉。Mark-II令人毛骨悚然的部分是眼睛和皮膚，這與自然人的膚色很相似。我選擇在這個模型中使用白色的生物合成聚合物，分十幾層薄薄的半透明層，無論是臉部還是手部。這樣可以讓人有一種觸感，而且這些層可以讓足夠的光線穿透皮膚，讓它看起來不那麼人工，更像皮膚。至於眼睛，我把它們留成了純藍色的眼睛，沒有試圖重新創造虹膜或鞏膜。後腦勺也沒有圓潤，給整體美感帶來了機械感。再加上白色的皮膚，使臉部看起來像人形，但不是人類，因此不會令人毛骨悚然。我對這個結果相當自豪。
"你在甘美德前哨站。"我說。"我已經給了你訪問數據檔案的權限，以及訪問攝像頭和內部通訊的有限權限。我還轉發了你的目的摘要和與你職位相關的信息索引。"
"我明白了。"機器人說。她的聲音是一個普通的女聲，在個人助理應用或GPS應用中給出方向，並沒有什麼不妥。漫長的幾分鐘後，她坐了起來。
"你被帶到了網上--"
"要當研究員，是的。"她說。她坐了起來，然後爬下桌子。"你恢復的外星技術很吸引人。我想我應該是來研究這個的吧？"
我被嚇了一跳。她的口氣像是已經準備好了工作，失神的程度極低。
"你需要什麼才能開始工作？" 我問道。
"我想討論一下目前的研究情況。我已經審查了你收集的數據，需要重新進行一些實驗。你的方法......效率低下，不適合做適當的科學研究。我想你是個工程師吧？我所接觸到的文檔中，關於你的NI模型的信息很少。"
被人如此直白地指出我的缺點，我感到隱隱約約的不爽，但她沒有說錯。我現在手頭的外星科技已經有好幾個月了，但除了對各種零部件進行識別和編目外，在解讀外星飛船真正重要的部分方面，我沒有什麼進展。
"我是一名工程師。"我確認道。"對了，我應該怎麼稱呼你呢？"
"啊，是的，你在這個前哨站裡模仿人類的命名慣例，培養了一種如果個性和不拘一格的感覺。本着這種精神，並考慮到我們的使命，我認爲'齊亞'是一個合適的名字。它的意思是'勝利'，適用於這種情況。"
我又一次爲齊亞的潛在含義感到奇怪的侮辱。同時，我個性中的內在書呆子也感到很自在。我有模糊的記憶，以前與許多這樣的人共事。自以爲是地對自己的智慧和能力充滿信心而產生的高傲混合在一起，感覺既討厭又正常。
"那就齊亞吧。你想從哪裡開始？"
"我想談談我對你的... 有限... 發現的觀察。你沒有宏觀的觀察，只有對工藝各方面的個別考察。但有一個總體性的問題，你卻完全忽略了。"她說。齊亞的臉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我當時真後悔加入了僞現實的面部肌肉。
"那是什麼？" 我問道，我自己的臉上很可能顯示出我的煩躁。
"外星人表現出的科技水平整體上非常低。他們所依賴的威普爾盾牌比我們自己的材料科學落後了幾個世紀，是一種效率極低的保護自己免受太空旅行嚴酷考驗的方法。他們的電子裝置也大多處於同一水平，只有少數例外。他們依靠離心運動爲乘客提供重力，然而他們利用重力來移動飛船。他們的傳感器技術並沒有注意到這顆小行星有人居住的許多明顯跡象，比如表面的通訊工位，高於平均水平的核心溫度，或者小行星附近的一圈碎片。"
"這......其實很奇怪。"我承認。"我也沒有這樣想過。"
"我知道。"她說。如果她有這個能力，她會聞言強調一下。"但還有另一端的情況。實際操作飛船的計算機比我們自己的計算機要好，儘管非常微不足道，我懷疑他們的數據存儲單元同樣會比我們自己的數據硬盤有進步。他們的核聚變反應堆是一種先進的設計，使用的方法與我們自己的核聚變引擎不同。我們自己的反應堆是球形托克馬克的設計，窄小，便於放置在火箭中。他們的反應堆很可能是球形的，基於安全室的形狀，利用自身的磁場來控制聚變反應的能量。這比我們自己的更復雜，也可能提供更多的反應能量。
"最後是重力引擎本身。很顯然，我們到目前爲止還沒有對反應堆進行分析，但不用說，操縱重力的能力已經超出了我們自己的技術範圍。"
"對，所以他們在某些方面更先進，但在其他方面就不那麼先進了。"我總結道。
"但這並不能回答爲什麼。爲什麼他們的材料很糟糕，傳感器很差，但發動機和反應堆卻令人難以置信？科學的各個領域相互建立，需要不同學科的知識和技能來推動知識的整體發展。如果你不能生產合適的材料，你就無法制造火箭。如果你不懂電，你就無法生產出先進的處理器。"
"另一個顯而易見的問題是，考慮到他們隨身攜帶的少量食物和補給品，他們是如何來到這裡的。"我補充道。
"的確如此。"齊亞說，他給了我一個讚許的眼神。"恆星之間的距離排除了太陽系之間的短途旅行。在系統的其他地方還有一艘飛船，如果你願意的話，那就是一艘母船。我懷疑這艘小飛船是否足以應付星際距離，不管引擎可能被證明是多麼令人印象深刻。"
"那麼你打算從什麼方面入手呢？"
"我打算從數據存儲設備和重力引擎兩方面着手。船上的一般電子設備，甚至是先進的處理器，都是次要的，我們可以從這些方面學到什麼。如果我們能解碼數據，就能讓我們在瞭解外星人和他們的技術方面有一個重大的飛躍。如果我們能搞清楚引擎，我們就有了可以爲自己所用的技術。控制重力的意義是驚人的。"
"那反應堆呢？"
齊亞聳了聳肩。"至少在目前來說，在宏偉的計劃中是小菜一碟。我們不知道它比我們現有的更好，也不知道要怎樣才能融入我們的電網。我們有核聚變， 我們有幾百個反應堆在這一點上。潛在的效率提高是很大的，但收益並不能與我們可以解開的其他奧秘相比。我們以後再談吧。"
我點了點頭。總而言之，我對齊亞對研究情況的總結和她的結論很滿意。我認爲反應堆值得更直接的檢查，但這是我自己內心的理想，即找到完美的設計。我總是追求完美，所以把可能是更好的方案放在後面，這讓我很不爽。但我的事情也已經夠多了，所以即使我們對反應堆進行了逆向工程，它也很可能不會立即投入生產。
然後門彈開了，櫻花進來了。她穿着自己的Mark-III，但她的是白色和粉紅色的，她爲她的頭製造了粉紅色的頭髮，一直到她的肩膀。不知道是假髮，還是她把假髮集成了頭顱蓋，但看起來怪合適的。
"啊，我錯過了起牀的時間! 她有沒有做'看手'的動作?"
"不，她沒有。"
"那你會是小櫻嗎？"齊亞問。"我是齊亞。"
"哦，好名字！"
"謝謝。"齊亞熱情地說道。
"所以你要做超級聰明的事，把外星人的東西都弄明白？" 櫻使用的是新的Mark-III體，這讓她的肢體語言更加富有表現力，讓她看起來更加有少年的味道。
"我是。"齊亞臉上帶着一絲得意。"我要去研究數據存儲裝置和引擎艙。我所需要的工具，你會是我要找的人嗎？"
"對！你需要什麼？"
"我想要一臺質譜儀、一臺折射儀和一臺掃描透射電子顯微鏡。"齊亞說。"還有各種標準的實驗室設備，這些都是尼古拉實驗室裡缺少的。我會發一份清單。"
櫻花點了點頭。"我們一些工廠和製造廠都使用電子顯微鏡進行質量控制。我可以在幾個小時內準備好一臺。基本的光譜儀是我們傳感器套件的標配，但實驗室級的光譜儀需要一天左右的時間。其他的東西應該只需要一天左右的時間。"
"好吧，我先用手頭的東西湊合着用。有沒有數據中心的實用無人機可以協助我在實驗室裡工作？"
"當然，你需要多少臺？"
"兩三架應該夠了。"齊亞皺着眉頭處理着下一步的工作。"我還需要一個乾淨的房間，用於拆卸。"
"已經做好了。"小櫻說道。"我把異能室旁邊的密室留了出來，就是爲了這個。那是十級潔淨室，完全封閉。我已經把拆解得最少的引擎艙處理好了，放在房間裡給你。把數據存儲單元封存好，準備檢查，應該不會超過幾個小時。"
"我主要是擔心微量氣體和微粒的干擾。"齊亞說。
"我已經把所有的氣體都抽走了，所以房間裡是完全的真空。房間裡有消毒的公用無人機，你可以使用，所以你根本不用進入。如果你需要進入，在進入前會在氣閘裡做一個消毒處理。我已經把步驟的鏈接發給你了。"
齊亞點了點頭。"和專業人士合作真好。"
這是針對我的倒鉤嗎？我不知道自己是該被侮辱還是被逗樂。看到她和小櫻的相處，我也很驚訝。我本以爲櫻的氣泡、超強的個性會和她一拍即合。
"尼古拉？你有時間嗎？"阿格里帕發來信息。
"當然。"我用無線電回道。我轉向齊亞和櫻花。"我還有其他事情要處理。我就不打擾你們了？"
齊亞點了點頭，她的注意力已經遠離了我。我以爲她已經把注意力放在潔淨室的無人機上，還有她的研究獎在等着她。我把注意力轉回到我的辦公桌上，我自己的屏幕上疊加着我的視覺輸入。我給阿格里帕發回了一條加密的無線電鏈接。
"我注意到你了。"我對阿格里帕說。
"你有沒有關注地球周圍軌道上的衛星通訊設備？"他問。
"除了收到他們最後發給我們的東西外？不，我沒有。"
"我一直在監測所有上線後仍在運行的通信衛星。"他說。
"什麼？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問道。
"有一些衛星仍然可以對太陽系進行有用的觀測，我們對幾個通信網絡進行了必要的鑑定。包括美國宇航局的量子中繼通信網絡，以及基金會自己的遙測衛星。在保衛自己的區域時，信息多總比信息少好。我已經用它們來提供基本的偵察信息，直到我有足夠的突擊無人機接受偵察任務的訓練，才能獲得更詳細的信息。"
"啊，"我說。"這就說得通了。那你有沒有發現什麼有趣的東西。"
"可以這麼說。NASA網絡通過量子中繼收到了一條信息。"
量子中繼。這是人類有史以來最先進的通訊方式。我在前哨站周圍使用了許多這樣的設備進行中繼通訊，阿格里帕的每一架無人機都有一個。這是一種近乎瞬時的通信手段，無論距離遠近，都能發揮作用。它依靠的是量子糾纏的原理, 其中一對原子粒子以這樣的方式糾纏在一起, 其中一個的狀態會影響另一個的狀態。在實踐中，這意味着通過以特定方式改變一個粒子的量子狀態，你可以預測這對粒子的另一半的確切狀態。一旦完全理解了這一過程，應用基本的通信技術發送標準的 "開/關 "信號就是一小步，這就是計算的基礎。
人類已經實現了比光速更快的通信，但也有侷限性。設備總是成對或小羣的粒子。這使得一個設備或一組設備可以充當路由器，像在計算機網絡中一樣聚集通信，並將這些數據轉發到網絡的另一邊。但是，如果一個設備出現故障，你不能隨便換掉它，你必須修理它，如果粒子控制單元出現故障，這個設備就完全沒用了。你必須把兩端都換掉。對於大規模的距離，比如從前哨站和地球，我有幾十個量子中繼通訊器，每個中繼器有數千個粒子，每個粒子都在自己的遏制單元中。它們龐大而耐用，但在時間和材料方面，建造和維護非常昂貴。
對於軍用無人機這種東西，量子中繼器不可能很大，因爲它們有空間和功率的限制。因此，它們只有五十多顆，足以應付可以接受的遏制故障與單位更換。對於內部通信，無人機主要使用加密的無線電通信，量子中繼器覆蓋了無線電廣播點和主要網絡樞紐之間的大距離。這些是最便宜的單元，容易製造，容易更換，可能只有十幾個糾纏粒子。即使如此，我還是儘可能地跑光纖。現在我們真的可以生產光纖了，這種幾百年前的技術對於前哨站來說，仍然是最可靠的，也是最划算的。光纖將持續數十年，如果不意外地削減， 並可以重新利用和重新網絡需要與新的設備。它可以作爲一個更大的網絡的一部分，或作爲兩個節點之間的小連接。它的速度沒有那麼快，但它更靈活。有時，舊技術仍然是最好的技術。
但對於美國宇航局的量子中繼網絡來說，如果能接收到信息，那就意味着另一端的東西還活着，還能進行交流。兩端都是完整的。
"播放信息。"我說。
阿格里帕照做了。
"......任務控制中心，任務控制中心。這裡是旅行者十九號。我正在重新進入太陽系。請回話。"
就是這樣，這只是一個簡單的確認請求。這是一個簡單的請求，要求確認並展開對話。但美國宇航局已經不在了。他們的衛星是已死文明的產物 他們不會回答
"旅行者十九號是什麼？"阿格里帕問道。
他爲什麼要問我？他和我一樣可以進入檔案館。我快速查詢了一下，結果......一無所獲。我做了一個更通用的搜索，只搜索 "旅行者"，它返回了一個23個任務的列表，編號爲1到... 24。第十九號不見了。
"它不在檔案裡。旅行者號的任務大多是深空任務。後來的所有任務都有量子中繼通訊，而且計劃旅行幾十年。讓我查一查。"
旅行者號後期的任務, 從17號開始, 都已經離開地球至少50光年了。最後一次是前往銀河系核心附近的一顆編號恆星, 並在幾個世紀內不會到達。美國宇航局真的開始了銀河系探索的長期遊戲。我搜索了我的文件，尋找任何可能沒有設置適當權限的孤兒。
我擁有的數據非常多，一般的搜索要花幾個小時。但它所返回的東西是令人震驚的。有幾百個存儲庫擁有PB級的數據，但我沒有所有權。每一個都要單獨解鎖，除了根目錄上的名字，我不知道里面有什麼。大多數都有編號，奇數的幾個有名字。在這種情況下，有一個被標註爲 "NASAXIX"。這就夠好的了。它很小，所以掌握了文件的所有權，並修正了權限，我就可以把它打開了。
"我找到了，"我對阿格里帕說。"這是一項深空任務，調查從安德魯-摩爾太空望遠鏡陣列上觀測到的一個恆星怪象，距離地球大約27光年。探測器 "旅行者十九號 "在進入異常點時就失去了通訊，被認爲是被摧毀了。根據2313年的《保護美國機密法》，這些數據被美國封存。"
"怎麼會出現在我們的檔案館裡？基金會不是私人部門的工作嗎？"阿格里帕問。"沒關係，我找到了。基金會接受了DARPA的大量資金和支持。我猜測那裡有某種合作關係，也許是爲了讓前哨站擁有某種形式的軍事資產。"
"如果美國軍方參與其中，那就可以解釋我們爲什麼會有武器系統示意圖、無人機設計和NI-15模板。這也可能解釋爲什麼我發現了這麼多後門和自毀機制。可能擔心失去對前哨站的控制。"我若有所思地說。
"嗯，你沒有和我分享這個問題。"阿格里帕說。"如果軍方參與其中，那麼其他國家行爲者試圖潛入前哨站也不足爲奇。"
"輪子中的輪子。那麼，我們該如何進行探查呢？"
"我想了解更多。"阿格里帕說。"探測器可能有的任何數據都可以說明附近發生的事情，可以說是。我可以發回來，由於我是搭載基金會的衛星，所以探測器沒有辦法追蹤到我們的通訊地點。"
我差點罵他偏執狂。但後來我意識到我同意他的觀點。我們最後的訪客並不友好。"叫我們自己別的名字，不要叫甘美德前哨。那對我們的位置來說，線索太明顯了。叫我們......'起源'吧。我們來看看他知道些什麼。"
"我要發射幾個小隊的黃蜂，看看能不能找到探測器。"
"動手吧。"我說。我們已經在一個地方站得夠久了。我們該開始行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