秀出手術同意書吧！

近年來醫、病互信每下愈況，患者愈來愈輕易地把醫師告上法庭，普遍使醫師們感到心寒，尤其一些外科案例不甚合理的判決，打擊醫界士氣甚大，也使得年輕醫師視外科生涯爲畏途。近日發生一個全世界罕見的案例，這個案例加重了外科醫界的危機，但筆者認爲，這個案例同時也給了臺灣法界與醫界一個互相溝通的良機，也是醫界、尤其是外科醫師和百姓重建正常關係的契機。

在此案中，原告和被告雙方都是頂尖、具有指標性的人：原告患者自己不但是一位素有鐵面之稱的法官，還是法院裡的審判長；而被告則是臺灣醫界龍頭臺大醫院的醫師，不但有完整的訓練、以診治肝膽外科疾病爲專長、還是臺大臨牀博士，曾任該院外科部副主任，現在更是該院領袖級、樣板型的醫療事務室主任。

根據報導，審判長腹部超音波發現膽囊有息肉，醫師依據報告施行摘除膽囊手術，術後患者一吃肉就拉肚子，生活品質受到嚴重影響。而醫師卻表示病理檢查膽囊沒息肉，但有慢性發炎，讓審判長覺得白挨一刀，以「業務過失重傷害」告上法庭並求償九百萬元的天價；臺大則強調他的「膽囊慢性發炎，有必要摘除，手術符合規定」。

就像一般常見的醫療糾紛，患者與醫師各說各話，沒有共識。醫界感嘆，社、學、經地位這麼高、特別是身爲審判長的法官都如此蠻橫不講「醫理」，百姓有樣學樣，只要診斷有異、治療結果不理想就提告醫師，荒謬之極，難怪臺灣這麼多醫療糾紛，我們真的「以後就只有請菲律賓醫師來開刀了」！

爲了抑止動則告醫的歪風，筆者強力支持臺大同仁。病患因術前診斷「息肉」與病理報告「慢性發炎和細砂型的膽囊結石」不符而提告，是強臺大醫師之所難，也給社會一個非常不好的示範。他和民衆應該瞭解，科學的能力有一定的極限，醫學臨牀上沒有任何檢查是百分之百可靠，也沒有任何醫師的術前診斷是百分之百的準確；同樣的情形，在法界裡，讓人身敗名裂甚至於誤人性命的烏龍判決屢見不鮮、比比皆是，難道該審判長敢誇口他的職場生涯中未曾有任何錯判？

另外，「一樣米養百樣人」，更何況醫藥和手術，一般說來，切除膽囊根本不會造成太多或是嚴重的後遺症，只有極少數人會消化不良、容易腹瀉，原告應該體認自己體質的特異，諒解醫療結果的「不定性」。更何況從醫學角度看，原告要如何舉證他有「消化不良、一吃肉就拉肚子」而且「嚴重影響生活的品質」？

息肉是個常見、而常常沒有症狀的疾病，外科教科書或公認專業性文獻訂有手術切除膽囊的適應症（Indications），包括超音波顯示息肉大於多少公分、是否愈來愈大或有惡化成癌症的可能性，以及臨牀上有什麼樣的現象「症狀及徵狀」。

個人認爲只要該醫師在手術同意書內「手術原因」（不是診斷）欄內確實依上述適應症清楚地記載了手術的必要性，醫師要說服未來審判的法官自己沒有違反醫理，何難之有？何況患者有簽字確認內容、而且同意手術；更重要的是可以藉此機會給予社會正確的觀念、重新挽回醫病互信；又進一步，向後輩醫學生顯示，只要依照醫理常規施行治療和手術，術前解說清楚再加「手術同意書記載清楚」，必可獲得法律保護，外科救人生涯又何懼之有？

尖端對決、關鍵時刻，爲了臺灣廣大的患衆，代表外科醫界的臺大醫療事務室主任、博士醫師，絕對不能輸掉這場法律攻防戰，筆者認爲一定會贏，但是爲了贏得漂亮，秀出審判長的手術同意書吧！

（作者爲醫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