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看世界》不可思議的傳說

杖杉庵的塑像。（作者提供）

太平時代的孝子不必破家衛國，這個普遍稀缺，就跟猶太人認爲只有利未人才有資格擡約櫃一樣，我問過我的美籍猶太裔鄰居，爲何想到臺灣學繁體中文？他說猶太人總想挑戰最困難的事，還說他們從小就被教導世上沒甚麼艱難不能超越，聽本鄉先生絮絮說着家事，我覺得他的「至聖所」就在自家裡，人們常說「久病牀前無孝子」，我相信他菽水承歡的日子，肯定是他人生已經超越了的艱難。

在一處讓本鄉先生不斷喊痛之後必須止步的景點，他指着路邊一棵大樹下的塑像，空海大師手正要按一個跪着的信徒，本鄉先生說：這是一個鉢碎成八片的故事，有關大師的很多傳說都有點殘忍，我不喜歡。

我每天必翻無數回的萬國地圖，最棒的一點是對各寺的傳說附有簡介，這景點名叫「杖杉庵」，我事先查過網路，是大師跟「衛門三郎再來」的故事，我也覺得有點殘忍，三郎就因爲辱僧受到8個孩子每天死一個的報應，我看着這棵參天杉木，其前身是衛門三郎在懺悔之後，巡禮四國20圈的手杖，被大師立爲墓標之後能長成大樹已不可思議，更不用說大師滿足三郎來生的願望，讓他手握着石頭誕生爲伊予國主家的長男，於是就有了供奉這塊石頭的石手寺（第51番），我只好奇這個傳說跟賈寶玉的銜玉而生，究竟能讓多少人接受？

到了公車站，我決定在附近找家民宿過夜，我跟本鄉先生說：謝謝你送我的禮物，如果接下來的一個半月它還能挺得住，我一定把它帶回臺灣，你要照顧你母親，就讓它代表你參加我們每年三月固定舉辦的媽祖繞境，這是世界第三大宗教盛事，僅次於梵蒂岡的彌撒跟麥加朝聖。

本鄉先生眼神頓時放光，身形一下子拔高，他說：你就把這車當成是我，你放心，它真的很耐用。

歌德說體貼老人要像對待孩子一樣，我認爲不論對待有情生還是無情生也一樣，接下來的66座佛寺長達1千多公里，我一路管手拉車叫「大兄弟」，雖然在翻過數不清的山頭後出現了意外，斷了輔助支架的一小根，幸好大骨格原在，我一路上是真把他當成是個有想法能堅持的「孝子」，不管休息還是起身都不忘跟他打聲招呼。

看着躺在書櫃前的「大兄弟」，我時不時想起本鄉先生，想到至今仍普遍存在於日本人骨子裡的武士道精神，諸如：勇、義、仁愛、禮節、名譽、誠實，……，在跟本鄉先生結緣的3小時我領略了大概，如果說把時間花在自己身上才叫真自由，肯花在家人甚至是陌生人身上，那可真不輸戰國時代的墨徒，相當於爲所當爲的大和魂，特別能印證我這想法的，是他一路上不假思索真誠地喊痛。（《我心中的日本新武士》之四，待續）（朱言紫/臺中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