荒野熊隊:自駕探險不是目的 而是與世界溝通的方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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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萬種野法# No.37「荒野熊隊的自駕探險

4輛車,9天,12個人,32次陷車,87條河流,158座橋,1374公里。

越野自駕,這或許是一串平常不過的數字,然後對於一些人,這是一段見證生死的探險自駕之旅。

2018年,中國車隊首次挑戰成功穿越貝阿公路,在這條被世界公認的十大最危險之一的路段,留下了中國車隊史上的穿越奇蹟。

貝阿公路究竟代表着什麼?

它位於俄羅斯西伯利亞,這片誕生探險傳奇的陸地,在大衆中,它是一條神秘且遙遠的死亡公路。

貝阿公路無數垮塌的爛橋,交錯橫行的深水道,冰雪覆蓋的凍土層,造成路面大量破損,再加上惡劣的西伯利亞環境,人跡罕至,常年有野獸出沒,只有極少數探險者纔敢踏入這片土地。

截止2018年爲止,只有波蘭等極少數的西方探險隊挑戰成功!

而這次的挑戰者則是來自中國的探險家田小禾,人稱@荒野熊隊,大家愛稱他爲熊隊。

2002-2008年 熊隊(田小禾)遊學歐洲,接觸自駕探險。回國後深耕越野探險領域十年,遊走於無人區大河源頭策劃組織穿越活動近百場,其在越野圈層及探索旅行領域影響深遠。

如今他更願意帶着中國的車隊,自駕探尋全球地表最高危的地區

今兒,「野生菌」和熊隊聊了聊,關於他的探險故事,還有生活理想(括號中的碎碎叨叨是小編偶爾跳出來的內心獨白或補充。)

野生菌:爲什麼叫@荒野熊隊?

熊隊:我們的探險隊叫地球密碼探險隊,在這之前叫做蜂蜜與熊,這是當時國內非常有影響力的改裝機構,我就是那個熊,另外我非常喜歡熊二的角色,他非常執拗,雖然很強壯,攻擊力很強,但也很傻。比如他想吃蜂蜜,寧可被蟄的渾身都是包也要吃,非常執着。這跟我們當時做的事情很像,當然啦,那時我也挺胖,看起來有點兇狠吧。就這樣,大家都習慣叫我熊隊。

野生菌:爲什麼喜歡「荒野」?

熊隊:關於荒野,這對於我自己來講是一個歸宿,或者是療養院。因爲在城市裡待的時間太長了,對於生命緣起的自然環境,我們已經隔絕太久太多了,每個人或多或少都會有一些社會病,我們需要回到荒野自然中治癒自己。所以我們經常說每次出發其實是一種迴歸,就回歸到人類生命和文化起源的這些地方,荒野便成了一種信仰或者執念。

野生菌:爲什麼喜歡自駕探險這種方式全職從事這項工作?

熊隊:我之前在歐洲留學,加入到當地的自駕俱樂部,經常去一些比較艱苦或者環境比較惡劣的地方,漸漸喜歡上這種方式,然後通過個人的努力。自學相關知識,包括四驅車的駕駛和維修等,這種與自然之間的深度接觸令我着迷,彷彿開啓了一扇窗,通過自然反觀自己,這是最開始個人的興趣來源。後來我發現自駕探險有非常深的理論,都是西方人可能用了幾十年去沉澱和總結出來的東西,非常寶貴。我們都說國家地大物博,所以我想擁有這種技能去做這件事,對於我來講,這比賺多少錢都要有價值和更有吸引力。然後就想分享給更多人,因爲我堅信有這種想法的人絕對不會只是我一個人,大家更多的苦惱來源於不知道該如何去做。後來回國的時候,我就堅定我未來的人生應該聚焦在依賴於四驅車輛去做探索自然的事業上。

野生菌:地球密碼探險隊是一支什麼樣的車隊?

熊隊:地球密碼探險隊是一支職業探險隊,我們主要做自駕探險,最終使命是在全球的未知或鮮爲人知的地區,通過團隊協作促進科學探索、地理再發現及人道主義援助

野生菌:如何理解探險這種行爲?

熊隊:在國內,大家很容易把冒險和探險混淆,探險和自己出去玩是兩個概念,探險一定是對人類,無論是對自己人類本身的能力邊際,還是自然科學基礎地理信息數據的探尋,或者是有助於社會的開創性的行爲,這種人才能夠叫做探險家,或者這種行爲才能夠叫做探險。英文比較好界定,如冒險爲Adventure,探險則是Exploration。我們既然稱之爲探險隊,就是因爲我們持續在做科學探索、地理再發現、人道主義援助等。

野生菌:如何理解職業探險?在中國是什麼樣的存在?

熊隊:職業探險,顧名思義就是全職做探險工作,這在西方主流社會裡是有比較高的社會認知的,但是在中國,它彷彿就是情懷驅動,因爲我們的文化土壤對這種東西認知是不夠的,這不是這一代人的問題,而是民族過去三四百年的一個巨大缺失,所謂不能體面的活着,簡單來說,就是很難賺到錢去生活,娶媳婦,買車和買房,中國的探險家現在做不到這一點,據我所知,在這個領域和行業裡的人能夠堅持做這個事情的,其實都是發自內心的熱愛,當作自己畢生的目標,或者某一種信仰。這樣的人相對比較少,因爲很多現實問題會羈絆或改變探險的初衷。

野生菌:分享些我們探險隊做的科學探索、人道主義援助故事吧?

熊隊:2016年至今,我作爲中科院“大河源頭”項目的領隊,帶領中科院遙感與數字地球研究所劉少創院士在內的科學家們進行“大河源頭”的勘察工作,完成了包括雅魯藏布江、印度河、塔里木河源頭的精準定位,未來還有22條河流等待測量。

野生菌:聊一聊您經常提起的「地理再發現」吧?

熊隊:過去400年,我們人類幾乎踏遍世界的每個角落,地理大發現的時代已經過去,我們現在能做的只能是地理再發現。任何一代的探險家其實最開始都有科學探索的目的,很多探險家或者探險隊裡面都有科學家角色,每一代的科學家從歷史到現在是帶領人類不斷地接近真相,尤其在地理認知上。如100年前斯文·赫定界定的獅泉河和印度河的源頭,現在我們被認爲是文化源頭,(不請自來的備註:一百多年前瑞典探險家斯文·赫定曾指出印度河和獅泉河的源頭在著名神山岡仁波齊北部,但究竟在北部的哪裡?語焉不詳,至今仍是誰也說不清楚。)因爲100多年前的認知只能在這。但是隨着科學技術的發達,後一位的科學家站在前人的肩膀上,它可以去探尋更深的邊際。地理大發現的時代過去之後,還有很多細節需要更正,包括我們現在在瞭解的很多大河源頭,百度上給的信息數據都存在巨大謬誤。這裡有各種各樣的原因,一是技術原因,一種是文化原因,而我們則是想努力找到真相。

野生菌:越野和環保在大衆和政府眼中是矛盾的,尤其是越野自駕,經常可以看到一些越野車隊對環境破壞的新聞,目前政府禁止無人區的穿越,很多地方的草原也已經被保護起來,你怎麼理解其中的矛盾?

熊隊:真正的保護者很多一開始就是探險者,探險者看到這個地方,或者是發現這個地方需要被保護,他就會去推動和促進這個地區的環境保護。 越野自駕,之所以現在造成大家對他的印象不好,是因爲很多人把越野當成了目的,去炫耀。這樣的人在越野的時候,對自然沒有敬畏心,沒有嚴格的條規約束,拿我們車隊舉例,我們是禁止從車窗裡往外丟棄任何垃圾的,並且在任何的情況下都是依賴於有路徑的路線去行駛,除非是到荒無人煙的荒野,開路性質,但大多數的人是爲了炫耀。這種初心會導致行爲上的巨大差異。對於這個問題,我的看法是無論自駕探險者也好,或者是自駕越野愛好者也好,應該認真審視一下這種行爲。

野生菌:您如何看待中國很多單人穿越無人區這樣的行爲?

熊隊:不是所有行爲都能稱之爲探險,探險應該分爲兩種,一種類似於最近大熱的《徒手攀巖》,因爲他在探索人類能力的邊際,另外一種是帶有科學意義或者科學價值的。反過來講,一般帶有科學意義和價值的幾乎都是團隊的行爲。比如穿越羌塘也好,走無人區也好,無論是個人徒步,還是單人駕車,你要能證明這個行爲的意義是什麼,對於我個人來講,我不太認同這種行爲,因爲我覺得更多的人做這種事情主要的目的不是爲了別的,可能就是爲了證明我跟別人不一樣,或者我比你厲害,所以我不覺得他有任何的社會價值。

野生菌:推薦一些您比較喜歡的探險家和作品吧?

熊隊:我個人比較喜歡愛爾蘭南極探險家,歐內斯特·沙克爾頓爵士,雖然他畢生多次嘗試穿越南極的探險都未能成功,並在最後一次探險中因心臟病發作去世,可謂把生命獻給了事業;但他堅定無畏的精神,出類拔萃的領導才能,以及慷慨無私的人格魅力,贏得了探險隊友們無限的信任和尊重,併爲後世讚頌。

關於書籍,我推薦一本《世界最險惡之旅》,書籍講述了1910年,英國極地探險家斯科特率領探極隊員嘗試挑戰世界上首次抵達南極點的紀錄。經過在險惡雪地不斷跋涉後,他們還得面對挪威探險家阿蒙森一行早在一個月前已率先抵達南極點的重擊。悲憤與痛苦之餘,五人最後因體力不濟及燃油缺乏相繼倒下,全體罹難。從這本書中,你可以發現在可以名垂史冊的探險成就面前,最基本的人類生存權的判知是多麼重要。生存還是榮譽?這種競爭像魔咒一樣存在整個世界。也是人類文化的一個縮影。

野生菌:聊聊您現在在做的《駛向荒野之旅》吧?

熊隊:《駛向荒野之旅》是國內首檔環球自駕探險紀實片,主要講述我帶領中國車隊,自駕探尋全球地表最高危的地區。穿越世界十大最危險路段之一的西伯利亞貝阿公路,探索俄羅斯最長河勒拿河源頭,促進地理再發現;深入藏北羌塘無人區,幫助人道主義救援等內容。我們希望無論前方艱難險阻,只顧風雨兼程,一路向前,駛向荒野。

野生菌:這部紀實片和其他同類型的有哪些區別?

熊隊:2018年,我作爲探險家的身份簽約了小題影視,和國內專業的影像製作團隊聯合打造了這一檔紀實節目,導演的工作主要是在現場調度攝影團隊,我們秉承的原則是拍攝者不干擾拍攝對象。比如如果在現場我要死掉了,在這個過程中,你只需要把鏡頭對準我並記錄。還有一點可以百分百地告訴大家,視頻上呈現的並不是我們遭遇的最驚險時刻,真正的命懸一線的過程,出於攝影師的安全,我們都沒有拍,而是簡單的想辦法通過。我們的導演的工作更多是在後期如何把這種瑣碎的東西和事件貫穿起來,更好的讓觀衆接受,這塊挺考驗整個製作團隊的功力和水準。前期也沒有策劃任何劇情,因爲我們堅信真實的東西是最有感染力的。

野生菌:《駛向荒野之旅》的車爲什麼都是早期的越野車,沒有更新換代?

熊隊:我們的越野車主要是1992-1993年的。沒有更新換代的原因主要是2個,第一個原因是沒有多餘的費用,另外一個原因是老車更耐用,且方便維修,當你在鮮爲人知的地區時,可以通過簡單的努力讓他起死回生,而現在的大部分新車都是電子智能化,通訊系統很有可能在野外因爲小故障就罷工了。

野生菌:您認爲一個優秀的團隊和領隊是什麼樣?

熊隊:平安回家是鑑定成功探險的唯一的標準,一個團隊應該是互相協助且配合領隊,這是基礎,關於團隊裡的配置,實際上我覺得應該是各種各樣的人才都具備,對於衡量隊員和團隊的好壞標準就是在這種艱險環境裡,他首先想到的是自己還是其他人,這應該是全世界不同文化、不同教育背景、不同民族、不同地域裡面的共識。舉例子,南極探險的歷史中,真正有影響力的並不是第一個到達的阿蒙森團隊,也不是全軍覆沒的斯科特團隊,而是終生都沒有到達南極的沙克爾頓團隊,因爲他在這個險惡環境裡把所有人帶回來了,這是最偉大的。

野生菌:除了自駕探險,還有想嘗試其他的事情麼?

熊隊:我接下來會有很多的計劃,因爲在信息如此發達的當下,我們對在自駕探險領域裡面的很多的信息瞭解都是不足夠的,中國在這個領域裡面缺乏探索者,其實我們所有的行動不僅僅是開車這麼簡單,我們希望去做一些開拓性的嘗試,至於我個人,我感興趣的玩法蠻多的。但現在的事情就已經佔據了大量時間。畢竟年紀在增長。我希望自己在有執行力的時候,儘可能的去完成更多的挑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