國研中心隆國強最新研判:未來中國的三大機遇!

作者|隆國強(CF40學術委員、國務院發展研究中心副主任)

本質上來講,經濟發展的歷史就是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歷史。縱觀不同的國家,從農業經濟到工業經濟到後工業經濟,都會看到這種經濟結構的演變。

因爲工業技術的進步潛力最大,所以在工業化快速推進的時候,往往伴隨着快速升級和經濟高速增長,中國今天經濟進入了工業化的中後期,呈現出很多結構性的新特徵。

我想講三個觀點。

首先,要準確判斷和牢牢地把握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戰略機遇

當前中國經濟結構升級和中國經濟發展其實面臨着很多新的戰略機遇,我想講三個最突出的。

第一個機遇是以新技術爲代表的新技術革命產業變革

回顧歷史可以看到,每一輪技術革命以及它所帶來的產業革命都驅動了世界經濟發展,抓住這些機遇的國家,推動了國別的經濟快速發展和結構快速升級。當前我們面臨着以信息技術爲代表的新一輪技術革命和產業變革。中國人用十個字來形象表達,叫“數字產業化”和“產業數字化”。我們已經看到數字產業化,就是數字技術進步帶來大量新的數字經濟活動,成爲所謂的新經濟。這些新經濟成爲經濟發展的新動力,並且對中國經濟結構產生影響。而產業數字化是數字經濟賦能傳統產業,通過新技術來改造提升傳統產業,對產業結構產生了深刻的影響。當前數字化的進程還在不斷深化,從互聯網時代進入,以大數據、人工智能、雲計算等爲標誌的新一輪技術進步,這些數字化的進展,還會繼續催生新的數字經濟產業活動,進一步改造傳統產業,從而促進中國經濟結構進一步升級。

數字技術革命和以前經歷過的技術革命,比如電力革命、化學革命相比,很大的區別在於,傳統工業技術的突破和產業革命帶來的是一種外延式的快速發展,推動經濟快速增長。而數字技術應用,更多地體現在效率的提升,所以有一個矛盾的現象,一方面,雖然新技術革命突飛猛進,但是全球經濟處在一個低速增長的階段。當然還有其它原因,有人說這是經濟的長週期,有人說是2008年金融危機的衝擊還沒有消除等等,毫無疑問這是存在的,但是也有可能是數字經濟本身的效應體現在結構升級、效率提升上,而不是數量上的擴張,因此指望數字經濟發展帶動全球經濟快速增長不太現實,這可能和以前會不同,需要我們去深入研究。

第二個機遇是綠色轉型。

可持續發展的理念深入人心,全球綠色發展從過去的減少排污治理污染,進入了低碳清潔發展的新階段。中國宣佈了力爭在2030年之前實現碳達峰,2060年之前實現碳中和的目標,全球佔相當高比重的經濟體都宣佈了碳達峰的時間目標,這會大大推進全球低碳、綠色轉型發展的進程。

這個轉型將會是一場全面系統深刻的經濟社會結構轉型,其中既有很大的挑戰,也有很多新機遇。比如說以新能源汽車爲代表的新能源產業的發展,還有未來很多綠色產業的發展,有人估計,在未來十年,綠色轉型將會帶來幾十萬億美元的綠色轉型額外需求。任何國家都要主動去適應和把握綠色轉型的機遇而不是被動應對,否則綠色轉型就會變成一個巨大的挑戰。

第三個機遇是中國超大規模市場需求結構升級。

過去40年,中國經歷了吃穿住用行的消費需求引領的供給結構升級。80年代中期解決吃的問題,80年代中期到90年代中期解決穿和用的問題,90年代特別是進入新世紀以後,重點解決住、行的問題。每一輪消費結構的升級都帶來了供給側的相應擴張,所以今天中國變成了世界上最大的汽車生產國,有了世界上最長的高速公路里程,這又帶動了城市化以及基礎設施建設。

展望未來,中國正在進入服務需求超越對商品需求的新階段。在新階段下,有一個與以往不同的特點。過去每一輪消費結構升級,都是數量擴張型的,這種排浪式消費需求的釋放帶來了產業供給側的快速跟進和蓬勃發展。未來,對商品和服務的需求依然還會增長,但它更多地會體現爲質量導向型的消費升級。也就是說,老百姓需要質量更好的商品和服務。這種質量導向型的需求升級,就會引領供給側從數量擴張轉入高質量發展的新階段。從全球來看,中國超大規模市場優勢以及市場結構的快速升級,也變成了中國吸引全球生產要素向中國匯聚的新的重大優勢。

其次,我想強調經濟結構轉型升級中的三個重大挑戰。

第一,大國博弈加劇。美國、西方國家圍堵打壓中國發展,導致中國發展的國際環境面臨着挑戰。美國和中國的經濟實力的差距正在快速縮小,2020年中國的GDP佔到了美國GDP的70.3%,對美國來說這是前所未有的,美國爲了維持它的超級大國霸權地位,朝野已經形成了遏制中國發展的共識。美國有兩手,一手是遏制中國,讓中國在經濟增長速度,技術、產業結構升級等方面放慢速度,拉大中美差距。

另一方面,美國還有更重要的一手是,通過各種各樣的政策手段,包括美國不承認的所謂的產業政策,來促進技術研發和新興產業的發展。在圍堵和遏制中國方面,美國多方施策,比如說在一些重大技術上提出了脫鉤或者“小院高牆”的戰略,在一些核心零部件上,採取了針對中國頭部企業的“卡脖子”打壓行爲,使得中國頭部企業在技術進步、產業鏈、供應鏈的安全運行方面都面臨風險。在規則上,美國會團結盟友,通過所謂的共同理念來進一步推進對美有利的規則,通過推進國際經濟治理體系改革,試圖來把中國邊緣化。所以在國際環境上,中國面臨着新的風險。

第二,中國比較優勢的轉換,導致中國在國際市場上面臨着兩頭受擠壓。過去中國依靠豐富的低成本勞動力迅速崛起,成爲了國際上勞動密集型產品的出口大國。現在有越來越多的新興經濟體,同樣走上了出口導向型發展道路,他們用更低成本的勞動力來擠佔中國的國際市場,國內一些勞動密集型產業開始向外轉移。按照過去追趕型經濟體轉型升級的路徑,中國不可避免需要在資本和技術密集的製造業服務業上,形成新的競爭力,而在這一頭中國面臨現有發達經濟企業的打壓。

第三,中國人口結構的變化,這是一箇中長期的重大調整。過去中國在人口上有數量紅利、成本紅利,而當前中國人口快速老齡化,勞動總人口已經跨過峰值,以及勞動力成本的上漲,人口結構的變化使得未來中國可能只能依靠質量紅利。人口老齡化會對中國經濟的潛在增長率產生深遠影響。

最後,要推進中國的經濟結構轉型升級,落實“三新一高”的要求,明確政策重點。

中央已經提出要立足新發展階段,貫徹新發展理念,構建新發展格局,實現高質量發展的要求。這是引領中國經濟結構轉型升級的總指南。在這個總要求下,有幾個方面要特別重視。

第一個方面,政策重點是適應人口數量紅利向質量紅利轉換的進程,重視增強中國創新能力,實現技術自立自強,推動中國經濟結構加速實現數字化轉型和綠色轉型。

第二個方面,中國要堅持對外開放,形成參與國際競爭與合作的新優勢。特別要通過進一步擴大服務市場的開放,增強中國服務業的國際競爭力。服務業無論從需求還是供給,都是未來發展的重點。而中國服務業當前的突出問題是國際競爭力比較弱,質量不夠高。這一問題的根本原因是對內管制過度,對外開放不足。所以需要加大服務領域開放的力度,深化服務領域規則的改革。

在擴大開放中,除了要形成新競爭優勢,中國還要努力地去塑造良好的國際發展環境。要達到這個目的,中國需要在多個層面上做好工作。比如在雙邊層面上,處理好中美的經濟關係,以及和歐盟、日本這些發達經濟體的關係,也要處理好和周邊國家和其它發展中國家的關係。在區域層面上,中國需要進一步提升自貿區戰略,構築更高水平的自貿區網絡,同時要推動共建“一帶一路”高質量發展。在多邊層面上,中國需要積極參與全球經濟治理體系的改革,避免被邊緣化,同時積極地推動開放型世界經濟的發展。

第三個方面,堅持擴大內需的戰略,暢通國內經濟的循環。有兩件事特別值得提出來。

一個是推進以人爲本的城市化。就業結構的變化快於城市化的進程,是中國城市化需要解決的問題。也就是說,在就業結構上,非農化快速增長,但是這些離開農村進入城市的勞動力,有兩億多的農民工,並沒有能夠在城市落戶,這種滯後的人的城市化,使得很多農民工不能在城市擁有住房,他們消費的邊際傾向都受到了很大的約束,所以,未來要釋放出農民工消費潛力,就一定要推進以人爲本的城市化,讓城市化的速度和工業化或者說產業結構的非農化的速度能夠相匹配。當然也要防止早速城市化、過度城市化。

另一個就是房地產。當談到擴大內需,特別是消費需求的時候,有一個共識,就是需要創造更高收入水平,讓老百姓有更多的錢可花。同時,還要改善消費環境,讓消費者能夠更容易去花錢,還要完善社會保障體系,讓大家更加放心去消費。其實還應關注到,中國一些城市的高房價擠出了其它消費。所以在管理現有房地產價格的時候,一定要落實“房住不炒”,創新住房供給的新機制,解決農民工入戶,用更低成本解決這些新的城市、新的大學生、農民工住房需求。尤其是在大城市裡面,要通過提供長租房,提高經適房的比例甚至集資建房等機制,提供更多的更低成本住房,使得消費結構進一步改善,讓消費者有更多的錢用在其他消費,包括服務升級上面。

第四個方面,全面深化改革。十八屆三中全會明確提出,處理好政府與市場的關係,發揮市場在資源配置中的決定性作用,和更好發揮政府的作用。具體來說,就是要進一步深化“放管服”改革,進一步打造市場化法制化國際化的營商環境。在全球競爭中,國家和國家的競爭,本質上就是營商環境的競爭。營商環境好的國家可以吸引高端的生產要素,持續向這個國家匯聚。同時還要深化科技、教育體系的改革,使人口紅利真正能夠形成,還要加強知識產權保護,釋放創新活力。同時要加強產權保護,落實兩個“毫不動搖”,深化國資國企的改革。另外也要通過深化金融體制改革,讓金融更好地服務實體經濟。此外還需要儘快構建有利於綠色轉型的體制機制等等。

最後一個方面就是要處理好發展與安全的關係,從更廣義來說要處理好改革、發展、穩定和安全的關係,防範經濟發展和結構升級中的重大風險,從中長期來看,特別要防範金融風險,產業鏈穩定運行面臨的風險,資源能源供給的安全風險,糧食安全風險和信息安全風險等等。

總之,在新的發展階段,中國經濟結構進一步轉型升級,我們需要把握好機遇,應對風險,抓住重點,切實推進中國經濟結構的轉型升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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