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學女生匿名資助貧困同學三年真是中國好同學

圖爲李秋雨(左)和袁鬆齡現在情同姐妹

圖爲李秋雨(右)和袁鬆齡見面後,親如姐妹

圖爲袁鬆齡寫給“恩人”的信

如果不是今年新學期學校的繳費系統出了狀況,武昌工學院會計專業大四女生袁鬆齡可能到畢業都不會知道,那個捐助了她三年學費的恩人,就是她的同學李秋雨。

2016年秋,大二的袁鬆齡因爲家庭極度貧困,執意辦理了退學手續,返鄉打工。和她同年級同專業不同班的李秋雨知曉此事後,和家人決定匿名捐助袁鬆齡學費,幫袁鬆齡重返校園。這些年來兩人雖從未相認,袁鬆齡卻一直在尋找恩人,每年都會寫一封沒有收件人感謝信;李秋雨也默默關注着袁鬆齡,爲她爭取助學金而奔走,也曾爲她的自卑而擔憂。

相見口難開 匿名資助者因意外現身

9月20日上午,武昌工學院會計學院輔導員辦公室。袁鬆齡第一次和默默捐助了她三年學費的李秋雨相認。兩年多來,一句“謝謝”在袁鬆齡心中不知說過了多少遍,但當她真正面對恩人時,開口說出這兩個字卻艱難無比。看到低下頭的袁鬆齡,李秋雨主動拉起袁鬆齡的手,柔聲地說“不用謝。”隨後,兩人的手拉在一起,久久都不放開。

後來袁鬆齡告訴記者,當時她其實有很多感謝的話想對李秋雨說,但無以爲報的負重感讓這些話卡在喉嚨裡,“也許等我有能力報答她一家人時,我會說得自然些。”李秋雨說當時她也很緊張,但和袁鬆齡不同,她主要是擔心這次見面會給袁鬆齡造成太大的壓力,“決定匿名捐助時,就是不想有這樣的見面。”

這次兩人的相認,其實源於意外。此前,李秋雨都是通過輔導員許蓓提供的袁鬆齡的校園繳費賬號,將學費打入學校的網上繳費系統,但今年學校系統升級,袁鬆齡的賬號突然無法登錄,李秋雨試了好幾天都不行。怕袁鬆齡以爲今年的學費沒着落而擔心,李秋雨就想讓輔導員許蓓轉交,因數額較大,許蓓不方便轉交,李秋雨只得要了袁鬆齡的微信號,將學費打給她。至此,袁鬆齡才知道,那個一直捐助自己的恩人,竟是不熟識的同專業同年級不同班的李秋雨。

毅然施援手 家庭會議改變同學命運

據瞭解,袁鬆齡就讀的會計專業,一年學雜費加起來約1.78萬元。2015年,老家福建武夷山農村的袁鬆齡由當地一慈善機構捐助了1萬元,當地政府捐助了3000元,再加上家裡東拼西湊,才勉強湊夠了學費。

2016年袁鬆齡升大二,因爲家裡經濟太困難,當年中秋節前她返校辦了退學手續,踏上了返鄉打工的火車。“母親是聾啞人,父親也有殘疾,家裡還有一個上小學弟弟,都指着地裡的一點收成和父親打工的錢過日子。”袁鬆齡說,她能申請到的生源地貸款只有6000元,加上學校的獎助學金,也還是湊不齊學費。“學校老師也多次勸我不要退學,說會爲我想辦法,爸爸也想我讀,但3年的學費對我家是個天文數字。”袁鬆齡坦承,辦退學的那一刻自己也特別絕望。

袁鬆齡退學的一幕,被擔任輔導員助理的李秋雨看在了眼裡。這個來自河北滄州的女孩,在袁鬆齡離開後,向輔導員許蓓詢問情況,越想越惋惜,當晚就給在廣州做生意的父親打了一個電話。“開始我們想給袁鬆齡找份好工作,讓她養活自己還能幫襯家裡。”李秋雨說,後來一家人討論後又覺得袁鬆齡輟學太可惜,如果資助她讀完大學,會有一個更光明的未來,“我父親曾因家貧輟學,所以他也特別願意資助她完成學業。”

2016年中秋節後,李秋雨和父親找到輔導員許蓓,拿出2萬元現金讓對方幫袁鬆齡交學費,多的錢給袁鬆齡當生活費,並承諾資助袁鬆齡本科三年的學費。父女倆還千叮嚀萬囑咐,讓輔導員不要告訴袁鬆齡捐助者的信息。“我和爸爸都想保護她的自尊心。”李秋雨說,匿名捐助可以減少袁鬆齡的壓力。後來輔導員通知袁鬆齡回武漢上學。

暗中悄關懷 申請助學金幫繳考試

除了幫助袁鬆齡交學費,李秋雨還從很多方面暗中關心這個小她一歲的妹妹。兩人雖是同專業同年級,但因爲不同班,所以很少在一起上課。每週一次的晚點名,是她們最多的交集點。李秋雨說,有時她會裝作不經意掃一眼袁鬆齡,觀察她的精神和情緒,也會不時詢問輔導員袁鬆齡的近況。“有段時間,我觀察到袁鬆齡常低頭走路,非常不自信,就讓許蓓老師多關心一下袁鬆齡,希望她能陽光一點。”李秋雨還總提醒許蓓老師,千萬不要漏評了袁鬆齡的助學金。

李秋雨也有熱心辦壞事的時候。2017年6月,袁鬆齡通過了英語四級考試,同年9月準備報考英語六級考試,可是考前一週學習委員卻只給她發了一張四級准考證。後來許蓓老師告訴袁鬆齡,是那位資助她的好心人幫她繳了四級考試費。“雖然這次烏龍事件讓我錯過了英語六級考試,但我心裡還是暖暖的。”袁鬆齡說。“關心袁鬆齡,是我發自內心的。”李秋雨說,時間長了,她真在心底將袁鬆齡看成是自己的妹妹。

尋恩人不着 多封感謝信不知寄給誰

袁鬆齡想知恩圖報,兩年多來一直多方打聽捐助者的信息卻未果,因爲李秋雨要許蓓老師一定保密。爲此,袁鬆齡只有每年寫一封沒有收件人的感謝信,彙報她一年的學習情況和感恩之情。

每封感謝信,袁鬆齡都幾乎寫滿了兩頁A4紙。記者看到袁鬆齡2017年考取初級會計資格證後,寫給恩人的一封信:“今年5月,我參加了考試取得了較好的成績,初級會計86分,經濟法基礎79分……”袁鬆齡述說了自己的點滴進步,也寫下了學習中遇到的困難,“由於財務管理(課)較難,成績不太理想。”

袁鬆齡說,由於找不到恩人,她只能通過紙筆讓輔導員代傳她的感激之情,她只能加倍努力地學習,將來找份好工作,纔有能力報恩。許蓓老師告訴記者,袁鬆齡學習刻苦,大二就拿到了校丙等獎學金,大三拿到了勵志獎學金,從大一到大三共獲得1.4萬元獎助學金。袁鬆齡班上的學習委員簡潔也說,她上課做作業積極,脾氣很好,大家作業上的問題都會去問她。“雖有些內向但是熱心腸,還很愛整潔。宿舍裡她的桌子牀鋪永遠是最乾淨整潔的,她還會主動幫室友整理桌子。”袁鬆齡的室友彭雅蘭說,“大一剛開學時,宿舍還沒排值日表,她每天都特別自覺地打掃衛生,最後我們覺得不好意思,趕緊排了值日表。”

對話匿名助學的李秋雨

“我只想幫同學活在陽光下”

圖爲:李秋雨(左)在宿舍內幫袁鬆齡整理牀鋪

武昌工學院會計專業大四女生李秋雨,匿名捐助3年學費,幫助因貧退學的同學袁鬆齡重返校園,並予以暗中關懷(詳見楚天都市報9月25日A03版)。報道一經刊出,有人感佩李秋雨一家的愛心之舉,有人點贊匿名捐助、維護弱者自尊心的善舉更是難得。昨日,“中國好同學”李秋雨向楚天都市報記者敞開心扉,講述匿名捐資助學的背後故事

談匿名助學

如果能繼續匿名資助該多好

李秋雨匿名助學的事,被髮掘報道後,這個22歲的北方女孩一直心有不安。她既擔心自己和家人的寧靜會被打破,她更擔心捐助對象、她的好姐妹袁鬆齡可能承受隨之而來的心理壓力。

記者:“中國好同學”的故事見報後,讀者和網友對你一家人匿名助學的善舉十分欽佩,你有何感想?

李秋雨:說實話,我倒是希望學校的繳費系統沒有升級,這樣我和袁鬆齡也不會相認,我和家人所做的一切就不會被公衆知曉。

記者:善心善舉被弘揚,難道不好嗎?

李秋雨:家人也是考慮到這點,才同意我接受採訪。但從我內心來說,一開始就只是想幫到同學就好。報道以後,我最擔心的是袁鬆齡,怕她承受太大的壓力,她是一個自尊心很強的人。

記者:別擔心,袁鬆齡比你想象的要更堅強。況且,她也認爲報道後可能會激發更多的愛心,幫助到更多像她一樣需要幫助的人。

李秋雨:那就好,這樣我就放心多了。

記者:怎麼想到要匿名捐款,幫助交集不多的同學?

李秋雨:記得小學時學校組織捐款,當時我家庭條件並不太好,回家後我跟父母說了此事後,我父親馬上拿出一百元讓我獻愛心。而像汶川地震、玉樹地震等大災大難,父母也從不吝嗇,捐款捐物。我到大學報到的第一天,父親離開前對我說過,如果有同學需要幫助,盡力去幫,有困難要對他說。我把袁鬆齡因貧退學的事,跟父親說了以後,他很激動。因爲他當年也曾因家庭貧困而中斷了學業。他不想袁鬆齡重蹈他的覆轍,他希望袁鬆齡和我一樣,生活在陽光下,將來擁有更好的人生,所以決定匿名捐款幫幫她。

講家庭教育

母親一巴掌教會我誠實

李秋雨的家庭條件不錯,但她絕不是嬌滴滴的小公主。父母從小尊重她的個性發展,卻在爲人處世的原則性問題上絕不讓步,甚至不惜拳腳教育。同學眼中的李秋雨個性豪爽,不耍心眼不計得失,但她也曾無情地勸經濟條件尚可的室友放棄申請助學金。

記者:聽你室友王梓靜說,你曾勸她放棄申請助學金,只爲把它留給更有需要的人?

李秋雨:是的。那是大二上學期,王梓靜把想評助學金的想法告訴了我,我很直接地告訴她,既然家庭條件不是特別貧困就不要申請助學金,應該把它留給更有需要的人。現在大四,她沒有申請過一次助學金。

記者:這樣做會不會沒人緣?

李秋雨:不會的,同學都知道我是個“耿直girl(女孩)”。其實,只要你處理公正,大家是不會記恨你的。私下裡,同學們出去嗨皮都會叫上我,而我和室友的關係更是鐵得很,課餘時間會一起去圖書館自習。

記者:你這種耿直的個性是怎麼形成的?

李秋雨:打出來的唄。記得小時候,我小學假期作業沒做,卻騙媽媽說做完了,等開學前一天躲在家裡拼命趕作業。媽媽進來問了幾次,我都說是在練字。最後一次媽媽進來後,我還是說自己想練字,媽媽直接一巴掌打在我身上,說,你再說一遍?我打你是告訴你不能撒謊,即便做錯了,把事實告訴媽媽,媽媽也不會打你,但絕不能撒謊。這是做人的基本準則。從此以後,我再也沒跟父母說過謊。

記者:還有什麼家教故事分享一下。

李秋雨:初中時,班主任認爲我和一個孩子交往“頻繁”,便把兩家的家長請到學校,甚至讓我們轉學。當對方父母嚴厲批評那名男生時,我母親卻對校長和老師說,“我們孩子沒做錯,憑什麼讓他們轉學。”回來後,媽媽也對我說,讓我挺起脊樑,不卑不亢地做人,“青春懵懂期,有些感情滋生很正常,要大方地面對。兩人如果想做長久的好朋友,就要一起進步,一起向上努力。”現在,我和那名男生還是好哥們。

另外,你也知道我家庭條件還可以,但父母從小就教我花錢不要大手大腳。我比較宅,都在學校食堂吃飯,花不了太多錢。每學期末都會將剩下的生活費買些禮物,帶回家送給親屬。我還有一個弟弟,爲了給他買件他心儀已久的羽絨服,我近兩週每天一日三餐吃燕麥度日,攢下1000多元滿足了他的心願

說畢業心願

想和袁鬆齡合夥開幼兒園

捐助同學的報道,給李秋雨和袁鬆齡的生活帶來了一絲漣漪,但這對內心沉靜的好同學,婉拒了其它媒體的採訪,在校園裡如常地學習,生活,只爲她們共同的夢想。

記者:聽說你現在還在做沒有酬勞的輔導員助理,事情這麼多不累嗎?

李秋雨:你說得對也不對。這項工作確實沒有工資,但對我個人的幫助很大。我現在協助許蓓老師處理她所帶六個班的班級事務,相當於6個班的班長吧,哈哈。工作雖累,但鍛鍊了我處理事情的能力,與人溝通的技巧啊。

記者:做輔導員助理,印象最深的一件事是什麼?

李秋雨:我以前看過《巨嬰國》這本書。當時並不理解,直到有次開學通知各班男生來領書。大家一聽說領書,都不太積極。幾名男生幫忙把書搬到輔導員辦公室後,我便讓他們離開了。等通知女生們來領書時,女生卻遲遲不來,有人甚至抱怨爲什麼不把書直接送到寢室。我覺得上大學了也是一個小社會了,大家都應該學會自立,而不是依靠他人生存,那樣即使走到社會了,也沒辦法適應社會。這件事雖然過去了,但我會教育我弟弟,男孩子一定得有擔當,也一定要自立,不能依靠他人。沒有誰永遠是孩子,得自己學會長大。

記者:聽說你還在學校義務助學社幹過,做些什麼呢?

李秋雨:是的。我曾輔導過學校周邊一名隨遷子女兩年。我教她語文,那個孩子的父母是來武漢打工的,現在已經回老家去了。但我們現在還有聯繫,她已經讀初二了。這份工作讓我覺得教育事業是最有成就感的。比起像父親一樣做生意,我將來更願意從事教育行業,可以潛移默化地影響更多的人。

記者:今年大四了,想好畢業後做什麼嗎?有何畢業計劃?

李秋雨:我想開一家幼兒園,找合夥人的話,當然是袁鬆齡。她心思細膩,做事非常踏實,做財務總監很合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