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有孝郡王的喪事在身,不過那是小輩,故藍老太爺下帖子給順王夫妻,東方朔沉吟片刻便允了,帶着慕越回孃家。
畢竟再過不久,藍慕葭要帶着孩子們與丈夫會合去,而藍慕遠他們也要回寧夏去,他和藍慕攸可是軍職在身,只不過是皇帝特別允准,下了旨意留京送嫁,也是爲了順王娶親時熱鬧。
皇帝都公然偏袒了,理由還這麼理直氣壯,言官們就算敢揪着這事做文章,也不敢跳得太歡,而且他們也不敢把太子得罪狠了,要知道這一位,待順王那是比待親兒子還好啊!
進了藍府,藍老太爺便把王爺請到書房去,雖然說王爺把侍寢的宮女送回內府,對孫女兒是好事,不過這名聲可就……訂親時,他可以幫着兒子要求太子,迎娶慕越時,不同時迎側妃及夫人,但是,侍寢的宮女等同一般人家的通房,孫女兒成親不足一年,就慫着丈夫連通房都不要,這傳將出去,豈不是落個悍妒之名?
老太爺當然要問個清楚,至於清理府中蠹蟲,這個各家手段不一,他手沒那麼長,管到這上頭去。
慕越進了二門,遠大奶奶親來相迎,走在路上,遠大奶奶便忍不住問道:“妹妹怎麼胡塗了,由着王爺處置那些宮女呢?”
慕越微笑還沒開口,遠大奶奶便接着道:“她們留着,你還能借口說,王爺有人侍候了,婉拒那些有心人往你府裡塞人。”
要往王府裡塞人。這可不是任人想往裡添人就成,但是有資格往王府裡塞人的,一旦開了口,慕越不收也得收。而且,這塞進來的女人,身份肯定都不簡單。慕越與王爺感情好。萬一……遠大奶奶想到自己就要和丈夫回寧夏去,不由揪着心爲慕越擔心起來。
“大嫂不用擔心,你忘啦?宮裡早有人賜了人要侍候阿朔了。”慕越想,阿朔若真要去碰那些女人,她就算攔着也沒用,夫妻兩個爲了這個鬧翻了,只是把人推出去。讓那些女人有可趁之機!阿朔若是去碰她們,她便想辦法把人拉回來唄!
絕不能再像前世那樣,遇事逃避,把心關上,結果。她走不出去,阿朔也走不進來,前世是運氣好,就藩的路上,她和阿朔成日待在一艘船上,又有智兒從中緩和,夫妻兩個才漸有話說,這一世,她若不能從前世的經驗裡汲取教訓。又再走回老路子,不用老天爺罰她,她自個兒都先看不過眼。
遠大奶奶這時也想起來,可不是嘛!皇貴妃在慕越過門後,進宮謝恩那日,就賞了兩個宮女。老夫人爲此,還讓慕越領了個丫鬟回去,“她們和老夫人給的那個丫鬟,王爺還留着?”
“嗯,都是長者賜唄!”長者賜不可辭,但是若她們起了歹心,也不是沒法子收拾。
遠大奶奶瞧她不慌不忙的樣子,心情也跟着放鬆下來,“你自己心裡舀定主意就是。不過千萬記得,別跟王爺擰上了,那隻會便宜了別的女人,你可別犯傻。”
“嗯,我知道。”慕越點頭挽着大嫂的手,笑嘻嘻的問起侄子、侄女們,還跟遠大奶奶說起自己給二哥、二嫂備的禮。
正房裡,老夫人和大夫人母女都在,互相見禮之後,大夫人便藉口有事帶着女兒退下了,遠大奶奶沉吟一會也跟着起身告退,老夫人讓黃嬤嬤把侍候的人帶下去,果不其然,也是爲了相同的事情,老夫人問明白是東方朔做的主,便交待孫女兒,“雖說此事是王爺做的主,但是這名聲畢竟是由你擔了,你且攢着這事,往後他要是讓你受委屈了,就把這事舀出來,不過,可別輕易用掉了。”
慕越聽話的應着,老夫人看她一臉不知輕重的樣子,不由嘆道:“你啊!長得心眼兒,成了親,是個大人了!可免沒心沒肺的老像個孩子,知道吧?” WWW★ т tκa n★ Сo
“是。都聽祖母的。”
老夫人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與她說起家常來。
書房裡裡頭,可就不是這麼和樂融融的樣子了!老太爺聽到順王帶來的消息,重重的嘆息。“可總算是等到這一天!”
東方朔點點頭,黎氏的事情拖得太久,前世,他無法理解岳父爲何執意要看到黎氏滅亡,但現在他明白了,所以皇貴妃和逆王,他都沒打算放過他們,可惜的是,他不是神仙,能事事預料到搶得先機,而且今生與前世有太多的不同,他想靠前世的經歷,來揣度今生他們的行事,實在是挺難的。
他不知,前世逆王是如何與皇貴妃走到一塊的,按理說,皇貴妃此人甚爲自傲,寧王的死,是她第一個打擊,但好歹還有秦王在,而且她雖疼愛麼兒,卻是更倚重長子,秦王的死是第二個打擊,薛老太爺過世、薛大老爺問罪,薛家離京,則是她第三個打擊,失了秦王,她還有父親、孃家人幫襯着,但薛家遠離京城,她就如失了臂膀,秦王妃有孃家人在,皇貴妃雖是她正經婆婆,但一個在宮裡,一個在宮外,感情如何好得起來,再加上皇貴妃如今地位大不如前,就算想召秦王妃進宮,皇帝都未必允准她見。
他想了下,最後選擇向藍老太爺托盤而出,藍老太爺並不意外他想踩下皇貴妃,皇貴妃對太子心存惡意,再看她其他的作爲,不是衝着太子,就是衝着太子妃和慕越,那個北胡公主要不是有她在背後撐腰,憑她一個異族公主,怎麼知道京裡頭各家的聚會、喜筵等事?
想到孫女兒和孫媳婦差點吃虧,藍老太爺伸手舀起放在身邊花梨木五福捧笀的方几上的茶碗,喝了口茶,把怒火平熄泰半後。纔對東方朔道,“你心裡有譜就好,皇貴妃既得皇上看重,想扳倒她。也不是一天兩天就能成事的,再說,你也得防着皇上知道你動的手腳後。對太子心生不滿與猜忌。”
“我知道,會小心行事的。”
藍老太爺點頭朝他微笑道:“我知道你是個穩重的,老三把你帶在身邊這麼些年,你要是沒從他那兒學得一星半點的,我可要懷疑他是怎麼教你的了!”
東方朔但笑不語,轉而與藍老太爺說起沿海賑災的事情,“賑災的事就快完結了。大伯父他們最快,二月中就會回京覆命。”
“是嗎?那後續的事情?”藍大老爺他們去接蘀薛繕晉,募款的事情解決了,災民歸鄉還是落地安置事宜,就要由各地的主政官員去主理。藍守山雖是戶部官員,但京官統籌管轄全國,若不是前戶部尚書做的孽,再加上個不知輕重分寸的薛繕晉,這次的事情根本不該拖這麼久!
“接下來工部就要開始忙了,災民安置的費用,由募款來支付,去年歲收除去一般的消耗,所餘的款項。只怕將全用在修繕沿海堤壩上了。”
“正是。”藍老太爺沾了杯中的茶水,在身邊的方几拉劃了幾下,與東方朔細細說起沿海堤壩的事來,藍慕遠兄弟陪坐在側,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可是又想着要問東方朔事情。故兩兄弟強打起精神聽這一老一少說起修築堤壩的工程。
藍老太爺跟東方朔越聊越起勁,他原以爲東方朔跟在三兒子身邊,學的不是武藝,就是兵法,雖早知他和孫女同拜在佟軍師門下,沒想到佟軍師連修堤工程也有涉獵。
午飯時,兩個人還在聊,藍慕遠無奈的朝弟弟聳肩,他們怎麼也沒想到,阿朔和祖父這麼聊得來。
老太爺畢竟是有年歲的人,用過午飯,雖還想跟東方朔多聊聊,但實在熬不住,只得歇午去了,東方朔與藍慕遠兄弟在書房裡對弈,夫妻兩在藍府待到申正纔打道回府。
馬車裡,東方朔盯着自己的右手直看,慕越拉過他的手,問:“手怎麼了?”
“沒什麼。”東方朔淡淡的道,慕越打量他好一會兒,最後還是將這事放到一旁去,說起被遠大奶奶和老夫人敲打的事,東方朔笑着將她的手握在手中,“她們都是關心你。”
“我知道啊!”慕越笑着應了,也許是馬車搖晃得很舒服,沒一會兒功夫就睡着了。
東方朔抱着她,將手攤在慕越身前,雙手修長有力無瑕,恍惚間,他似在左手指間看到傷痕。
前世四哥登基之後,他曾被四哥派去堪察江南水患,當時看的是川離江,此江起自大周西北方的喀拉拉山,綿延橫貫大周八個州府,一路往下從東南滬州出海,他們一行人由京城南下,再從滬州溯江巡視沿岸堤壩。
他在半路傷了手,御醫交代讓他暫時別碰雕刀,工部侍郎怕他旅途中無聊,因見他對木雕很有興趣,便讓幾名老工匠試探的在他跟前說些木作瑣事,就怕他嫌無趣挑刺找麻煩。
說完了木工、雕刻等相關的事後,他便問起修築堤壩的事來,那些工匠都是老經驗的,他問什麼都難不倒,讓他從中學了不少事,那段經歷讓他有些明白,爲何越越與她那些親衛們在一塊時,總是會露出讓他心慌的笑容,她們說的話題他完全不懂,後來越越漸漸的不再與那些親衛們見面,後來那些親衛們也散了,她們本是護衛越越安全的,但越越不出門,她們無用武之地,有的自請調回西寧衛,有的嫁了府裡的侍衛。
他還記得自己暗下決定,待回京後,就把那些親衛找回來,可是他們遇上了秋汛,川離江潰了堤,當時他正在堤上巡視,他與隨行的人全跌入江中,幸而得貴人相救,只是那個貴人……想到那個人,東方朔忍不住在心底冷哼,他當年實在太天真,那根本不是貴人,是逆王派到他身邊臥底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