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藍府回來,已是掌燈時分,東方朔洗漱更衣後,正想喚人送晚飯,外院的幕僚卻使人來請他,他神色凝重的與慕越道:“晚上不用等我回來,不曉得要說到多晚。”
“知道了,我讓大廚房送夜宵過去,有什麼特別想吃的不?”
東方朔想了下,最後還是搖頭,只讓她叫廚房多備幾個滋養的湯送過去,“紀先生年輕還熬得住,另外幾位先生年紀有了,勞他們費心神又熬夜的,總是不好。”
慕越點頭應了,送他出門後,轉身讓何媽媽親去廚房盯着,何媽媽笑眯眯的道:“王妃放心,這事交在老奴身上就是。”
回房坐下,問了平兒的情況,知道她身子養得不錯,便放下心,對雀兒幾個道:“你們幫我送些孕期得用的藥材過去,免得她要用沒得用,還有去庫房翻些柔軟的布料送過去,讓她婆婆和嫂子幫忙裁做小衣服,還有啊……”
雀兒轉頭對圓兒大聲咬耳朵,“王妃明明是最小的,平兒姐姐照顧大的,這下可好,平兒有了娃,王妃就翻身當長輩,把平兒姐姐當小輩看了,明明自個兒還沒生養呢!囑咐起來比人家當親孃的還仔細。”
慕越紅了臉,“你個死丫頭,敢取笑我,回頭等你出門子,有了身子,看我理不理你。”
“啊!好姑娘,好姑奶奶,您千萬別不睬我啊!奴婢知道錯了!”雀兒連忙撲到慕越跟前求饒,圓兒幾個笑成一團,草兒還指着雀兒道:“該。有你這樣做姐姐的,誰讓你取笑王妃,王妃咱們不理她,也不幫她看好婆家。”
慕越指着雀兒笑。雀兒惱羞成怒,轉頭撲草兒去,兩個丫鬟笑鬧成團。忽地門前職司的小丫鬟高聲通報,“顧嬤嬤求見。”
屋裡的歡笑聲才如海潮退潮般,緩緩的消下去,只是衆丫鬟嘴角微微上翹,看得出來心情都很好。
慕越讓人將顧嬤嬤請進來,顧嬤嬤進來之後,與慕越請安。慕越看她的神色嚴肅,心道顧嬤嬤這個時候過來,還板着一張臉,不知是發生了何事,因此她一開口請慕越屏退左右。她立時就應了,雀兒最後一個出門,她仔細的拉上厚重的幃幔,然後與圓兒兩個守在門前。
“顧嬤嬤怎麼了?”
“王妃娘娘,奴婢查出來了。”
查什麼?慕越心裡疑惑,卻未開口,讓顧嬤嬤往下說。
“奴婢這段時日也敲打了那幾個夏,可不知爲何,夏月幾個宮女還好。那三個女官總是陽奉陰違,奴婢便起了疑心,讓小丫鬟去探口風。”
“哦,探到了什麼?”這下子慕越也好奇了。
顧嬤嬤憤憤的咬着牙道:“原來她們從內府出來時,有人跟她們說,王妃有宮寒之症。日後恐怕不能生養。”
啊?慕越驚訝的張着小嘴,怔怔的看着顧嬤嬤,“這,這是從何說起啊?”慕越覺得有些啼笑皆非了。
顧嬤嬤搖着頭嘆道:“也不知是誰,心思這麼惡毒,竟然這樣咒王妃。”
慕越沉吟半晌道:“我想除了那一位,旁人應該沒有心思做這種事。”
“您是說薛……”顧嬤嬤只說了一個字,就連忙收聲,心頭惱怒咬着牙恨聲道:“這個女人真是……您說,她怎麼就恨上您和王爺了呢?”顧嬤嬤想不明白,秦王的死與王爺和王妃無關,薛妃爲何處處針對他們而來。
“因爲沒有人給她當頭棒喝,任由她胡思亂想,路走偏了。”薛妃怨怪他們進宮救駕時,沒有把關在慶毓宮的諸皇子先救出來,纔會害秦王死於非命,其實他們派人去了,只是遇到了反抗的叛軍,方纔去遲,再說誰也不知道,逆王兵敗後不趕緊逃走,還往慶毓宮去殺了秦王。
“進宮救駕,自然是以救皇上爲先,她存怨念,就是大不諱。”顧嬤嬤憤恨的道。
慕越點頭,“但是被關在慶毓宮裡的皇子,就死了個秦王,汾王折了雙腿傷了手,其他幾位被救出來,也是被嚇得病了,就連幾個小皇子也是養了好一陣子才緩回來。”
只是,他們都還活着,秦王卻死了!
薛妃恨的是這一點,因此她看所有人不順眼,尤其是皇上,若他早立太子,逆王也不會因皇上有意立秦王,而起兵逼宮。
她倒是沒想過,皇上若早立秦王爲太子,逆王一樣會起反叛之心,因爲他一直認爲自己是長子,他比秦王這個只會靠送女人拉攏朝臣的傢伙強!
“王妃,您看這三個女官要怎麼處置?”
“先用着吧!
“王妃!”顧嬤嬤厲聲道,“她們是侍候你的人,對您不忠就是不該,覷覦她們不該想的人,更是不應該,這事,您不能讓王爺出手,這是您該管的事。”
被罵了!慕越低頭小聲的道:“我知道了啦!可是不做不錯,你和何媽媽拘着她們,我逮不着錯處,如何發落人?”
顧嬤嬤一噎,也是。
她和何媽媽想着別讓她們幾個在王妃跟前侍候噁心人,卻忘了,這麼一來要如何逮她們的錯處呢?
“她們與跨院被送回內府的宮女不同,那幾個名份上就是來侍寢的,打發回去的理由是王爺養不起。”話聲一落,立刻贏來顧嬤嬤不以爲然的眼光,慕越笑道:“沒辦法,王爺就算有錢,也不樂於養着她們唄!”
“王爺說好吃好喝好住的供養着她們,她們還要爭男人的寵愛,搶不着就要興風作浪,沒生養,就拚着要生養,有子嗣了,她們便想着靠兒子出頭,養着這種女人在內宅。就是家宅不寧的禍源。”
這話說的似有幾分理。
“顧嬤嬤,你也知道,太子去寧夏找我爹商議王爺和我的婚期時,連番遭人行刺。這是異母兄弟所爲,同母的寧王、秦王手足互鬥,他是看怕了!”
顧嬤嬤原是想說家族要興旺。首要開枝散葉,可王爺那話裡的意思,竟是庶出的他都不要?
她驚詫的雙眼看向慕越,慕越正視她,對她苦笑,“可是萬一您……”真的不能生養……顧嬤嬤沒敢把話問出來,王妃從很小就由羅大夫負責調養着。女兒家就怕不孕,不論嫁到誰家,沒有自己的子嗣,就算孃家如何得力,都一樣站不穩的。因爲沒有兒女,底氣就不足,養了這麼些年,就連在軍中,也是日日服在藥。
慕越拍拍顧嬤嬤的肩頭,“放心啦!如果三年後,真沒消息,再想法子勸王爺吧!”她頓了下又道:“跨院裡,不是還有薛妃送的兩個宮女嗎?”
那兩個?顧嬤嬤面露鄙夷之色。慕越見狀心想,不知那兩個做了什麼,讓顧嬤嬤這麼鄙夷她們?
送走顧嬤嬤之後,把雀兒找來問,雀兒早就想跟慕越稟告,只是一直被何媽媽拘着。慕越一問,她便迫不及待的說了。
“原來她們兩個還曾試圖給王爺送宵夜去啊?”
“是啊!不過管院子的嬤嬤沒讓她們出院門。”雀兒橫眉豎眼的,一臉氣憤,“她們兩個就說,皇貴妃讓她們來侍候王爺和王妃的,可是一直辜負皇貴妃的交代,心中有愧,說着就哭得梨花帶淚,好不動人呢!”
慕越像在聽大戲似的,頗有興味的讓她接着說,雀兒接着又道:“本來一個婆子見了心軟,就伸手去扶人,不想她們閃避着婆子的手,反而跌成一團,聽說那看門的幾個婆子看傻了眼,原來她們斗篷底下幾乎衣不蔽體呢!”
慕越說不出話來了,幾乎衣不蔽體,這要真讓她們出了二門去外院找阿朔,豈不是她這個王妃失職?
“這麼大的一個把柄,你們怎麼還藏着掖着啊!”慕越嘆息。
雀兒爲之一怔,想了下才醒過味來,“哎呀!我們只想着別讓她們噁心了王妃,倒忘了這是個大錯啊!”
“不過她們兩個卻是不好送回去,明日一早,讓人去訓斥她們兩個一番,然後把她們兩關在房裡不許出來,等着看有誰去與她們通消息。”
雀兒不解,慕越若有所思的道:“她們在府裡一直安安份份的不生事,爲何突然這麼做?能夠被薛妃送出手,想來不是傻的,卻露這麼大的破綻讓幾個婆子抓了現形。”
“您是怕她們還有後招?”
“也許吧!”
皇貴妃被降位份,成了薛妃之後,雖仍住在宜和宮,但侍候的人依例被裁減了,薛妃萬沒想到,她命人對安王出手的事會被揭出來,哭着、嚷着要找皇帝喊冤,只是她連宜和宮都出不去。
德妃曉得兒子的病一直不好,原來是薛妃指使的,恨死她了!在裁減宜和宮用度人手時,便發了狠,要將薛妃身邊親信得用的嬤嬤、大宮女及女官全裁了,然後換上自己人去侍候她,賢妃連忙攔了。
德妃陰陽怪氣的挑了眉問:“妹妹倒是好心了,莫不是她沒害到你和十七公主身上,所以你不痛不癢的,纔在這兒充好人?”
“姐姐此言差矣!妹妹可是爲你。”賢妃平靜的道。“姐姐也不想想,安王畢竟還活着,但秦王卻是死在逆王手上,皇上現在是
因安王這事翻出來,氣惱她,可是誰能肯定,皇上不會又對她憐惜,進而讓她重回皇貴妃一位?”
“哼!陛下聖明,自是不會讓她輕易重新晉升回皇貴妃的。”皇帝記恨自己和父親設計他,進宮後,皇帝一直晾着她,讓她不上不下好生尷尬的被冷待了數年,比自己晚進宮的薛妃、如妃都生了兒子,皇帝才召自己侍寢,蒙天垂憐賜了她子嗣,父親老懷大慰,拚着老命爲這個外孫安排人脈,想要爲他爭得太子之位。
想起亡父愛孫之心,德妃忍不住悲從中來,更是決心要把薛妃給踩下去,不讓她有機會翻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