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六〇章 多一種選擇
汪精衛還在開導陳公博。
汪說:“一切皆空啊。在佛家看來,亂正是人間常態。基督教也認爲,地上之城就是亂世。你看美國,沒有什麼權威,就有一個華盛頓,創造了一個亂世。在我們看來,不就是一個亂麼?”
陳公博說:“我明白了。但是很多人還是希望能夠有領導次序,有階級的治理,我是說長官層次的治理。”
汪精衛說:“當然有秩序好。大家都能夠在亂中找到自己的位置就可以了。美國人的秩序,就是每個人都能得到夢想,一切都是考慮好的。你去做就是了。”
陳公博說:“有人還要達到訓政、才能民主。”
汪精衛說:“話沒有錯。但你要有一個團隊做這件事啊。你看看,我們國民黨,那就是一個正義黨。各個都自認有能力訓政。武力訓政,自然也要用武力上臺啊。”
陳公博笑到:“算了,汪先生,您不用打啞謎,您看後續局勢怎麼走?”
汪季新汪精衛說:“新軍閥更是難纏啊。李宗仁當時就跟我說,寧可不北伐,也要拼掉蔣中正。他認爲蔣中正比袁世凱還壞,還不容易清除。”
陳公博說:“是啊。他突然清黨,自己自立一派,下臺之後再上臺,都是他,我們纔不能幹下去。”
汪季新說:“也不能全是蔣中正的問題。我也是不被李宗仁桂系接受。現在想想,還是我有問題,桂系本身也有問題。蔣中正的問題還小一些。但是他要軍事統一,就和吳佩孚的直系一樣了,大家都會合夥打他。“
陳公博說:“打來打去,斯大林主義在中國就會找到代理人。山西閻錫山自動解散軍政府,是好事?”
汪季新說:“是的。讓民主自然進步,纔是正途。比如他自己投資的軍工企業。其實,只要你明確地下訂單,就馬上有人會投資。你認真審覈,投資人就會全力做。這個不管東方西方文化的事情,是常識!爲什麼不按照常識,而非得用一套道德理論自己做?”
陳公博說:“私心麼?”
汪季新說:“看起來是不放心別人。實際上還是私心,都想成爲聖人。你要求的是把控經濟;但是經濟是反對把控的。你爲什麼要求把控經濟?愛國、統一、民族、民主、民生?都不是,是成就,個人成就!我們的個人成就,就是家族、歷史、社會的評價目標。我們社會體系出差錯了。”
陳公博說:“千秋偉業?宏圖大業?”
汪季新說:“就是。但那都是扯淡的。大運河?隋煬帝的豐功偉業麼?這個評價就有問題。”
陳公博說:“難道這也有問題?”
汪季新說:“強令庸一個原則,那就是一切皆空,絕對的!你總是懷疑有些好事是必要的,這樣就會出錯。”
陳公博說:“好,就是空!但我想不通大運河怎麼是空!”
汪季新說:“你自己研究去吧。漕運的要求,是北方的人口增加,北方的人口增加是統治的要求!如果不進行統治,自然不需要那麼大的漕運。但你不進行統治,朝廷就會翻車!所以選擇修建大運河,統治也被推翻了。”
陳公博說:“不是勞動人們的創造麼?”
汪季新說:“那是什麼創造?要命的工程!勞動人民瘋了,用生命創造對自己毫無意義的東西!一切皆空!”
陳公博問:“難道您無所作爲麼?”
汪季新說:“阻止要有所作爲的人,就是我要作爲的。”
陳公博問:“您到北方的真實意圖是什麼?”
汪季新說:“其實我去研究國子監的教育體系,研究華北民間議會體系。我要把這兩個引入南方。順路避開孫總理的遷墳儀式。”
陳公博說:“總理遷墳,可是大事件。您不在,事情就不好辦了。”
汪季新說:“黃興、蔡鍔都是民國元勳,不好突出總理一個人。既然放棄訓政,就沒有必要再造一個神話了。”
陳公博說:“美國不是由華盛頓麼?我們也需要有國父!”
汪季新說:“華盛頓沒有遺囑訓政,他是取得成功而退位的,也是建立了民主體制的。我們國父是協議下臺的,不是主動退位的。也就是說,有一半的人,是不認這個總統的。其實考慮南方都是革命黨人選舉的大總統,那就超過一半的人,並不認爲他是國父。你把國父加到那些人頭上麼?”
陳公博說:“不認國父的人,不一定對啊!”
汪季新說:“爲什麼美國人都認同華盛頓?那就是說華盛頓是正確的。不認總理的人太多,總理做的事情就不是那麼讓人認同。”
陳公博說:“你認爲哪裡做的不對?”
汪季新說:“袁世凱取消皇帝,南方就應該取消獨立政府。後來的反對陳炯明聯省自治也都不對。”
看到陳公博還要再說,汪季新說:“我是參與了北伐的準備,但是無論那個時候,還是現在,我都認爲,北伐是無奈的一件事情,並不能保證事情順利。爲此,我和鮑羅廷是有爭論的。蔣中正反而調子很高,左派軍人一統天下的樣子。北伐打下來的地盤,共-產黨亂來就是一個例子;現在蔣中正尾大不掉也是一個例子;地方軍閥不信任中央,還是一個例子。這都是北伐的後遺症。比聯省自治問題還大!總理遺訓也不是總對。”
陳公博說:“算了。不要總理遺訓,也不要總理神化,那麼蔣中正、李宗仁他們會怎麼做?”
汪季新說:“一切皆空。隨他們吧。我只是做我自己的事情。”
陳公博說:“那您怎麼阻止他們訓政?”
汪季新說:“我離開他們,離開他們神化總理的活動,就是一種阻止。黨內軍頭,願意做什麼,就說做什麼,像個爺們!別總拿死人壓活人。”
陳公博肅然起敬,汪先生有些變了。不求稱爲聖人,只求心安。
汪季新說:“看空不空,看亂不亂。就是要分開你自己和社會。自己要有空性,社會要有亂性。慈悲爲主。”
陳公博說:“汪先生陽明學說大家,您說的很清楚啊。”
汪季新帶着一些文官,遠走北京,讓南京很是吃驚。他是遺囑第一執行人,現在連總理的葬禮都不參加,這就不是慢待的問題,是決裂。但沒有明說。
蔣中正看着汪季新的信,有些猶豫不解。
宋美齡說:“這幾天我沒有去上課,你說說你都學習了什麼東西。”
蔣中正說:“進度不大。我們看理科的東西,總是靜不下來。太虛就領着我們打坐,有些作用。我現在看信呢,也用一些理性分析這封信。”
宋美齡說:“汪季新什麼意思?來了又走了。還不如干脆在法國,讓大家當成沒有這個人。”
蔣中正說:“汪季新只是跟我回報一些他的北方訪問計劃。隻字不提國父葬禮,也不提三全大會,看來是要拋開這個圈子了。”
宋美齡說:“李宗仁也要回廣西,中央就剩下我們和胡漢民兩個系統了。”
蔣中正說:“還什麼中央?江浙之地而已。汪兆銘到北京,閻錫山、馮玉祥這些民國元老都會去找他。嶺南的李濟深跟汪精衛鬧過一段,但是他們還是有可能複合的。”
宋美齡說:“那怎麼辦?”
蔣中正說:“一個是,我們專心軍事,不管三全大會;一個是,組織三全大會制定約法,讓大家都認同我們,自動談判妥協。”
宋美齡說:“不一定有用,但是難得是一個整合的機會。”
蔣中正說:“我還是要參謀推演一番。我的理性告訴我,還有第三個辦法,我也不參與黨務了!三全大會?愛誰誰吧,我不圈選代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