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百一十九章 好人就該被槍指着

貝琳的這番話,引起了衆人的憤怒!

這個李賓言居然敢勾結琉球,他忘記了當年胡惟庸案,胡惟庸是如何慘死的嗎?!

貝琳依舊帶着那副尷尬而禮貌的笑容,他的第二個任務,完成了。

解禎期已經六十多歲了,朝廷也寬恕了吉水解氏的罪過。

解禎期完全可以在家裡頤養天年,陛下日理萬機,哪裡有空搭理他們這些小嘍嘍?

但正是這一個又一個的小嘍嘍,他們搖脣鼓舌,狺狺狂吠,才導致現在南衙的種種亂象。

貝琳還有第三個任務在身,李賓言給他教諭、拱火和最後一個任務,誇讚。

這是一整套的邏輯,一個人很容易在別人的誇讚之中,迷失自我,最終犯下不可饒恕的過錯。

貝琳略帶幾分悲愴的說道:“雲庵公與天官冢宰抑庵公有故舊,王尚書還專門爲雲庵公寫了送別詩。”

“我們方氏沒落了,遠不雲庵公啊,雲庵公有永豐歐陽氏爲依仗,李賓言能奈雲庵公如何?”

雲庵是解禎期的號,而永豐歐陽氏則是和他們家世代聯姻,永豐歐陽氏的發端是歐陽修的祖父歐陽偃,而解禎期的母親是永豐歐陽氏的女兒歐陽晚。

解禎期的堂兄弟,解縉的兒子解禎亮,被流放遼東,回來之後,還娶了建文朝狀元、永樂首輔、好聖孫的老師胡廣女兒。

胡廣的女兒和解縉的兒子有婚約,解縉被殺,家屬流放遼東之後,胡廣依舊將女兒嫁給瞭解禎亮。

因爲胡廣和解縉都是吉水人。

什麼是鄉黨?

這就是鄉黨,家族聯姻,根深蒂固。

貝琳這是誇讚解禎期,將其誇上天去之後,就可以一踹踹下去了。

貝琳的話裡話外的意思,很明確將目標鎖定到了李賓言身上,讓這些人都以爲他們針對的是李賓言。

解禎期憤怒的說道:“好一個李賓言!明天,明天我們就去松江府市舶司,找李賓言討要一個說法!”

“同去,同去!”衆人起鬨起來,一個李賓言而已。

次日的清晨,果然有一條官船離開了市舶司的港口,向着琉球國的方向而去,而且掛着黃麾日月旗,這件事立刻點燃了整個士林。

李賓言被堵在了松江府市舶司內。

羣情激奮。

貝琳聽着衙門外的吵鬧聲,無奈的說道:“李巡撫,他們會不會衝進來啊?”

貝琳填的這把柴是李賓言遞給他的,這把火越燒越旺了。

李賓言卻是巋然不動,看着府衙之外,他在等着這幫人衝進來。

衝擊大明府衙,乃是謀逆大罪,一旦他們這麼做了,李賓言無論做什麼,都變得順理成章起來。

他在等。

門外嘯聚的都是些遊墮之人,這些人多數都是收錢辦事,聚集起來,但是意見領袖們,依舊不肯親自下場。

解禎期、孔誠毅等意見領袖,並沒有在門外,他們只是僱用了大量的遊墮之人,將市舶司的衙門團團圍住。

這些人之間挑頭的姓顏,名叫顏裴,乃是山西太原人,商人子弟,號稱淋漓血性,頗知忠義幾分,在大軍突然抓捕商賈之後,他就一直積極活動。

“奸黨中奇殃,假旨矯詔橫行緹騎!”

“不平事,震動金閭!聲公憤,仗義直行,含笑赴雲陽!”顏裴憤怒的吼道:“今日我們齊聚於此,定要逼得這狗官放忠良!”

“那要是不放人呢?”人羣之中有一人高聲問道,說話的正是袁彬。

顏裴完全沒想到居然會有人問這個問題,呆滯了一下說道:“那我們就衝進府衙去!”

袁彬等的就是這句話。

此時的松江府市舶司的周圍已經被緹騎團團圍住,這些人面對明晃晃的鋼刀,也不敢上前,只敢大聲叫喊,雷聲大雨點小。

袁彬廝混其間,只覺無趣,他一直以爲有熱鬧可以看,結果就一直在門前聚集大吵大鬧。

袁彬一聽顏裴這麼說,就站出身來大聲的喊道:“好!衝進府衙裡!”

“跟我衝!”

袁彬挺身而出,只見他欺身向前,也不避斧鉞,直挺挺的衝了過去。

袁彬聲嘶力竭的喊道:“殺了那狗官!殺!殺!殺!”

緹騎們都懵了,不認識袁彬,還不認識那臉上的疤痕嗎?袁彬大大咧咧的往前衝,緹騎們一步一步往後退。

“這幫鷹犬怕了。”

“諸位,隨我衝入市舶司府衙!”袁彬一遍振聲高喊,一遍對緹騎們打眼色。

“打!”袁彬做了個口型,讓緹騎們揍他。

但是緹騎們完全不明白自己家的指揮使,到底在幹什麼,袁彬進一步,他們就只能退一步。

場面有點尷尬。

“殺殺殺!”袁彬心一橫,無奈衝入了緹騎人羣之中,和緹騎們打作一團。

顏裴完全就是來鬧事的,壓根沒打算衝入府衙。

他呆滯的看着袁彬在緹騎人羣中橫衝直撞,一腔激奮,嗷嗷叫的衝進了府衙外的緹騎人羣之中。

袁彬和緹騎們是鬧着玩,可是這顏裴剛衝進來沒兩步,就被緹騎一腳踹翻在地,三下五除二將其完全反綁縛起來。

袁彬往身後一看,人羣不知道什麼時候,散的一乾二淨了。

只有一個顏裴被摁在地上。

聚集起來鬧事的人,都是收了錢的遊墮之人,讓他們湊湊熱鬧,喊喊口號還行,讓他們衝擊大明的府衙衙門,他們是萬萬不敢的。

一看這局勢有惡化的趨勢,袁彬喊着殺殺殺衝府衙的時候,這些人立刻就嚎叫一聲,作鳥獸散。

跑的比兔子還快,周圍一片狼藉,但是人一個都沒了。

正經人誰不是趁着大明開海,準備大幹一場,誰有空參與這等事兒?

現在大明朝正在轉變風向,新朝雅政,得學會適應,而且陛下允許發財,天高海闊!

衝擊大明府衙是謀反謀逆大罪!顏裴給的錢就是聚在府衙門前,可沒有給謀反的錢!

袁彬終於停下,看着一鬨而散的人羣,大聲的喊道:“回來,你們回來啊!衝擊府衙啊!”

袁彬忽然側着頭快速說道:“快把我按倒,綁縛入衙。”

緹騎們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終於把袁彬按倒在地,然後被帶入了府衙之中。

袁彬看到了府衙之外的三層茶樓上,有人在觀望,爲了不暴露自己的身份,他纔會這般說。

誰在觀察他們?

自然是解禎期、孔誠毅等意見領袖,他們站在街角茶樓三樓的憑欄裡,看着這作鳥獸散的一幕。

解禎期一拍手憤怒的說道:“烏合之衆!”

解禎期對顏裴是有期許的,希望他能夠折騰出點動靜來,開始的很順利,但是過程居然走向了另外一條方向。

孔誠毅呆滯的說道:“那我們怎麼辦?”

“我看到了李賢的轎攆。”貝琳眉頭一皺,努了努嘴,街角出現了一頂轎攆,有四五個緹騎擡着一把轎子。

“我們自己上嗎?”解禎期看着李賢的轎攆猶豫不定的問道。

貝琳低聲說道:“還是不要了,攔朝廷命官的轎攆,若是無大冤大屈,那是要先挨四十大板的。”

這是設計好的劇情,李賢今天出現在市舶司的門前,就是李賓言和李賢故意設計做的局。

貝琳此時應該繼續拱火的,但是貝琳已經在這茶樓坐了半天,他最終決定不按着劇情走。

因爲轎攆裡,坐的真的是李賢。

貝琳不是怕這幫倒黴傢伙招惹災殃,而是覺得李賢已經夠倒黴了,如果這茶樓裡的讀書人一擁而上,李賢會有危險。

但是事情到了這一步,就不是貝琳能夠決定的了,解禎期一咬牙一拍憑欄,帶着一幫讀書人就衝出了茶樓,攔住了李賢的轎子。

李賢停下了轎攆,從轎子裡走了出來,笑着說道:“雲庵公爲何要攔我的轎攆?”

李賢認識解禎期,這個人四處活動,李賢還見過解禎期幾面。

風吹過了街道,整個市舶司門前的大街,充斥着名叫尷尬的空氣。

尬住了。

在原來的設想裡,一旦羣情激奮,錦衣衛立刻把李賢扛起來,和市舶司門前的緹騎們匯合一處,然後將所有鬧事的筆正、士子們抓捕歸案,扔到煤井司去做苦役,改造一下。

但是解禎期攔了轎子是攔了,可是終究是沒有下定決心,一擁而上。

毆打朝廷命官,這是造反。

李賢看着解禎期氣喘吁吁,瞪着眼說道:“雲庵公的眼疾好些了嗎?”

李賢沒話找話,要不然太過於尷尬。

“啊,已經好多了。”解禎期拳頭緊握,往前探出了半步,大聲的說道。

“那雲庵公尋我有事嗎?”李賢歪着頭問道。

解禎期一言不發,他發現自己有點奇怪,雖然金主們被捕了,但是事情怎麼會發展到這一步呢?

他把筆正士林們聚集在一起,本來的目的是通過風力,將李賢和李賓言這兩個人趕走。

若是能把金主救出來最好,就不出來,頂多換個金主就是。

可是事情,怎麼一步步的變了模樣,就變成了進攻大明松江市舶司的府衙,毆打朝廷命官呢?

上當了,解禎期發現了一些端倪,纔在最後關頭選擇了收手。

在氣氛尬住的時候,李賢邁出了一步,笑着說道:“若是無事,那我就去府衙辦事了,雲庵公,你真的沒事嗎?”

李賢一步步的走過了這些筆正、詩豪們分開的路,他其實是有些緊張的,但是這幫人似乎並沒有發動的意思。

這讓李賢有點失望。

李賢走的時候沒有注意腳下,剛纔人羣散去的時候,腳下有一圓木,他踩到了上面,突然趔趄了一下,解禎期下意識的伸手去拉。

這一伸手,情況變得糟糕起來,周圍的人以爲是動手的信號,便衝了上去。

羣情激奮,砰砰作響,李賢抱着腦袋,因爲早就知道可能會有衝突,他裡面其實穿了一件棉甲,倒是沒多疼。

李賢被飽揍了一頓,身上都是腳印。

動手的人都被抓了起來。

李賢坐在市舶司的府衙裡,攤在椅子上,徐承宗聞訊趕來,完全是幸災樂禍。

袁彬是被緝拿入府的,此時他也站在府衙之內。

徐承宗歪着頭對袁彬說道:“我當初說什麼來着?我們都得離遠點,你看看他倒黴的時候,是不是把人給連累了?”

李賢攤在椅子上,齜牙咧嘴的說道:“捱打的不是你是吧!”

李賢看着天花板,尋思了許久說道:“把人都放了吧。”

徐承宗呆滯的說道:“憑什麼啊,好不容易抓到的!他們毆打朝廷命官,憑什麼放人!不放!”

袁彬認真的思考了下說道:“我懂了,李賢的意思是,他們打了人,如果我們把他們放了,他們就會覺得不過如此,犯更大的錯誤。”

袁彬此話一出,衆人皆點頭。

李賢搖了搖頭說道:“不,我的意思是,我們做的事不對,我們是朝廷命官,掌管公器,怎麼能這樣鼓譟他們做下錯事呢?”

“我們如果這麼做,是不對的。”

“我們都錯了,陛下當初在煙雲樓、媚香樓,目的都是爲了告訴他們這樣做是不對的。”

“我們這是在鼓譟他們犯法,這是我們的錯誤。”

李賢的意思很明確,朝廷制定了鬥權印義,他們作爲朝廷命官,應該維護的是鬥權印義,而不是鼓譟他們犯法。

翻譯翻譯,就是好人就該被槍指着,好人就該被罵。

李賓言看着李賢笑着說道:“那你這頓打,豈不是白捱了嗎?”

“還是李賢你覺得,如果沒人鼓譟,他們就不會這麼做?是因爲我們鼓譟他們,還是他們本來就要這麼做?”

“惠山榕園的集會,是我們的人組織的嗎?還是今天顏裴給錢讓遊墮之民,圍攻府衙?這些是我們讓他們做的嗎?”

“是他們自己。”

“我們做的只是將事件的危害,降到最低。”

李賓言的意思很明確,他們的鼓譟,只是將矛盾揠苗助長,提前爆發了而已。

鬥爭也要講究方式方法,難道任憑他們胡作非爲,把事情越鬧越大?

李賓言繼續說道:“李賢,任憑他們如此胡作非爲下去,對朝廷有益,對大明有益嗎?”

“並沒有。”

李賢坐直了身子說道:“不,我的意思不是這樣的,我們應該學習於少保那般,仁者才能無敵。”

第652章 公者千古,私者一時第三百一十一章 大皇帝說話算話第三百九十二章 逆子就是逆子,甚至不肯叫一聲君父第八章 有內鬼!第六百二十三章 百舸爭流千帆盡,波濤在後岸在前第961章 給古老的土地,帶來一點小小的大明第六百零九章 海外市舶司第八十五章 朕的前半生第711章 世世相保,垂利無窮第五百零一章 是他先動的手!第961章 給古老的土地,帶來一點小小的大明第二百九十九章 來人,取三尺白綾!第五百一十三章 問心第三百四十六章 不可明說的人間閻羅駐蹕兩淮第一百二十七章 爲醫學研究持續做出貢獻第一百五十七章 談笑間,強虜狼奔豕突第647章 三寸氣在千般用,一日無常萬事休第六十六章 南下!南下!南下!第五百六十七章 天下最偉岸的大丈夫第三百八十一章 安心求道能立命 知行合一得始終第835章 時過境遷,景泰年間與正統年間大不第876章 貢院大火,九十貢生俱成灰第四百二十七章 關於開會的若干小技巧第一百七十章 隨他們去吧三江感謝+上架感言+加更規則第二百八十三章 總是和姦細有不解之緣的袁彬第三百零七章 也先大悅!第二百七十四章 肉食者鄙,未能遠謀第878章 此間樂,不思黎第944章 解刳院雅座兩位第四百七十九章 與時偕行、與時俱化第二百一十一章 有隙則明示之第四百八十章 人啊,最怕一點利用價值沒有第854章 大丈夫,居於天地之間第954章 古有溫酒斬華雄第一百四十一章 剪除羽翼第787章 大軍凱旋,因功授勳第九十一章 臨時抽檢第826章 跟朕玩權謀?第四百八十三章 那個在海上飛的男人第767章 強龍硬壓地頭蛇第五十五章 真·朱棣遺產第699章 山野袁公方實在是太貪婪了!第一百四十八章 三十年不決口?第822章 比殺了他還難受第五百四十九章 王化的終極目的第二百六十五章 放榜,授頭功牌第883章 哄擡糧價者,殺無赦第803章 承認問題更需要勇氣第952章 望之頗似人君第二百九十五章 表現得好,也得配合得好第五百三十二章 擁有於少保的君士坦丁堡,堅不可摧第四百一十章 袁彬去哪了?第839章 讓你體面你就體面第五百二十二章 旱地行舟第四百二十七章 關於開會的若干小技巧第一百一十章 教科書(均訂加更)第一百二十七章 爲醫學研究持續做出貢獻第819章 倭國亂不亂,我袁彬說了算!第四百九十章 農莊發展三十二條綱要第六百四十章 西域苦,苦在沒有大明第795章 從實踐中來,到實踐中去第744章 公權和私權的界限第二百五十五章 登島作戰第四百三十九章 四時之序,生機斷絕第二百六十七章 前方劍戟 身後毒蛇第一百三十二章 陛下真乃真武大帝轉世也!第十九章 是于謙要保你!第四百八十四章 平倭,刻不容緩!第三百七十八章 時代,變了第五十八章 衆人拾柴火焰高第三百八十章 養豬,到底是集中養殖還是散養?第五百零一章 是他先動的手!第五百五十四章 你乾乾淨淨,我清清靜靜第669章 爲上者隱,爲尊者諱第883章 哄擡糧價者,殺無赦第一百六十六章 大明皇家參謀部第六十八章 士農工商,高低貴賤第三百四十五章 徐州是南京的門戶,應派虎將把守第992章 古怪的太子第954章 古有溫酒斬華雄第六百一十六章 《寰宇通志》三江感謝+上架感言+加更規則第776章 工業革命的本質就是燒開水第一百一十章 教科書(均訂加更)第四百零九章 如何系統性的欺負皇帝第四百一十二章 萬里追魂索命第954章 古有溫酒斬華雄第二百五十六章 皇帝陛下的成長第六百一十八章 四時之序 凜冬將至第五百一十一章 若力有未逮,必引頸自戮第814章 人類的悲喜並不相同,朕只覺得罪有第四百三十四章 但凡有一點用,也不至於一點用沒有!第669章 爲上者隱,爲尊者諱第916章 大軍凱旋,進國公授奇功牌第三百三十九章 初聞涕淚滿衣裳第806章 金戈鐵馬的馬,原來真的是鐵馬第四百六十二章 富得流油,遍地黑金第二百零八章 國家用人之道第六百三十四章 衣冠楚楚 豺狼虎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