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官見過大人。”
縱使*的職位爵位都比自己要高出一大截,然則杜楚客行禮間卻是根本沒半點的敬意可言,禮數不到位不說,語調裡也滿是不耐之意味。
“杜大人不必多禮了,來人,看座。”
儘管早就知曉杜楚客爲人狂傲,也清楚其不會給自己有甚好臉色看,可真見到其如此無禮之表現,*的眉頭還是不自覺地微微一皺,不過麼,倒是沒跟其計較那麼許多,也就只是聲線平和地吩咐了一聲,自有隨侍在側的隨員們緊着擡來了几子,蒲團等物,恭請杜楚客就座。
“謝了。”
饒是*都已是不計前嫌地以禮相待了,可杜楚客臉色的陰霾以及倨傲卻是絲毫不見少,謝座之際也自隨意得很,甚至已到了無禮之地步。
“杜大人且先請看看這份章程,可是出自您之手筆麼?”
*從來都不是個好脾氣之人,這一見杜楚客的倨傲不單不曾收斂,反倒是更囂張了幾分,心中也自不免惱火得很,然則*卻並未表現出來,不爲別的,只因此際與杜楚客發生衝突的話,不單不能解決問題,反倒會令問題進一步複雜化,故而,縱使心中其實已是頗爲不爽了,可*還是耐着性子地亮出了杜楚客所上的那份選官摺子,自有隨侍在側的隨員緊着便接過了摺子,轉呈到了杜楚客的面前。
“不錯,正是下官所爲,莫非陳大人有意見麼?”
杜楚客拿起摺子,滿臉不耐地翻了翻,而後便即一派無所謂狀地反問了一句道。
“是便好,吏部原非本官所該管,然,今日房相卻將此事交託給了本官,那本官也就不得不問杜大人一句了,這章程究竟何意,大比所取之士爲何淘去過半,還請杜大人給本官一個解釋如何?”
見得杜楚客這點變本加厲之做派,*臉色也自耷拉了下來,雖不曾出言呵斥其之無禮,可問話的語氣麼,渾然已是公事公辦之態度了的。
“此我吏部內務也,不取自然有不取之道理,這話,便是當着陛下的面,下官也是這般說法。”
儘管*已然說明了此番問詢乃是受房玄齡所託之故,然則杜楚客照舊不打算給*面子,但見其嘴角一撇,已是大刺刺地將*的要求頂了回去。
“這就是你杜大人給本官的解釋麼,嗯?”
杜楚客這等言語一出,*的聲線立馬便寒了下來。
“不錯,正是如此。”
儘管感受到了*言語間的濃濃之煞氣,然則杜楚客卻根本不買賬,雙眼一瞪,毫不示弱地便應了一句道。
“很好,章程留下,爾可以回去了。”
雙方既已談崩,再如何談都只是白搭,*也自懶得再多囉唣,毫不客氣地便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哼,告辭!”
杜楚客自忖在吏部已經營了數年之久,上上下下無不恭順聽命,還真就不怕*之威脅的,這會兒一聽*這般說法,當即便怒了,連基本的禮儀都懶得講究,冷哼了一聲,便這麼氣咻咻地拂袖而去了……
“子明,聽聞今日午後你與杜楚客之間鬧出了些不快,可是如此麼?”
正所謂好事不出門,壞事往往傳千里,這不,快下班時發生的事兒,沒過多久便傳得個沸沸揚揚的,就連閒居在家的李恪都得知了準信,緊着便將*請到了密宅處,見禮方畢,便已是面帶憂色地直奔了主題。
“略有齟齬而已,算不得甚大事。”
儘管李恪尚不曾說起此番相邀的真實用意之所在,可以*之睿智,又怎會猜不透其心中所思之小算計,無非是打算藉此事一舉搬掉杜楚客這麼個礙事的傢伙罷了,對此,*卻有着不同之看法,不過麼,他也自不急着分說,也就只是淡然一笑,一派風輕雲淡地給出了個答覆。
“唔,杜楚客那廝素來桀驁不馴,持才傲物,自以爲國士,其實不過就一狂生耳,此番竟敢拿朝廷取士之道來做文章,不顧朝廷律法,強自打壓新科進士,其行也鄙,其心叵測,小王以爲斷不可輕縱了去,子明以爲如何哉?”
這一見*似乎不想多言與杜楚客之間的爭執,李恪不由地便是一愣,隱約間已是察覺到了*不欲多事之想法,然則一想到或許能借此機會將吏部尚書的大位爭到手中,李恪很明顯地猶豫了一下之後,還是硬着頭皮地挑起了話題。
“殿下明鑑,下官還是那句老話,朝局宜穩不宜亂,區區一杜楚客而已,下官自能對付得了,殿下實無須過慮。”
拿下杜楚客並不算難事,真要動手,不敢言百分百的把握,可七八成勝算還是有的,問題是拿掉了杜楚客之後,吏部尚書之爭必然大起,朝局也就有着陷入紊亂之可能,而這,顯然於李恪一方不甚有利,再說了,太宗怕也不會容許吏部尚書之職落到李恪的掌控之中,無他,制衡而已,如此一來,動手去搬掉杜楚客也不過是白費力氣罷了,鬧不好還會引來聖忌,那可就算是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的,這等蠢事,*自是不會去幹的。
“這……”
一聽*表態不願在此際朝杜楚客動手,李恪自不免爲之失落得很,與此同時,也自不甘得很,急着想要再多蘑菇一番,偏偏又不知該從何說起纔好,一張臉當即便被憋得個通紅不已。
“制衡。”
眼瞅着李恪那般窘狀,*心中實在是有些個又好氣又好笑,偏偏箇中蹊蹺牽涉到帝王心術,*也自不好將話說得太過分明,無奈之下,也只能是言簡意賅地點出了個詞來。
“制衡?唔……,小王明白了,子明只管放手做了去,有事小王自當竭力幫襯着便是了。”
李恪到底是聰慧之輩,只略一尋思,便已明白了*所言之意何在,再一聯想起當初費盡心力拿掉了劉洎,最終依舊沒能將侍中的位置掌控在手中,如今縱使拿下杜楚客,怕也不會有甚不同之處,萬一換上個比杜楚客更精明之輩,那反倒不美,一念及此,李恪也就息了趁機爭奪吏部尚書之心思。
“殿下英明。”
別看*先前說得個自信滿滿,可實際上麼,真要對付杜楚客這等軟硬不吃的傢伙,絕對不是件簡單之事,哪怕已是有了大體的腹稿,然則於細節處還有着不少須得仔細推敲的關節,正因爲此,*自是不願多言囉唣,恭謹地稱頌了一聲,便不再開口言事,算是就此結束了此番之議事……
“啓奏陛下,右僕射陳大人在宮門處求見。”
太宗如今起牀可謂是越來越晚了,這都已是巳時二刻了,太宗方纔剛剛用過早膳,正尋思着是否該到兩儀殿書房裡批一下摺子之際,卻見趙如海急匆匆地趕了來,緊着便稟報了一句道。
“嗯,宣子明到兩儀殿書房裡候着,朕一會便去。”
一聽是*求見,太宗倒也沒多想,隨口便下了道口諭。
“諾!”
太宗金口既開,趙如海自是不敢稍有遷延,緊着應了一聲,便即匆匆退出了寢宮,自去傳喚*不提。
“微臣叩見陛下。”
太宗說是一會便去,可實際上麼,*足足在御書房裡等了近半個時辰,方纔見太宗姍姍來遲,對此,*也自沒轍,只能是緊着搶上了前去,恭謹萬分地便是一個大禮參拜不迭。
“免了罷,來人,給子明看座。”
太宗本來是一早便要來御書房的,趕巧後宮裡出了點小事,也就耽擱了去,這會兒見到了*的面,自不免有些赫然,叫起之餘,緊着便賜了座,也算是給了*一個安撫。
“諾!”
聽得太宗有令,跟着行進了書房的趙如海自是不敢稍有耽擱,趕忙恭謹地應了一聲,指揮着幾名小宦官擡來了錦墩,恭請*就座。
“謝陛下隆恩,微臣昨日接到房相轉來的一份摺子,乃是吏部報上來的此番取士之選官章程,箇中蹊蹺頗多,微臣自不敢擅專,特稟過了房相,得蒙房相應允,召請了杜尚書到微臣處磋商,卻不曾想意見難以統一,微臣無奈,只能來請陛下聖裁,現有本章一份在此,還請陛下過目。”
儘管並無就此扳倒杜楚客之打算,然則給其上些眼藥還是要的,*從來就不是個肯吃虧的主兒,這不,謝恩一畢,*便即一抖手,從寬大的衣袖取出了份摺子,一邊高高地舉過了頭頂,一邊毫不客氣地告了杜楚客一記刁狀。
“哦?竟有此事,遞來與朕看看。”
一聽*這般說法,太宗的眉頭當即便皺了起來,也自沒甚耽擱,緊着便吩咐了一句道。
“諾!”
太宗金口既開,趙如海自不敢怠慢了去,忙疾步行到了*的身前,伸出雙手,接過了本章,又恭謹地轉呈到了御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