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怎麼就只有這麼些人,朕若是沒記錯的話,此番應是取了兩百人,其餘人都發落到哪去了?”
太宗接過了本章,翻將開來,只一看,原本就皺着的眉頭當即便更皺緊了幾分,滿是不悅地便發問了一句道。
“回陛下的話,微臣昨日也是這麼問杜尚書的,據其所言,說是其餘人等皆未中選,微臣詫異莫明,問之則不答,微臣也自無可奈何。”
聽得太宗見問,*的臉色當即便是一苦,毫不客氣地又狠告了杜楚客一狀。
“荒唐!杜楚客究竟是作甚吃的,趙如海,去,將那廝給朕喚了來,朕倒要問問,這混賬東西都在折騰些甚!”
科舉革新一事乃是太宗相當看重之事,不單因着此舉乃是教化天下之千秋功業,更是阻擊門閥世家橫亙朝堂之舉措,爲此,太宗在取士時,還刻意將那些寒門士子的名次大多往上提了提,而今,太宗提起來的那些寒門士子竟然大半被吏部刷了下去,這叫太宗如何不惱火,一氣之下,忍不住便爆了粗口。
“諾!”
這一聽太宗聲色不對,趙如海哪敢有絲毫的耽擱,緊着應了一聲,急匆匆地便奔出了御書房,不多會,便又已陪着滿臉陰霾之色的杜楚客從外頭轉了回來。
“微臣叩見陛下。”
一見到*也在,杜楚客立馬意識到自己定是被*給告了,原本就黑沉的臉色當即便更難看上了幾分,見禮雖尚算恭謹,可言語間卻明顯透着股怒意。
“杜楚客,爾給朕說清楚了,這麼份狗屁不通的章程究竟是怎麼回事,嗯?”
太宗的心情本來就不爽,這一見杜楚客居然還敢給自己臉色看,當即便是怒上加怒,連叫起都免了,一把抄起杜楚客所撰之本章,用力地砸在了其之面前,聲色俱厲地便呵斥了一嗓子。
“陛下息怒,此章程乃是我吏部上下之共識,一切考評皆是照章辦事,微臣不知錯在何處,若有,那也是陳大人妄加之罪也,微臣不服!”
杜楚客的性子可謂是又臭又硬,若是旁人面對着太宗的滔天怒火,只怕早就被嚇得腿腳哆嗦了的,可他倒好,不單不認錯,反倒是振振有詞地扯了一大通,末了更是狠咬了*一口。
嘿,賊咬一口,入骨三分麼!
聽得杜楚客在太宗面前攀咬自己,*瞬間便看透了其之用心,無非是想激他*出言反譏,如此一來,也就能順勢將太宗的怒火轉移了開去,形成與他*在御前爭鋒之格局,這等想法無疑很美,可惜*根本不上當,不管杜楚客瞪過來的眼神有多兇戾,*卻愣是裝成沒瞅見,老神在在地端坐着不動。
“大膽!爾這廝到了此時兀自不思悔改,安敢欺朕若此,朕看你是活膩了罷,那好,朕成全你就是了,來人,將這蠢貨給朕叉了出去!”
這一見杜楚客竟然敢頂撞自己,太宗登時便是怒上加怒,殺心就此大起了,但見其猛拍了下龍案,已是怒不可遏地咆哮了起來。
“諾!”
太宗金口既開, 不管這旨意是對還是錯,那都不在一衆小宦官們的考慮範圍之內,他們也就只管轟然應諾之餘,一擁而上,將兀自跪在地上的杜楚客架了起來,不管不顧地拖着便要往外拽了去。
“微臣無罪,微臣無罪……”
杜楚客顯然是沒料到太宗居然會雷霆震怒到當場起殺心之地步,饒是再膽大,也不免慌了手腳,一邊拼力掙扎着,一邊慌亂地高呼不止。
“且慢,陛下息怒,陛下息怒,微臣有話要說。”
別說杜楚客沒想到太宗會這般下令,便是智算之能遠在其上的*也自同樣頗感意外,如此一來,一個選擇就這麼擺在了他的面前——杜楚客是死了的好,還是活着爲好?答案麼,毫無疑問,死人不會惹麻煩,杜楚客要尋死,那就讓他去死好了,正是出自此等想法,*一開始並不打算出言勸解,可再一細想,又覺得不對了,無他,太宗說的只是叉出去,卻沒說“砍了”,這內裡的差別可是大了去了,很顯然,太宗雖是有殺心,卻並不是真的要殺了杜楚客,最多也不過就是嚇嚇其罷了,既如此,*倒是不吝扮演一下好人的角色,這便緊着出言打岔了一句道。
“講!”
太宗雖是正在火頭上,可對於*這個素來信重的女婿卻還是有着幾分情面的,倒是沒再咆哮,僅僅只是餘怒未消地吐出了個硬邦邦的字眼來。
“陛下明鑑,微臣聽聞但凡明君者,向不輕以言罪人,更不會因盛氣而擅殺大臣,陛下乃千古一帝也,賢明遠超歷朝歷代之帝王,當不致聽不得逆耳之言罷?”
*並未在意太宗的生硬之態度,面色一肅,已是滿臉誠懇狀地進言了一番,於爲杜楚客開解之際,順便狠拍了一番太宗的馬屁。
“嗯……,放了這狗才!”
這一聽*將自己擡得如此之高,太宗心裡頭自是受用得很,可與此同時麼,也就當真不好再作踐杜楚客了的,只是心中的怒氣卻依舊未曾全消,儘管是寬恕了杜楚客的無禮,可說出來的話語卻依舊不甚動聽。
“諾!”
太宗既是已收回了成命,扭住杜楚客的幾名小宦官自是不敢稍有怠慢,齊齊應諾之餘,緊着便鬆開了對杜楚客的鉗制。
“謝陛下寬仁,然,微臣依舊堅持原議!”
杜楚客當真不怕死,儘管方纔剛死裡逃生了一回,可嘴卻依舊是硬着,毫無半點認錯之意。
“哼,甚的屁話,朕親自取的士子安有如此多不堪者,兩百新進到了爾處,連一半合格者皆無,真當朕是昏君不成?”
眼瞅着杜楚客兀自嘴硬,太宗當即又怒了,劈頭蓋臉地便怒叱了杜楚客一番,話也自說得誅心無比,眼神裡的殺氣瞬間已是濃烈得驚人,很顯然,若是杜楚客不能說出個所以然來,太宗可就真要下殺手了的。
“陛下明鑑,此章程乃我吏部上下之共識也,非是微臣一人之主張!”
杜楚客雖是膽大敢諫,可畢竟不是傻子,這一見太宗是真起了殺心,可就不敢再獨自強扛了,而是拽出了吏部共識來搪塞,打的便是法不責衆的想頭。
“共識?好一個共識,朕倒不知道爾吏部竟已昏亂如此,安敢公然欺朕,到底是何居心,嗯?”
太宗本就不是好氣性之人,被杜楚客這麼接二連三地頂撞個不休之下,殺意已是毫不掩飾地掛在了臉上,呵斥之言也自愈發嚴厲了起來。
“陛下息怒,微臣以爲箇中應是別有誤會,當得複議過後才知根底,微臣不才,願請命爲之,還請陛下恩准。”
吏部乃是六部之首,也是最爲緊要的一個部門,真若是出了大變動,所引發的連鎖反應自是小不到哪去,鬧不好一年半載的調整都不見得能將朝局穩定下來,而這,明顯對李恪的地位不甚有利,再說了,刨去杜楚客的政治立場不論,此人的能力以及品行其實都還算是不錯的,除了此番新科進士選官之外,數年來,幾乎不曾犯過甚大錯,在不可能將吏部之要職拿到手中的情況下,與其換上一個更糟的人選,還不如就讓杜楚客先將就着,當然了,趁機將吏部中的各級官員調整上一番卻還是要的,正是出自此等考慮,*緊着便從旁建議了一句道。
“子明辦事,朕自是放心得很,此議,朕準了,給爾五日時間,將此事給朕查清楚了。”
聽得*這般說法,太宗也自期許得很,在他看來,有*出馬,此事定是能辦得利落無比,也自不會有甚異議,緊着便給出了道旨意。
“微臣遵旨。”
*是早就想對吏部動刀子了,只是一直不得便罷了,而今,有了尚方寶劍在手,不緊着磨刀霍霍更待何時?
“罷了,朕還得批摺子,爾等都去忙罷。”
有了*的出頭,太宗的心火也就消去了大半,自不願再就此事多言囉唣,這便一揮手,就此下了逐客之令。
“陛下聖明,臣等告退。”
太宗既已將話說到了這麼個份上,無論是*還是杜楚客,都不敢稍有耽擱,不管心中作何感想,那都只能是齊齊稱頌了一聲,就此退出了御書房。
“杜大人,陛下的旨意,您也是聽到了的,只有五日之限,怕是須臾耽擱不得,且就先到本官處商議個複覈章程可好?”
打鐵自是須趁熱,*可不想給杜楚客留有從容部署之餘地,方纔一出了御書房的門,*便已是緊着提議了一句道。
“陳大人,請。”
儘管彼此的政治立場不同,可先前*確是爲自己說了不少的好話,在這等情形下,杜楚客雖不甚情願,也當真不好拒絕*的正當提議,儘自不爽得很,也只能是無奈地道了聲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