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舅父,情形不甚妙啊,甥兒剛去了杜府,那老杜竟是硬要致仕,唉,這都是何苦來哉!”
戌時三刻,天早已是黑透了的,一盞孤燈昏黃地亮着,映照出李泰滿臉的晦氣,一聲哀嘆裡,也不知有着幾分的酸楚與苦澀,不爲別的,只因其麾下最重要的臂膀杜楚客居然打算請辭了,這叫李泰情何以堪哉,要知道前幾日杜楚客執意要在選官一事上做文章之際,李泰還謹慎地勸過杜楚客一番,怕的便是其會召來太宗的怒火,奈何杜楚客固持己見之下,李泰也只能是聽之任之了去,而今,事情終於是鬧騰大發了的,這會兒李泰除了埋汰與感慨之外,還真就沒甚法子好想了。
“哼,自作自受!”
當初得知杜楚客打算拿選官一事來做手腳之際,長孫無忌便明確表示了反對的意見,理由只有一條,那便是此事斷無成功之可能,不僅如此,反倒有着將自身填進坑中之危險,道理很簡單,太宗對科舉革新一事決心很大,根本不是臣下所能阻止得了的,再說了,就朝中實力而論,己方也不是李恪一方的對手,此際拿着一明顯錯誤的章程來跟*這等奸詐之徒較勁,純屬自找死路,奈何杜楚客固執得跟驢子似的,根本不聽人勸,若非如此,哪來那麼許多事端,如今倒好,他杜楚客拍拍屁||股要走人,豈不是丟下一爛攤子要旁人去收拾麼,一念及此,長孫無忌心裡頭當真膩味得夠嗆,口中又哪能有甚好言辭的。
“舅父,吏部尚書乃要職也,萬不容有失,若不然,後果恐有不堪,若是老杜堅持要退,您看這……”
李泰雖也惱火杜楚客的不聽指揮,可不管怎麼說,他都不能坐視杜楚客就這麼任性地辭職而去,問題是這會兒長孫無忌面色難看若此,求情的話語,李泰也自說不出口來,也就只能是試探出了半截子的話來。
“退?到了如今這麼個地步,他還想退,哼,就算退了,將來他人怕也饒其不得,值此危難關頭,豈能容其說退便退的!”
長孫無忌對杜楚客的清高以及固執一向不滿在心,若是能有個接替之人手,杜楚客愛退不退的,長孫無忌才懶得去理會那麼許多,問題是長孫無忌算遍了手中的籌碼,實在是不以爲己方真能將吏部之缺弄到手裡,萬一要是被李恪那頭拿了去,麻煩可就真要大了去了,正因爲此,長孫無忌是斷然不會容許杜楚客就這麼退將下去的。
“那舅父之意是……”
李泰本就不情願失去杜楚客這麼個最後的臂助,只是他又拿杜楚客沒轍,好話歹話都已是說了幾籮筐了,也愣是沒能令杜楚客改變心意,希望麼,自是隻能寄託在長孫無忌的謀算之能上了的。
“吏部的職位可以讓幾個出來,拿些人頭讓陳曦那廝去交賬,這事兒或許也就能掩蓋了過去,至於杜楚客處麼,殿下可再去一趟,該哭求便哭求好了,若再不成,老朽自去尋他說話。”
這幾年來,靠着杜楚客在吏部的經營,長孫無忌可是暗中提拔了不少的人手,諸如大理寺少卿顏鋼等便是通過杜楚客的手提將起來的,若是沒了吏部這麼塊陣地,與李恪一方的差距無疑便會懸殊到無可挽救之地步,而這,斷然不是長孫無忌所樂見之局面,故而,哪怕不甘得很,長孫無忌也只能尋思着與*那頭達成妥協。
“這……,舅父,陳曦那廝奸詐過人,恐不會如此輕易妥協罷?若是其定要窮追此事,那……”
於李泰來說,能保住杜楚客的話,一切都好說,問題是他根本不相信*會放杜楚客一碼,畢竟雙方之間早已是你死我活的關係了,李泰又怎敢奢望*會見好就收的。
“殿下不必多慮,陳曦那廝插手吏部之心雖是昭然,卻斷不會去動老杜的,若他真有意如此,也就不會在陛下面前爲老杜緩頰了,嘿,所慮者無外乎擔心朝局大亂耳,可惜啊,我等也不能冒着失去吏部之危險,若不然,亂上一亂也未見得是壞事。”
跟*鬥了那麼多年,吃虧是吃得多了些,可長孫無忌也不是吃素的,自是已然能把握到*那頭求穩之心思,奈何麻桿打狼兩頭害怕,這節骨眼上,卻是誰都不願輕易開戰的,除了妥協之外,卻也沒甚旁的路好走了的。
“舅父說的是,既如此,事不宜遲,那甥兒這就再去杜府一趟也罷。”
聽得長孫無忌這麼一分析,李泰心中已然是有了底,自是不願再多言囉唣,緊着便起了身,丟下句場面話,便即匆匆走了人……
“子明啊,小王聽聞杜楚客有意退隱,不知可是如此麼?”
花開兩朵,各表一枝,且不說李泰如何再赴杜府,卻說*與李恪也正在商議着杜楚客之去向,當然了,關心此事的人只是李恪而已,*卻是早就算定了一切了的。
“那不過只是氣話而已,杜大人不會致仕的。”
儘管李恪不曾明言,可以*之睿智,卻是一眼便看穿了其心思之所在,無非是又對吏部尚書之缺動了心而已,而這,在*看來,不過是奢望罷了,別說杜楚客不會請辭,就算會,太宗也斷然不會準了的,再退一步來說,就算太宗準了杜楚客的請辭,吏部尚書這等要職,太宗也斷不會容許李恪去染指的,真要敢伸手,必然遭剁,箇中之道理,昨日*便已然跟李恪解說明白了的,這會兒自是不想再重複個不休,故而乾脆一句話便堵死了李恪的野望。
“這……”
李恪對*給出的這麼個判斷顯然不甚信服,只是又不好直接出言質疑,也就只能是滿臉疑惑地望着*,期待着*能給出個解釋來。
“濮王殿下斷不會讓杜楚客退將下去的,若不然,他拿啥來跟殿下您抗衡,又拿啥去制衡野心勃勃的長孫老兒,以杜楚客那人之念舊,但消濮王殿下肯拉下臉來苦苦哀求,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杜楚客斷不會再輕易言退。”
見得李恪完全被利益迷住了眼,*心中自不免有些失望,可轉念一想,自己當初在太宗責罵杜楚客之際,不也同樣起了些不應有的心思,說起來,也不過就比李恪強上那麼一點罷了,心氣自也就平了下去。
“唔……,子明所言甚是,既如此,那選官一事當何如之爲宜?”
聽得*這般解說,李恪的臉色不由地便是一紅,也自不再去多想搶佔吏部尚書之事,轉而關切起了選官一事的收場。
“選官一事自是須得推到重來,明日起,下官自率尚書省隸員監督,當可保得諸事無礙。”
*雖是不曾在吏部幹過,可對於選賢任能之事卻並不陌生,此際說將起來,自也就信心十足得很。
“以子明之能,辦理此事自是不難,只是,唔,只是吏部此番弄出如此大之紕漏,終歸不能沒個說法罷?”
李恪真正關心的不是選官一事能否順利重來,在他看來,*既是出了手,那就斷然不會出岔子,此一條,李恪還是有着絕對的信心的,他真正關切的說到底還是利益,想的便是能否從吏部這塊大肥肉上咬下一口來。
“殿下說得好,如此大一個岔子,豈能無人擔責,杜楚客要留任,也自由得他去,然,不拿些人頭出來祭旗,就算下官不說,陛下那頭也斷然交待不過去,此一條,想必杜楚客心中也是有數的,姑且看其誠意如何再說也不遲,若是分量不足,休想矇混過了關去。”
杜楚客那頭是一定會拿出交換條件來的,至於代價幾何,那還須得談過才知,對此,*這會兒也自無法說得太過具體。
“子明所言甚是,此番終歸須得拿下幾個要緊職位方可,唔,依子明看,若是將李義府調去吏部如何?”
聽得*親口證實此番必可在吏部打進幾根樁子,李恪自是能滿意了的,這便緊着又將話題轉到了派去之人選上。
“李義府剛晉殿中侍御史不滿一個月,再要往上升,恐遭物議,姑且再多歷練上一段時間好了,再者,其自入仕以來,始終在御史臺公幹,於地方吏治毫無經驗,似不宜大用,若得便,且讓其先去地方上磨礪一番也好。”
這近一個月的時間以來,李義府可是沒少圍着李恪轉,溜鬚拍馬的事兒當真幹了不老少,對此,*雖從來不說,可心中卻是有數得很,之所以沒去理會,那是因*心中早爲其判了死刑,這會兒聽得李恪說到了李義府,*順勢便冠冕堂皇地提議姑且將其派往地方上任職。
“也好,子明且看着辦便是了。”
李恪對李義府的能來事兒還是極爲欣賞的,若非如此,他也不會在此時提出要大用其,當然了,再如何欣賞,也只是欣賞而已,論及重要性,一百個李義府加起來也比不得*的分量,這一點,李恪還是有着清醒之認識的,而今,*既是對李義府的任用有所提議,李恪雖有些捨不得,卻也不好提出反對之意見,也就只能是無可無不可地便應允了下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