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章 身處十八層地獄

顧氏頭七,出殯。

侯府準備了酒席,招呼上門的親朋好友。

至於顧氏的喪事,對於侯府來說,主要作用就是用於結交各路親眷,加深彼此的聯繫。

真正替顧氏傷心的人,唯有顧家母女,還有顧氏的幾個陪嫁丫頭。顧氏一死,顧家就同侯府斷了聯繫。等喪事辦完,嫁妝搬空,顧家母女也沒理由繼續在侯府住下去。

至於陪嫁丫鬟們,她們的命運也充滿了變數。究竟是繼續留在侯府,還是跟隨顧氏母女回到顧家,沒有一個人能真正下定決心。

天剛亮的時候,出殯隊伍開始從侯府出發,等到日頭高照的時候,出殯隊伍已經回到侯府。此時離着午時還有好長一段時間。

因爲顧氏出殯,侯府的小子們全都回來了。安傑和安平也請了一天假,跟着侯府的表兄弟們一起回來送顧氏最後一程。

宋安然領着宋安樂還有宋安芸來到松鶴堂。

這會,松鶴堂內賓客雲集,屋裡擁擠得快沒地方下腳。

看見那麼多大姑娘小媳婦,貴婦太太們,宋安芸頓時慫了。躲在宋安然身後,一副縮頭縮腦的樣子,實在是太難看。

反觀宋安樂,倒是大大方方的,跟在宋安然身邊,面帶微笑的應對所有人打量的目光。

嫡長孫媳出殯,古氏卻很高興。侯府好久沒這麼熱鬧了。

古氏一見到宋家三姐妹,就連忙朝宋安然招手,“安然快過來。老身給你介紹親戚們認識。”

宋安然微微含笑,心裡頭卻替顧氏感到可惜。死得多沒價值,所有人都將她的喪事當做了聯絡感情的交際場所。

古氏拉着宋安然的手,對所有賓客們介紹,“這是我那可憐的二女兒的閨女,宋家嫡女,閨名安然。”

宋安然微微躬身,“見過諸位太太,表姐表妹,還有諸位嫂嫂們。”

有些人就笑了起來。

一個身量一般,身材有些微胖,白麪圓臉,顯得很貴氣的三十出頭的婦人一步上前,抓住宋安然的手,“安然,知道我是誰嗎?”

宋安然看着對方,她從對方的眉眼間隱約見到了蔣淑的影子,頓時醒悟過來,“安然見過文姨媽。”

不出宋安然所料,這位正是蔣淑的嫡親長姐,古氏的大女兒,宋安然的大姨母,宋子期的大姨子,蔣清。

蔣清嫁給了東昌侯府的二老爺文伯廣。宋安然稱呼她一聲文姨媽也不算錯。

蔣清哈哈一笑,“這就認出來了,不會是有人事先告訴你了吧。”

宋安然抿脣一笑,“文姨媽同家母有幾分相似,一看到文姨媽,我就覺着親切。”

“這小姑娘真會說話。難怪老夫人那麼疼你。”蔣清爽朗地笑道。

古氏樂呵呵的,嗔怪道:“宋家上京,你早就該上門看望。拖到今日纔上來,你還好意思。”

蔣清放開宋安然,挽着古氏的手臂,“娘啊,女兒這不是來了嘛。娘又不是不知道,文家裡裡外外的事情,都需要我來操持。我哪敢隨意離開。”

古氏臉色微微一變,有些擔心地看着蔣清,“不要緊吧?”

宋安然撩了撩眼皮子,看來文家的家務必有內情。只是當着這麼多的人面,古氏和蔣清都不好明說。

蔣清笑着搖頭,“娘儘管放心,事情還在掌控中。老大那一家子蹦躂不起來。”

古氏壓低聲音,說道:“你可不能大意。”

蔣清挑眉一笑,“女兒有分寸。”爭家產爭爵位的事情,她怎麼可能大意。

古氏放心下來,接着又給宋安然介紹別的親戚。

“安然,這是古家大夫人,你容大表舅母。”

宋安然趕緊行禮,“安然見過大表舅母。”

“好孩子。”古容氏送上一對鐲子做見面禮。她打量着宋安然,目光中飽含了好奇,感慨,懷念。總之那雙眼睛裡面的內容太豐富,宋安然一時間有些摸不着頭腦。

古容氏笑道,“我和你母親自小要好,沒想到她年紀輕輕就去了。苦了你們這些孩子。”

宋安然微微低頭。面有悲慼之色,“母親生前一直懷念京城。若是知道大表舅母惦記着她,她也會很欣慰的。”

古容氏拍拍宋安然的手背,白嫩的瓜子臉上露出一個恰當的懷念表情,“你母親福薄,不過你也別太傷心。你人生還長,得往前看。”

“我聽大表舅母。”

接下來,宋安然又見到方氏的孃家嫂子,方家大太太方喬氏。

方喬氏是個圓臉,身形富態,笑起來顯得慈眉善目的人。她對宋安然的態度,是親熱中透着疏離,似乎並不樂意同宋家人親近。

宋安然微微含笑,對待方喬氏,只要禮數到位就行了。

接着又是同別家太太們見面,還有各家的姑娘。至於各家的小子,這會全都在外院,由侯府的少爺們陪着。

見過面之後,大家圍坐在一起寒暄,聊聊家常,聊聊京城八卦。期間自然有人提到宋家和吳家退親的事情,畢竟這件事情鬧得有些大,讓人想不注意都不行。

一說起此事,衆人的目光紛紛朝宋家三姐妹看來。

宋安芸就是個沒膽慫包,就知道在自家人面前逞強。面對這麼多人的打量,宋安芸連頭都不敢擡起來,一副可憐兮兮,受了莫大驚嚇的樣子。

宋安然倒是很平靜,只要沒人主動問她,她就不會參與這個話題。

再看宋安樂,她很忐忑,也很緊張。不過她儘量做到鎮定自若,表現得大方得體,希望能給所有人一個好印象。

宋安樂這個態度,倒是讓不少人對她生出好感來。都覺着宋家雖然沒了女主人,不過孩子們都很有教養,並沒有像外面猜測的那樣不堪。

這個時候,有丫頭進來稟報,說是宋大人帶着宋安平宋安傑來認親戚。

古氏笑呵呵的,“快請進來。”

古氏又對賓客們嘮叨,“我這女婿啊,爲人最講究。一會你們見了就知道。”

貴婦太太們紛紛點頭,都奉承古氏,說古氏是有福氣的。

很快,宋子期就帶着宋安傑宋安平走入大廳。

大姑娘小媳婦,貴婦太太們一見宋安然,個個都變得矜持起來。尤其是蔣清,古家大夫人古容氏,背脊挺得直直的,目不斜視,一副端莊矜持的模樣。

宋子期臉上帶着得體的笑容,領着安傑安平兩個小子,先給古氏見禮。然後在袁嬤嬤的介紹下,同各家親戚們見面認識。

宋子期做事爽利,和親戚們彼此見過之後,又叮囑了宋安然三姐妹幾句話,就領着兩個兒子告辭。

宋子期一走,大廳裡的氣氛又熱鬧起來。

就在大家興致高昂的議論着宋子期的時候,誰也沒有發現古容氏悄悄離開了大廳。

古容氏提起裙襬,小碎步跑起來。朝走在迴廊上的宋子期追去,“宋大人,請等等。”

宋子期回過頭來,有些疑惑地看着古容氏。

古容氏站在宋子期面前,喘着氣,心頭有些發慌。她不知道自己這樣做到底對不對,可是她一定要見宋子期一面,和宋子期說上哪怕只一句話也好。

“宋大人還記得我嗎?我是……二十年前,我們……”

“你是容蓉!”宋子期猶豫了一下,準確的叫出古容氏的閨名。接着他又笑了起來,“我記得你嫁給了古宗仁,現在我該稱呼你爲古夫人才對。”

說完,宋子期對宋安平宋安傑揮揮手,讓他們兩個先回外院。

宋安平和宋安傑都很好奇的朝古容氏看去,更好奇她和自家親爹的關係。貌似有些不簡單啊。

兩人猶猶豫豫的,就好像腳底下長了釘子一樣,怎麼走都走不動。

最後宋子期眼一瞪,二人頓時飛奔起來,跑得比兔子還要快。

等宋安平宋安傑走了後,宋子期才又問道:“不知古夫人找我有什麼事?”

古容氏目光癡癡地盯着宋子期,“我們都老了,宋大人卻沒有什麼變化。”

宋子期挑眉,他有些不明白古容氏的意思。

古容氏心裡面有許多話要說,有許多問題要問。不過她最想問的一件事情,是二十年前宋子期爲什麼不肯赴約。這件事情幾乎成了她的心病,這二十年來因爲這樁心事,她就沒過過一天快樂的日子。

古容氏自嘲一笑,“我沒想到宋大人還記得我。”

宋子期笑了笑,說道:“我當然記得你。我記得你的族姐嫁到了潁州韓家。潁州韓家正是我的外祖家。你族姐,如今我得叫一聲表嫂。對了,韓術你有見到嗎?他有去古家拜見你嗎?”

古容氏笑着點頭,“我已經見過韓術,那是個好孩子,聽說學問很不錯。”

“的確不錯。將來肯定有出息。”宋子期語氣中帶着毫不掩飾的讚賞。

“有韓術這樣出色的兒子,族姐一定很高興。”古容氏卻有些心不在焉。

她望着宋子期,眼神有些癡纏。“宋大人,我今日見你,是想問你一件事情。這件事情我放在心裡面整整二十年。如果不能得到一個答案,我無法安心。”

“您請說!”宋子期的表情也跟着凝重起來。他想不起來二十年前,他和古容氏之間有什麼聯繫。

古容氏深吸一口氣,“二十年前,我曾經給宋大人寫了一封信,約宋大人兩日後在相國寺後山見面。那封信我委託蔣淑轉交給你。見面那一天,我早早的就去了相國寺的後山。我從早上等到天黑,一直沒有等到宋大人。

當時我很絕望。回到家以後,我哭了一宿。之後我就答應父母的安排,和古宗仁定了親事。宋大人,今日我就想問你一句,你爲什麼不肯赴約?就算你對我沒有意思,就算討厭我,爲什麼不肯當着我的面告訴我?爲什麼讓我一個人在後山等了整整一天?”

宋子期有些茫然,二十年前的事情,對他來說已經很模糊。他已經很多年沒有回憶過二十年前的事情。

古容氏繼續說道:“等我和古宗仁訂婚之後,不到兩個月的時間,我就聽說你和蔣淑訂婚。宋大人,這是爲什麼?我記得當年,你並不喜歡蔣淑,不是嗎?你甚至還誇過我我的詩詞做得好,有靈性,比蔣淑要強。可是爲什麼你最後卻選擇了蔣淑,連一個讓我說出心意的機會都不肯給我?

我的家世不比蔣淑差,我父兄都在朝中爲官,前程比蔣家人更好。我長得也不差,至少不比蔣淑差。我性子也溫柔,並不是善妒的人。可是爲什麼宋大人就不肯給我一個說話的機會?爲什麼連拒絕都那麼無情。爲什麼那一天你沒有出現?”

聲聲質問,帶着二十年的心結,二十年的不滿和懷念。古容氏神情悲苦,她等了二十年,才終於等到宋子期。即便時間場合不對,她也要問出來,尋求一個答案。這已經成爲她的執念,二十年的執念是極其可怕的。

宋子期大皺眉頭,“古夫人……”

“叫我容蓉!”古容氏態度堅決地說道。

宋子期表情凝重,“容蓉,我很確定二十年前我沒有收到你的信,連隻言片語都沒有。我根本不知道你在相國寺後山等我,更不知道你的心意。很抱歉,讓你痛苦了二十年。”

“沒有收到信?”容蓉不敢置信的盯着宋子期,右手捂住心口,眼中含淚,眼神極爲憤怒。“你怎麼可能沒收到信。蔣淑口口聲聲告訴我,她將信轉交給了你。”

宋子期蹙眉,“我的確沒有收到你的信。或許這中間出了什麼差錯。”宋子期明白,他應該維護蔣淑的名譽。可是事實的確是他沒有收到容蓉的信。

宋子期相信蔣淑不是心思深沉的人,應該是中間環節出了差錯。比如送信的小廝丫頭們玩忽職守,將信給丟了。

容蓉大受打擊,困了她二十年的心結,竟然只是因爲宋子期沒收到信,竟然是因爲蔣淑在從中作怪。她錯信了蔣淑。

她將蔣淑當做最好的朋友,最親密的夥伴,她什麼事情都不瞞着蔣淑。可是蔣淑卻在她的心口狠狠地捅了一刀,讓她這二十年來痛不欲生。

這樣的打擊,比宋子期的拒絕更讓她心疼,痛到無法呼吸。

宋子期擔心的看着古容氏,“你要緊嗎?”

古容氏呵呵兩聲,表情似笑似哭,她望着宋子期,“宋大人,如果當年你收到我的信,你會赴約嗎?”

宋子期面無表情地看着古容氏,“或許會,或許不會。二十年前的我,連我自己都覺着陌生。所以我現在也不知道二十年前的我,面對你的邀請,會不會赴約。”

古容氏苦笑起來,“是啊。我們都老了,一晃眼二十年就過去了。宋大人官場得意,而我如今貴爲東平伯夫人,有子有女。在所有人看來,我這輩子值了。”

宋子期沉默不語。他在回想,回想二十年前關於容蓉的記憶。他記憶中的容蓉,是個性子爽朗的姑娘,很愛笑。文采的確不錯,比蔣淑要強。每次見面,她身邊都跟着蔣淑。在容蓉的襯托下,蔣淑顯得很普通,很不起眼,還有一點點溫柔。

二十年前的容蓉是奪人目光的明珠。如果他知道容蓉對他的心意,他會娶容蓉嗎?宋子期不知道答案。就如同他告訴容蓉的那番話,二十年前的他,連他自己都覺着陌生。又怎麼能肯定二十年前的自己會做出什麼決定。

宋子期只能說物是人非,造化弄人。或許他會娶容蓉,過上另外一種生活。或許他會堅持娶蔣淑,繼續現在的生活。無論如何,那都是二十年前的事情。人應該往前看,所以宋子期不會爲了二十年前的事情糾結不安。

他對古容氏說道:“古夫人,如果沒別的事情,我先告辭。”

頓了頓,又說道:“你既然已經貴爲東平伯夫人,就該珍惜現在的生活。糾纏過去,並不明智。”

古容氏神情呆呆的,沒有迴應宋子期。

宋子期嘆了一聲,轉身離去,沒有絲毫的留念。

古容氏望着宋子期的背影,心頭悲傷逆流成河。面對感情,男人總比女人更灑脫。而她這輩子都擺脫不了宋子期這個心魔,她的心牢牢打上了宋子期的烙印。

她平生只愛過一個人,那就是宋子期。過去愛着他,現在依舊愛着他,將來還會繼續愛着他。不過這份愛,已經沒必要說出口,更沒必要讓宋子期知道。她只需要沉默地愛着那個人就很好。這份愛,值得珍藏一輩子。

古容氏環顧四周,整個人很茫然,她不知道該何去何從。她擦掉眼淚,緩緩地前行。

轉過迴廊拐角,古容氏見到了蔣清獨自等候着她。很顯然,蔣清已經躲在這裡有一段時間了。

蔣清一見古容氏,頓時冷哼一聲,冷笑道,“哎呦,這是哭過了吧。見到宋大人,你激動成什麼樣子了。容蓉,你可別忘了,你現在可是東平伯夫人。你要丟伯爵府的臉面,也別到蔣家來丟人。”

面對蔣清,古容氏底氣十足,半點不怵她。

“讓開,我的事情還輪不到你來管。”

蔣清攔着古容氏,不讓她走。

“表嫂,我們可是親家啊。你難道忘了,你家寶貝閨女許配給了我兒子。明年你家閨女就會嫁到我們文家。屆時我就你寶貝閨女的婆母。表嫂對我這麼不客氣,難道就不擔心我苛待明月那孩子?”

古容氏冷笑一聲,“你敢嗎?給你一百個膽子,你也不敢苛待我家明月。”

欺人太甚!竟然蔑視她。蔣清大怒。

蔣清哼了一聲,壓低聲音說道:“表嫂見到宋大人那麼激動,就不怕我說出去,傳到大表哥耳朵裡?”

古容氏眼中滿是輕蔑之色,嘲諷一笑,“你可以試試看,古宗仁究竟是信我還是信你。蔣清,你最好別在我面前擺出這副嘴臉,我很不喜歡。”

“你不喜歡又怎麼樣?你以爲你那點小心思,別人都不知道嗎?你一見到宋大人,你這心就跟着盪漾起來了吧。想當年,哼,還敢寫信給宋大人,約宋大人到相國寺後山見面。”

“你怎麼知道這件事情?”容蓉死死地盯着蔣清。

蔣清哈哈大笑兩聲,“我怎麼會知道這件事情?哈哈,我當然知道這件事情。也只有蔣淑那個傻子纔會老實巴交的替你轉交信件。還好半道上我將那封信給截了下來。否則你豈不是要心想事成。我怎麼可能眼睜睜看着你嫁給宋子期。我情願讓蔣淑那個傻子嫁給宋子期,也不樂意見到你一臉得意張揚。”

原來如此,原來真相竟然這般可笑。她就說蔣淑不會害她,她不可能看錯蔣淑。一切都是蔣清的錯,是蔣清造成了她一輩子的痛苦。

容蓉怒極反笑,“我真沒想到你竟然喜歡宋子期,喜歡自己的妹夫。”

“你在胡說八道什麼?”蔣清怒斥,眼神躲閃,有一瞬間蔣清無比的心虛。

容蓉笑了起來,“我是不是胡說八道,你心裡面最清楚。蔣清,我真是看錯了你,你還真是個無恥奸詐的小人。你喜歡宋子期,可惜宋子期出現得太晚。二十年前你已經嫁給了文伯廣,做了文家的兒媳婦。

其實這樣也沒關係,畢竟文伯廣也是個挺不錯的人。只可惜宋子期一出現,你就不受控制的喜歡上他,喜歡上那個年少英俊,家庭簡單,家資富裕的宋子期。奈何,你已爲人婦,你沒有機會嫁給宋子期。你嫉妒我,嫉妒蔣淑,所以你不惜破壞我和宋子期的姻緣。

可是你無法眼睜睜的看着宋子期娶蔣淑以外的人。所以你截取了我的信,你促成了蔣淑同宋子期的婚事。蔣清,你纔是這一切的罪魁禍首。你這個惡毒的女人,我會詛咒你的不得好死。”

容蓉湊在蔣清耳邊,緩慢而有力的吐出惡毒的語言。若說此刻容蓉最恨的人,非蔣清莫屬。

蔣清一把推開容蓉,她討厭容蓉的靠近,討厭容蓉的一切。

蔣清指着怒道:“你有什麼資格指責我?你雖然沒嫁給宋子期,但是你嫁給了古宗仁,做了東平伯府的伯夫人,過着人人稱羨的幸福生活。容蓉,你得到了一切,你還有什麼不滿意的。你憑什麼做出一副受害者的樣子,我不欠你。”

“你不欠我?哈哈!幸福生活?哈哈!”

容蓉大怒之下,不由得連連冷笑,“整日裡面對公婆的刁難,這叫幸福生活?丈夫貪花好色,不停地往內院塞女人,這叫幸福生活?小妾姨娘仗着丈夫的寵愛,三番四次的挑釁我,害的我流產,這叫幸福生活?庶子庶女一個接着一個的出生,天天在跟前礙眼,這叫做幸福生活?

年紀輕輕,心卻跟五六歲的老嫗一樣,這叫幸福生活?操心丈夫的前程,還要操心小妾姨娘的生活,操心庶子庶女的未來,這叫做幸福生活?自己的兒子女兒受盡委屈,卻只能忍着,這叫幸福生活?嫡子被迫同庶子爭奪寵愛,家產,這叫幸福生活?

這樣的幸福生活,我不稀罕。蔣清,這些年我所承受的所有的痛苦,都是你造成的。你還敢說不欠我。你欠我一輩子。我會時時刻刻提醒你,你造了多大的孽,你欠了我一輩子。”

蔣清恐懼得後退,“容蓉,你別無理取鬧。天下烏鴉一般黑,就算你嫁給了宋子期,你一樣會面對公婆刁難,一樣會面對小妾姨娘的挑釁,面對庶子庶女在你跟前礙眼。你真以爲你嫁給宋子期就會很幸福嗎?你妄想!”

容蓉輕聲一笑,“你不懂。如果能嫁給他,就算是吃糠吃野菜,我也覺着滿足。即便有姨娘小妾庶子庶女礙眼,我也能從中找到快樂。而且他是個有節制的人,這麼多年以來,他的後院始終就只有兩個女人,他比無數男人都要強。這樣的男人,蔣清,你不想嫁嗎?莫非你認爲文伯廣比宋子期更好?”

一記大錘,敲在蔣清的心口上。讓蔣清幾欲吐血。

她怎麼可能不想嫁,她費盡心機的破壞容蓉的計劃,爲的就是離宋子期能近一點。

蔣淑嫁給了宋子期,她搖身一變就成了宋子期的大姨子。兩家可以光明正大,理所當然的來往。她將一切事情都想得很美好,可是唯獨沒想到宋子期離開京城,一去二十年。整整二十年不曾回京。

曾經無數次,蔣清都在詛咒蔣淑。蔣淑太無能,太軟弱,她根本就配不上宋子期。

終於,蔣淑死了。她心滿意足,她盼着宋子期回到京城。

終於,在蔣淑死後三年,宋子期帶着家眷回到了京城。

蔣淑曾經無數次的設想過,自己再見宋子期,該用什麼樣的表情,用什麼樣的姿態去面對他。可是她又一次將事情想得太美好。

宋子期沒有朝她多看一眼,宋子期看她的目光,同看別的人沒有絲毫的區別。甚至比別的人還更顯疏離冷漠。

更要命的是,宋子期同二十年前相比,在容貌上幾乎沒有變化,只是人顯得更沉穩,更可靠,威嚴更足。反觀她,和二十年前相比明顯的老了。她已經沒有辦法和宋子期並排站在一起。

認識到這些差距,讓蔣清憋了一肚子火氣。結果一出來,就看到容蓉和宋子期在一起說話,兩個人靠得那麼近。容蓉和二十年前相比,除了更顯雍容華貴外,外貌上同樣變化不大。她和宋子期站在一起,顯得那樣相配。

蔣清怒火升騰,於是她站出來質問容蓉。她要用殘酷的事實打擊容蓉,看着她痛苦。

可是容蓉的反擊太過犀利,她沒有將容蓉打倒,反倒是被容蓉攻擊得片體鱗傷。

蔣清連退幾步,“容蓉,你瘋了。你可是有夫之婦,你是古容氏。你知不知道你說的這些話,足以讓你萬劫不復。古宗仁是不會放過你的。”

容蓉冷笑一聲,“我已經身處十八層地獄,再壞又能比現在壞多少?”

“就算你不顧及你自己,難道你的子女你也不管嗎?你信不信我將你說的那些話傳出去,你這輩子就完了。”

容蓉輕蔑一笑,“蔣清,你敢嗎?只要你敢朝外面吐露一個字,文家和古家的交情就徹底完了。古宗仁不會感激你,他只會恨你。屆時,他將轉而支持文伯秀爭爵位,你和文伯廣幾十年的盤算將徹底落空。你們夫妻二人連帶着孩子都將被文伯秀掃地出門。”

“你胡說!古宗仁不是那樣的人。”蔣清心中膽怯,大聲怒吼掩飾內心的慌亂情緒。

容蓉眼神輕蔑地看着蔣清,“我和古宗仁同牀共枕二十年,是我瞭解他,還是你瞭解他。你敢讓他丟臉,他就敢弄死你全家。”

“哈哈,你這是有恃無恐啊。我真沒想到,你就是個賤人。”蔣清口不擇言。

容蓉高昂着頭,“我就是賤人又怎麼樣。就算我是賤人,你也只會比我更下賤。”

“我不和你說,你這女人根本就是瘋了。”蔣清連連後退,到最後她跑了起來,以最快的速度離開容蓉。

容蓉哈哈大笑起來,笑得眼淚都出來了。她笑老天不公,笑命運捉弄,笑蔣清無恥下賤,笑物是人非,笑自己流逝的青春。

容蓉擡頭,擦掉眼淚,露齒一笑。她是東平伯夫人,她身而高貴,就算是身處地獄,她也要優雅的趟過去。

蔣清和容蓉先後回到松鶴堂。

蔣清神色不自然,見到容蓉回來,連忙撇頭,不敢看她。

容蓉輕哼一聲,也不理會蔣清。

容蓉朝宋家三姐妹走來,她先是拉着宋安然的手,說道:“你家的事情我都聽說了,這些日子爲難你們了。”

宋安然有些不解,“多謝表舅母關心,一切都過去了。”

容蓉笑了起來,“說的沒錯,一切都過去了。”

容蓉放開宋安然的手,又抓起宋安樂的手,“好孩子,吳家的事情,你別放在心上。以你父親的本事,肯定能替你找一門好婚事。”

宋安樂先是一臉慘白,接着又漲紅了臉,“回表舅母,我都聽父親的。”

容蓉笑了起來,“你同我說說,你平日裡都做些什麼?會管家嗎?”

宋安樂有些手足無措,她不明白古容氏爲什麼這麼關心她的事情。“回稟表舅母,平日裡我都跟着姐妹們一起讀書。偶爾也會跟在二妹妹身邊,學着管家。”

“不錯,不錯。是個好孩子。”容蓉滿意地笑了起來。

宋安樂很緊張,她偷偷的朝宋安然求助。這位表舅母究竟想幹什麼。

宋安然一開始也有些不太理解,不過等古容氏抓着宋安樂說話的時候,宋安然慢慢反應過來。這分明是相看兒媳婦的節奏啊。莫非古容氏看上了宋安樂,想聘宋安樂回去做兒媳婦。

很顯然,宋安然真相了。

容蓉很清楚,她這輩子同宋子期之間已經沒有可能。她本已經灰心,可是等看到宋家三姐妹的時候,容蓉突然生出和宋家結親的念頭。如果婚事成了,那她和宋子期就成了親家,他們之間便多了一份聯繫。

因爲這個想法,容蓉激動起來。不過她還有理智,知道聘娶宋安然的話,宋子期未必會答應。畢竟宋子期是文官,宋安然是嫡女,宋子期肯定想將宋安然嫁給文官世家,加重他在朝中的勢力。再一個,宋安然對於容蓉的兒子古應謙來說,實在是太小了點。以宋安然的年齡,至少還要等兩三年才能成親,就算她能等,古家其他人也不允許等下去。

於是容蓉退而求其次,將目標定在了宋安樂身上。

容蓉想着,宋安樂退親,吳家出了那麼多事情,這個時候宋子期一定在爲宋安樂的婚事發愁吧。如果她主動和宋家聯姻,宋子期一定會感激她的。只要婚事定下,兩家的關係自然就親近起來。

容蓉壓抑着內心的激動情緒,拉着宋安樂的手,仔細的觀察宋安樂,打聽宋安樂的事情。

她頻頻點頭,對宋安樂表示出極大的興趣和滿意。

宋安樂也漸漸回過神來,臉頰越發的紅,紅得滴血。

她不知道古容氏爲什麼會看上她,更不知道古容氏的兒子是個什麼樣的人。她好奇,卻也緊張忐忑。她是庶出,古容氏應該不會替嫡子聘娶她吧。要她嫁給古家庶子,宋安樂有點不太樂意。之前的吳守信是嫡出,後面的韓術同樣是嫡出。

有韓術做對比,等閒庶子入不了宋安樂的眼。

這時,宋安然突然插了一句話,“大表舅母,怎麼沒看到古家姐姐?”

容蓉笑了笑,“明月找侯府的姑娘們玩去了。她們在內院花廳,你要不要去?你們年輕人湊在一起才更有趣。”

“那古家表兄們,今日也都來了嗎?”宋安然繼續問道。

容蓉笑着點頭,“都來了。全都在外院花廳說話。”

宋安然笑了笑,“不知道大表嫂今天有沒有來。”

宋安然知道古容氏唯一的兒子,古應謙是古家的嫡長子,但是她不知道古應謙有沒有成親。宋安然這麼問,純粹是爲了試探。

宋安樂也豎起耳朵來聽。

容蓉瞭然一笑,心道朕是個聰明伶俐的姑娘。容蓉說道:“你大表兄正和容家議親。如果婚事順利的話,明年就能下帖子請你們到古家喝喜酒。”

如此說來,古容氏是想替庶子聘娶宋安樂。

宋安然和宋安樂交換了一個眼神,宋安然笑道:“表舅母,我去找表姐妹們一起玩耍。安樂姐姐,安芸妹妹,你們跟着我一起去吧。”

“好啊!”宋安芸渾身不自在,巴不得早點離開。

宋安樂也連連點頭,古容氏的熱情將她嚇壞了。她早就想逃離這裡。

容蓉也沒有強留她們姐妹。她放開宋安樂的手,“去花廳和姐妹們好好玩。有什麼難處,使個人同我說一聲就行。”

“多謝大表舅母。”

宋家三姐妹急急忙忙的出了松鶴堂。

宋安樂長出一口氣,拍拍心口,“二妹妹,我都緊張死了。二妹妹,你說容大表舅母到底是什麼意思?難道她真的看上我了。”

“可不是。見溫柔賢淑,所以想讓你做她兒媳婦。”宋安然打趣宋安樂。

宋安樂卻沒半點喜意,“二妹妹,你可別笑話我了。剛纔你也聽到了,古應謙已經和容家議親。古家男子剩下的全是庶出。雖說東平伯府是勳貴,瞧着挺好的。可是有選擇的前提下,我纔不想嫁給一個庶子。”

宋安芸拍手笑道,“大姐姐能這麼想就對了。反正大姐姐不愁嫁,何必巴巴的嫁給一個庶子。”

宋安然笑道,“大姐姐不用擔心。就算古家同父親提親,父親也不會答應的。”

說完,宋安然又湊到宋安樂耳邊,悄聲說道:“大姐姐沒忘記韓術吧。有韓術珠玉在前,古家區區一個庶子,還入不了父親的眼。”

宋安樂頓時心安了,她抿脣一笑,感激地對宋安然笑笑。

宋安芸很不高興,“你們兩個湊在一起,說什麼悄悄話?我也要聽。”

宋安然拉着宋安芸的手,“我在操心大姐姐的婚事,你確定要聽?”

“當然。”宋安芸哼了一聲。

宋安然笑道,“安芸妹妹,要是古家看中你,要聘你做兒媳婦,你打算怎麼辦?”、

“不可能。我也不會嫁給一個庶子。”

“萬一呢?萬一真的發生了,三妹妹打算怎麼辦?”

宋安芸沒想好要怎麼辦,她皺眉深思,思路完全被宋安然帶偏了。

就這樣,宋安然三言兩語就打消了宋安芸關於悄悄話的追問。

松鶴堂內,容蓉盯着蔣清,已經動了和文家退親的心思。她不能將寶貝女兒嫁給仇人的兒子,更不允許用古家的資源來幫蔣清文伯廣夫妻爭奪爵位。

容蓉冷笑一聲。她盯上了田姨媽蔣湄,以及田姨媽的女兒田嘉。

要和文家退親,必須得有一個站得住的理由。如果文襲民出點什麼事情,比如和某個姑娘有了首尾,屆時容蓉就有把握說服古宗仁,讓古宗仁同意退親,同時讓古家和蔣清斷絕關係。

到時候古家要退親,那簡直是理所當然的事情。任誰也不能指責古家做得不對。

當然,光是這樣做還不夠泄她心頭之恨。蔣清毀了她一輩子,她也要讓蔣清下半輩子活在痛苦之中,永遠沒有安寧之日。

------題外話------

宋大人的陳年爛桃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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