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7章

37、當歸

半月之後,長水以南的潁川郡。

在郡城的南部,有一座山丘拔地而起,彷彿春筍般從平原沃土之中突兀地鑽了出來,俯瞰整個潁川郡。山丘之上,儘可見高木流水奇芳異草,就連棲息其中的野物,也都是百裡挑一的珍禽異獸。

不難看出,這座山丘並非天成,而是人爲。

而沿着山丘有一座連綿數裡的大宅,雕樑畫棟媲美仙宮,房屋院落數不勝數,遠遠望去,恢弘如一國之君的居所。自從踏上了潁川郡的地界,便有一條青磚鋪就的大道,直通這座大宅的正門。此刻,脈脈就坐在馬背上,行進在這條大路之上,司瑜言坐在她身後。

脈脈低着頭,看見馬蹄踏在大道中央的祥雲紋路上,再擡頭看看走在大道兩側的潁川郡百姓,納悶擡頭。

“言哥哥……”

自從進入了潁川郡,司瑜言便一直繃着臉沒有說話,聞聲方纔低眸:“什麼?”

“他們,”脈脈指着周圍百姓,好奇問道,“爲什麼擠在兩邊?中間這裡、很寬呀,他們爲什麼不走呢?”

熙熙攘攘的人羣,大家寧願在大路兩側相互擠搡,也無人敢踩上只有司家人能夠踏足的地方。

司瑜言居高臨下瞥了眼那些仰慕者,微微翹起了脣,像是譏諷:“不姓司的人,不配。”

傲慢的話出口,卻又刺痛了心裡什麼地方,讓他蹙了蹙眉。

脈脈似懂非懂:“路是你家的?好奇怪,你家爲什麼要買路,別人從這兒走,要給錢嗎?”

從小生長在藥王谷,她對錢財的概念一直很模糊,直到跟着司瑜言出谷以後才漸漸瞭解到一些,卻也沒有徹底弄清楚。她只知道有錢可以買地建房,房屋建起來就是私有的了,外人不可以隨便闖入。

根據這個道理,這條別人不可以走只有司姓人可以走的路,也是司家買的咯?

頗像二師哥的故事裡,那些口喊“此路是我開,此樹是我栽,要想從此過,留下買路財”的土匪們。

臨近司家大宅,司瑜言沉鬱的心情因爲這個無法回答的問題而變得晴朗起來,他輕輕一笑:“人有錢了就想買各種各樣的東西,稀奇古怪的東西,這大概就是俗話說的——有錢了燒得慌。”

脈脈感慨:“言哥哥你家、真的很有錢啊……真好。”

如果她也很有錢,是不是可以買一棟很大的宅院,把孃親外婆還有小福接過來一起住?討他們的歡心、不讓他們爲生計發愁……

想到這裡情緒頓時低落下來,脈脈垂頭嘆息:“唉——”

“傻。”

司瑜言揉揉她的頭,擡眼一看大宅已然矗立眼前,司家門奴見狀已經飛跑迎了過來。他勒繮停馬,俯身貼在脈脈臉上,低聲說道:“到了,別怕。”

脈脈側眼看他:“爲什麼要怕?”

兩名奴僕靠近,其中一名在馬兒腹側跪下以後,四肢擎地,恭敬地趴在地上,整個背脊呈一條平整的直線,而另一名飛快在他背上鋪上一塊軟墊,隨即雙手奉上準備接過繮繩。

“請公子下馬。”

在脈脈驚愕的表情中,司瑜言把手一鬆,繮繩落進奴僕手中,隨即面不改色地踩上那名跪着奴僕的背脊,把他當做踏腳下了馬。

接着,司瑜言把手遞給脈脈:“下來吧。”

脈脈看了眼跪在地上的那人,很堅決地搖了搖頭。

彷彿早料到她會這樣,司瑜言沒說什麼,只是偏了偏頭,再次示意她儘快下馬。

脈脈還是堅持:“不,我自己來。”

說着她趴下去緊緊揪住馬鬃,想從另一側自行下地。誰知此時兩名奴僕臉色大變,跪着的那名趕緊從馬腹下鑽到對面,眨眼間又擺出剛纔的標準姿勢,把頭埋得低低的,顫巍巍開口:“請貴客……下馬。”

脈脈自是聽不見他說話,不知道他這番帶着哭腔的聲音好像就將要赴死一般。

司瑜言沒轍,走過去淡淡對下馬奴說了句:“你下去。”繼而他伸出雙臂,對着脈脈說:“過來。”

脈脈笑着撲過去,司瑜言雙手托住她腋下,把她從馬背上抱了下來。

脈脈摟着他脖子笑:“接住了呢!”

司瑜言報以微微一笑,把她放在地上以後很快鬆開了手,只是說了句“跟緊我”便徑直往大門走。脈脈剛剛跟上去兩步,又想起什麼似的,忽然轉身往下馬奴走去。剛剛站起來的下馬奴,見她過來下意識又要下跪。

脈脈急忙喊道:“別別!不能跪了,你有傷。”她指着下馬奴的膝蓋,“骨頭傷了,不能再這樣,不然以後、會瘸的。”

誰知下馬奴一聽臉色陡變,“噗通“一下跪在地上,連連否認:“小人沒有傷!真的沒有!”

脈脈認真道:“有呢有呢,我不會看錯的。你走路、姿勢不對,確是膝蓋傷了……等一會兒,我給你開藥,不怕不怕,會治好的。”

縱使已經這樣說了,下馬奴卻忽然朝脈脈連連磕頭:“小人真的沒有任何傷病,請您高擡貴手,不要趕小人走。”

脈脈不懂他爲何否認此事,這時司瑜言過來,不由分說拉着脈脈就走:“快走。”

脈脈被他拖着往前,只見又出來幾名奴僕打扮的人,朝着下馬奴走去,朝他說了些什麼,引得這名下馬奴大哭起來,哭了一陣他忽然想往宅子裡跑,又被幾人拼命攔住了。最後,脈脈只能看見他掙扎揮舞的手臂消失在街角拐彎處。

“言哥哥,爲什麼……”她有些害怕起來,發生了什麼?爲什麼那個僕人好像被趕走了?

司瑜言低頭,臉上的神情是從未有過的冷漠:“膝蓋有傷的下馬奴,可能會讓主人下馬時受傷,司家不會允許這樣的事發生,所以,這裡就容不下他了。”

脈脈一驚:“是我說他……”

“做下馬奴雖然要任人踩踏,但卻能領到一份還算豐厚的月錢養家餬口,現在他連下馬奴也做不了,你說他將來以何爲生?今天是你說他有傷,所以就是你趕走了他,害他失去生計。”此刻的司瑜言忽然像變了一個人似的,既冷酷又絕情,“脈脈,記住今天的教訓。”

“在司家,永遠不要主動關心任何人,因爲你的關心,可能是最大的傷害。”

脈脈眼眶一下就紅了:“知道了……言哥哥,能不能別趕他走?讓他回來好不好?”

司瑜言沒有答應,只是說:“我會讓人送銀子過去,但是他回不來了,這裡容不下。”

見到司小公子歸來,奴僕門卸下了半人高的門檻,脈脈跟在司瑜言身後,輕擡腳步就跨入了這個高不可攀的地方。

等到倆人跨過了十二進的門關,才真正步入到了司姓主人日常起居之地,而此時,守門的奴僕們方敢竊竊私語,揣測司瑜言領回家的姑娘是何方神聖。

“那位姑娘是都城來的嗎?”

“不像。你見過哪個大戶人家的小姐不敢踩下馬奴?”

“你說的也對。咦,公子不是去藥王谷了?聽說藥王谷裡有位醫術了得的女神醫,莫非她就是那個女神醫……靈藥姑娘?!”

“是了是了!那位姑娘是懂醫理的,不然怎麼一眼就看得出下馬奴腿上有病?肯定是靈藥姑娘!”

不過是幾位無足輕重的下人的閒言碎語和無端猜測,卻宛如吹風一般很快傳遍了整個司家大宅,不出半個時辰,所有人都知道了司瑜言歸來,還帶回來了藥王愛徒靈藥姑娘。

在跨過一道又一道門庭之後,眼花繚亂的脈脈終於見到了久違的宋西。忠心的小僕人帶領着近三十位奴僕美婢整齊排列在庭院門口,對着走過來的兩人躬身行禮。

脈脈見到熟悉的人,一時心花怒放:“宋西!你怎麼在呀?”

宋西換上了青色長袍,倒是不怎麼像山上那個灰頭土臉的小廝了,而是文質彬彬彷如真正的讀書人,他的作派也一改之前的毛躁,而是並手作揖,斯斯文文地說:“小人恭迎公子,恭迎脈脈姑娘。”

脈脈被他的轉變弄得有些迷糊:“你不是、宋西嗎?”

宋西含着恰到好處的微笑回答:“小人是宋西。”

“那爲什麼、有些不一樣?”脈脈很不習慣這樣拘謹的宋西,“我以爲,像懸壺師哥他們,是孿生子。”

宋西沒有立即作答,而是側身一迎讓出道來:“請公子與脈脈姑娘進屋,舟車勞頓,您二位好好休息。”

司瑜言“嗯”了一聲,隨即衆位奴僕美婢散去各司其職,在宋西的引領下,脈脈進入了一間精緻院落。待到四周已經沒有了外人,宋西才表露出本性,撓着頭笑臉賠罪。

“脈脈姑娘,您剛纔沒生氣吧?其實小人很想主動跟您打招呼的來着,但是這裡……”宋西偷偷瞥了眼司瑜言,見他沒甚反應,才大膽說道:“大宅裡規矩太多,我怕被人告到大總管那裡,就會被逐出家門了。”

脈脈擺手道:“原來是這樣……沒有生氣,只是見到你、很開心。”

“小人也很高興!您終於和公子一起回來了,小人盼了好久呢!”宋西滿心都是“公子總算抱得美人歸,不枉費小人苦心撮合”的自豪感,他笑着笑着忽然想起來一件事,“對了!滾滾也帶回來了,脈脈姑娘您要看看它嗎?又長了好多,小人都快抱不動它了。”

脈脈欣喜拍手:“真的?我要看!”她去挽司瑜言的胳膊,“我們一起呀。”

司瑜言卻輕輕拂開了她的手:“宋西陪你去,我還有點事。”說完他叮囑宋西,“好好照顧她。”

宋西心領神會:“小人明白。”

司瑜言點點頭便走了,留下興高采烈的宋西嘰嘰喳喳地給脈脈說這說那,脈脈看他脣形看得心不在焉的,盯着司瑜言遠去的背影問:“他去哪裡?”

“應該是去見老爺還有大公子罷。”

“老爺……大公子?”

“對呀,老爺就是公子的父親,大公子就是公子的兄長,除此而外還有二公子和三公子,不過他們跟公子都是同父異母。”宋西刻意壓低了聲音,顯得有些神秘,卻又得意洋洋。

“下一任家主之位,一定會是公子的。”

作者有話要說:闊別十天,酒叔自覺性~欲~度低下的應該剖腹謝罪啊~~o(_

對於更新頻率,酒叔只能說抱歉抱歉!因爲真的太忙了,大家是知道我的,有時間的話日更雙更不是問題,但現在工作很多,又要籌備結婚,新房也在裝修……so,這本文大概在我結婚之前都不能保持很高昂的“性致”了,但叔肯定不會坑,因爲小孔雀他還沒有吃到肉啊!還沒有各種姿勢都來一次啊!叔的style是必須開葷了才happyending啊!

所以酒叔就只有慢慢寫了,小妖精們也慢慢看吧,或者攢着等完結了再看也一樣。嗯哼,等酒叔成功把酒嬸娶回家,就讓他天天做飯洗碗拖地打掃,然後酒叔就有大把的時間寫文了!哦嚯嚯……【以上,稱爲“女漢子娶男媳婦兒的妙用及終極目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