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34

33、蓮藕

瘋婆婆所住之地在河對岸的竹林裡,大概因爲她是瘋的,所以沒有其他人家相鄰,連最近的一戶人家也隔了兩三裡遠。司瑜言推開稀稀拉拉的籬笆,見到此處開墾出兩塊菜畦,種的作物是蔥韭茄蒜之類,長勢喜人,院子裡還有幾隻蘆花雞在找蟲子吃,體肥毛亮看樣子被照顧得不錯。這個屋子是竹木搭建的,雖然不新但看起來比珍孃家要整潔乾淨得多,門上沒有落鎖,想來平時此地也無人問津,於是司瑜言大大方方推開門走了進去。

屋裡自然沒有什麼值錢的東西,一張竹牀幾把竹椅,就是全部的家當。牀上只鋪了一塊鄉下人家自己手織的土布,布底下冒出兩根稻草。司瑜言試着坐上去,發出窣窣的響聲,軟軟的。

這裡太正常了。

他盯着窗外咕咕叫的母雞發了會兒呆,站起來的時候腳後跟踢到牀底下什麼東西。他俯身下去把東西拖出來,發現竟是一個木盒,表面積攢了厚厚一層灰。

吹散灰塵,司瑜言打開盒子,只見裡面裝滿了嬰孩兒用過的東西。

裹小孩兒用的包袱皮,蠟染的花依舊清晰;一吹就軲轆轉的風車,彩色的紙都已經褪色了;還有撥浪鼓、手搖鈴……以及一枚舊荷包,年代久遠,上面的繡花線都斷了,早沒了形狀。

司瑜言盯着裡面的東西看了須臾,最後合上了蓋子把木盒塞回牀底下,只是拿走了荷包。

當他慢悠悠踱步回到珍孃家,老遠就聽見裡面傳出爭吵聲,有男人粗着嗓子吼:“臭婆娘!誰準你把不三不四的人領回來!”

緊接着“啪——”一聲耳光響,伴着女子吃痛的尖叫,隨後又是一陣騷亂,乒乒乓乓的,有什麼東西重重倒在地上,好沉一聲悶響。

司瑜言拔腿就跑衝進院子,只見地上躺着個邋遢醉酒的漢子,正一抽一抽的痙攣。而珍娘捂着臉頰蹲在地上,脈脈也蹲下了,想替她檢查傷勢,瘋癲老婦則癡癡呆呆地坐在臺階上,茫然的表情好像什麼也不知道。

司瑜言一把扯起脈脈:“你哪裡受傷了?!”

脈脈迷糊地眨眨眼,隨後搖頭:“沒有,他打她,我扎他。”她亮出手中長長的銀針,狡黠地齜牙,“起碼抽、一個時辰,纔會好,嘻嘻。”

司瑜言懸着的心終於落了地,喘了口氣他又覺得好笑,摸了摸脈脈的頭:“還不算笨,知道我的人不能讓人欺負。”

脈脈只當他誇自己,喜滋滋地扶起珍娘進屋,打水給她處理臉上的傷去了。司瑜言瞥了眼躺在那裡哼哼的醉漢,不屑一顧,而是走過去和瘋婆婆挨着坐下。

“今天天氣不錯,您說是不是?”

司瑜言仰頭望天,莫名其妙說了一句,沒有得到瘋婆婆的迴應。他轉過臉微微一笑,從袖裡取出荷包掛在指尖搖盪着,勾起漂亮的脣。

“我去過你住的屋子了,很乾淨,收拾得很有條理。甚至比很多所謂正常人的家,看起來還要好。您看,我還找到很多有意思的東西。”

瘋婆婆沒搭理他,只是盯着他手上的荷包看,忽然間伸手就去搶。

“您是聽說了從藥王谷來了個小姑娘,才故意去看病的對嗎?”司瑜言眼疾手快把荷包收起來,噙笑道:“不說話我就當你默認了,其實你一點也不瘋對吧?瘋癲的,是這個家除了你以外的其他人。”

瘋婆婆顫巍巍收回了手,擡起滿是皺紋的臉龐,渾濁老目泛起溼潤。

司瑜言依然姿態優雅,若無其事的輕鬆表情,卻是洞察了一切的銳利眼神。他似笑非笑地說:“沒關係,我不會逼你做什麼,你只需要幫我一個小小的忙。”

屋子裡。

脈脈打來了水,珍娘這纔拿開遮臉的手掌,只見她臉頰高高腫起,眉骨處有些淤青,嘴角也滲出了血漬。可見那巴掌的力度之大。脈脈擰帕子小心翼翼給她擦臉,珍娘疼得嘶嘶吸氣,眉心緊皺。

“呼呼——”脈脈小口吹氣兒,安撫道:“不痛不痛,雞蛋煮熟了、滾一滾,很快就好。”

被溫柔的小手拂過臉龐,疼痛彷彿一下消逝了,珍娘愣愣盯着脈脈,半晌才動了動脣:“小姑娘,你多大了?”

脈脈道:“師父說我、十六歲了,很快滿十七。”

“這麼小……”珍娘吸吸鼻子,“如果我女兒還在的話,也是你這麼大。”

脈脈納悶:“你女兒?她爲什麼不在?”

珍娘擡袖抹眼淚:“不在就是沒了……她死了。”

脈脈驚訝,一副愧疚的樣子:“對不起,我不知道,害你傷心、對不起。”

“沒事。”珍娘一副頹喪的樣子,“是我自己胡思亂想,不怨別人。好在我還有小福,不然這日子就真沒過頭了。”

“小福?”

珍娘愁眉寡淡的臉終於露出欣慰的笑容:“小福是我兒子,現在城裡給別人當學徒學手藝。”

脈脈似懂非懂地點點頭:“哦。”

珍娘拉起她的手:“走吧,我拿兩個雞子炒盤菜招待你們。”

脈脈指着她的臉:“不吃,煮了揉。”

珍娘搖頭:“鄉下人家誰會講究這些,糟蹋雞子我可捨不得。”

倆人剛一跨出門,瘋婆婆就撲了過來,抓着脈脈語無倫次。

“女兒……乖囡……”

脈脈嚇得不敢動,珍娘急忙去拉瘋婆婆:“娘!你認錯人了,我在這兒呢。”

瘋婆婆不肯放手,扯着脈脈衣袖不斷重複:“乖囡,乖囡……”突然間她就像恢復了神智一樣,盯着珍娘說了句“女兒,我的”,然後又對着脈脈說:“乖囡,你的。”

珍娘心頭一緊:“娘你胡說什麼?!”

瘋婆婆不理她,只顧着對脈脈笑。脈脈依然是一頭霧水,望望這個看看那個。這時司瑜言過來按住脈脈的肩,對珍娘說:“其實脈脈是藥王從牛家莊撿回去的,我們這次來,其實是想幫她找到父母。”

珍娘咬着嘴脣幾乎哭出來,伸手想摸脈脈,卻又縮了回去,一邊搖頭一邊說:“不可能,不可能,我閨女生下來就……不可能還活着。”

司瑜言道:“怎麼就不可能了?撿她回去的不是別人,是藥、王、施、翁。”他刻意咬重了施翁的名號。

珍娘很想相信,但卻怕空歡喜一場,於是哭了:“但是……”

但是孩子明明被扔到井裡溺死了!

“扁鵲華佗都有枯骨生肉、起死回生之力,難道當世藥王就不能妙手回春?”司瑜言的聲音有種蠱惑的力量,悄悄推了瘋婆婆一把,“連婆婆都認出來了,你們還在懷疑什麼?”

瘋婆婆撩起了脈脈的袖子,露出她肘彎處的一塊紅色印記。瘋婆婆摸着紅印喃喃自語:“桃花。”

脈脈鼻子一酸:“你怎麼知道……師父說、是胎記。”

瘋婆婆忽然跪了下來,朝着天地叩首跪拜,胡言亂語道:“高人!高人!”

珍娘生子之後虛弱昏睡,醒來後還沒來得及抱一抱女兒,孩子就被男人扔了出去,自己也被打得昏迷。她只知道自己生了個女兒,卻從來沒有好好看一看孩子的模樣。而瘋婆婆作爲當日替珍娘接生、又把女嬰從井裡撈起來的見證人,這番舉動徹底打消了珍孃的疑慮。珍娘撲過去抱住脈脈,嚎啕大哭。

“女兒——真的是我的女兒!”

脈脈抱着珍娘又哭又笑,喉嚨裡發出有生以來第一個關於母親的音節。

“……孃親。”

幾人回了瘋婆婆的住處,珍娘破天荒殺了只蘆花老母雞燉上,然後又在地裡扯了幾把韭菜和香蒜葉,摘了兩個茄子,炒上幾個農家菜。脈脈跟在珍娘身後幫忙,就像跟着老母雞的小雞,一步也不肯遠離。瘋婆婆拄着柺杖,遠遠站在籬笆邊,癡癡地望着母女倆。

司瑜言悄然無聲走到瘋婆婆身邊,循着她的視線看過去,微笑道:“失散多年的母女相聚,你看她們多高興。”

瘋婆婆淡淡看他一眼,拄拐慢慢走進了屋,關上了房門。

“言哥哥。”

脈脈過來喊司瑜言,司瑜言低頭含笑:“嗯?”

脈脈舉起手裡的木棍,神采飛揚:“孃親說、池塘有藕,我們去挖?”

“好啊。”

走到了所謂的池塘邊,脈脈和司瑜言面面相覷。

不過就是一個爛泥凼而已,上面稀稀拉拉立着幾根枯黃的荷葉,塘底的淤泥又黑又厚。

司瑜言嫌棄地問:“藕在哪裡?”

脈脈拿棍子戳了戳淤泥:“在下面呀,藕是荷花、的根。”

司瑜言這才恍然大悟:“出淤泥而不染……原來是這個意思啊。”

脈脈驚奇:“你不知道嗎?”

司瑜言努努嘴:“我家的荷花都是種在清水裡的,從來沒有這些又髒又臭的泥。”

脈脈“撲哧”就笑了:“騙人!沒有泥,花會死的。”

“誰稀罕騙你。”司瑜言不滿哼道。

脈脈沒工夫和他爭,脫掉鞋挽起褲腿就準備下池塘,司瑜言一把拽住她。

“小聾子你幹什麼!”

脈脈茫然:“挖藕啊。”

司瑜言覺得不可思議:“那麼髒你還下去?不就是兩塊藕,不吃也罷。”

“但是孃親、想要。”脈脈很堅定,拂開他的手踩進了泥塘,“我要挖給她呢。”

看着她一步步“深陷泥潭”,司瑜言怔了怔,在她即將脫離自己掌控的時候倏地收緊手掌。

脈脈回眸:“拉着我、作甚麼啦?”

“你很開心嗎?”司瑜言微微垂眸,“找到母親,是不是讓你很開心?”

“是呀!孃親很好,婆婆很好,雖然那個、男的不太好,不過……算了,我會好好對、他們的。”脈脈笑着露出兩個梨渦,朝氣蓬勃的臉上充滿幸福。

“很好……你高興就好。”司瑜言緩緩鬆開了手,怔怔看着脈脈,“脈脈,只要你開心。”

只要你開心,這是一場騙局也沒關係。

但願……長樂無憂。

作者有話要說:啦啦啦,小妖精們關心多久吃肉這個問題,尋親結束就是回家,緊接着就是成親!矮油這本絕對是很有節操的文!怎麼能那麼多葷葷葷菜嘛……酒叔可是很純情的!

酒叔這週末就去試婚紗,到時微博會曬照的,文案上有地址,歡迎大家來圍觀咱家風騷的酒嬸喲~~~

我知道不來一發小劇場你們是不會善罷甘休的

小孔雀嚴肅:叔,請教乃一個問題。

酒叔受寵若驚:!孩兒你說!知無不言言無不盡!

小孔雀微微羞射:那個……成親的時候……

酒叔連忙點頭:嗯嗯知道了,你想問多久洞房是吧?表着急,你肯定比親媽我早,我都給你計劃好了!

小孔雀擦汗:不是啦,本公子是想問……

酒叔再次點頭:啊啊我懂了!你是想問能不能順利吃到肉?你放心,親媽不會讓你再丟人第二次!

小孔雀着急:不是!我想問的是你有沒有……

酒叔嬌羞捂臉:矮油,表那麼急色嘛兒子,人家宋西不是連春、宮、畫都雕在牀頭了咩?

小孔雀拍案大怒:臥槽!我只是想問你有沒有各種婚禮策劃方案,我想把中式歐式美式印度式墨西哥式阿拉伯式的都來一份不行嗎!

酒叔羞愧:啊啊,兒子我錯怪你了!原來你是那麼純潔!~~o(_

小孔雀哼哼:當然,本公子豈是下流之人,話說……如果親媽你有愛情動作教育片,麻煩也是各種樣式來一份,日韓歐美avgv不限,我很博學的嗯哼╭(╯╰)╮一脈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