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來的一個月,這個天地大儒一臉無恥的把所有的家務活都推給我和易逍遙倆幹。
“大哥,你爲啥不自己做啊。”我看着這個已經年過半百,名聲傳遍大唐的大儒無語問道。
“專心學問啊……”大儒衣帶飄搖,仰面長嘆。
“天地衆生,仁義道德,唉。”大儒一臉蒼茫獨立與天地間的傲然神色。
我低頭繼續洗衣服,說道:“其實是你打不過她吧,易逍遙告訴過我了。”
大儒臉色一滯,臉上威風不再,只剩下尷尬苦笑。
“哪能打不過呢……”大儒喃喃道。
“那大儒你爲何每晚還都打一盆洗腳水,給她泡腳?”我繼續逼問。
大儒只是緩緩嘆氣,不再說話。
這一個月,也有不少人來拜訪大儒,大儒幾乎從不見他們,偶爾來幾個和大儒論道講道理的,也都吵不過大儒。
喬大家說他自己有平天下的境界,吵架從未輸過。
然後當天晚上,他就又被女子狠狠訓了一頓,委屈無比卻又不敢還嘴。
女子回屋後,我說大儒,你不是說講道理吵架沒人能講過你嗎?
大儒只是兩眼迷茫的仰天長嘆。
“可她不講道理啊。唉,有些事情道理對了,講不講道理也就無所謂了。”喬大家緩緩說道,說完,轉頭看着坐在屋中繡花的女子,嘴角淺笑。
我甩甩手,看了看天邊即將落下的夕陽,咧嘴一笑。
“最後一盆衣服了,喬大家,你說好的,幹完一個月雜活,你幫我去見皇帝。”我嘿嘿笑道。
喬大家點了點頭,朝我笑笑,聲音平淡道:“明天吧。”
“哦,對了,你再去把院子裡地掃一遍。”喬大家淡淡吩咐道。
我嘿嘿笑笑,欣然點頭。
當晚,我和易逍遙偷了大儒一壺酒,坐在竹林之中,仰頭看天。
天上星辰璀璨,隱約可見天河,還有半輪不甚明亮的彎彎月牙。
夏夜清風微涼,帶着竹葉香氣,掃動竹林,蕩起陣陣嘩啦聲響,還有一道道竹海波浪。
月光也被打碎,斑駁的散落在地上。
我灌了一口酒,仰頭透過竹葉之間的空隙看着天上月牙。
“明天咱倆就去皇宮了,媽的這一個月雜活累死我了。”我嘀咕道,眼中卻滿是激動期望。
明天,喬大家就領我去見那個尊極天下的九五之尊了。
他應該能幫我吧。
易逍遙也是嘿嘿笑笑,喬大家許了他一個御前讀書郎,雖然不入品,但是算得上是皇帝面前的紅人,陪着皇帝讀書解惑,算得上是隱形的二品官員。
“待到揮斥方遒日,高頭大馬娶紅衣。”
易逍遙傻笑道,說完,從我手中拿過酒壺,自己也灌了一口。
我心說你丫兩三年後就是帝師,真算是一鳴驚人了。
當晚,我和易逍遙睡在了竹林子裡。
月光慘淡。
…………
第二天一早,天剛亮,東方剛剛泛起魚肚白,我被院子裡的雞叫吵醒。
我心裡想着今天要去見皇帝,便再也睡不着,揉着惺忪睡眼走出門外,伸了個懶腰。
只見喬大家身影筆直如竹,負手而立,背對朝陽,擡頭看向西面的天空。
儒士一襲青衫,朝霞餘暉灑在他身上,有一種莫名氣勢緩緩盪出。
儒士看向西面依舊黑暗的天空,兩眼凝重。
“天下東有天地正氣,匯聚衆生思想,匯聚成天地意志,成爲儒道……而西面……”
儒士喃喃自語。
我走上前去,說你在念叨啥?
大儒轉過身來,朝我呵呵笑笑,一句話也不說。
吃過一頓粗茶淡飯的早飯,大儒便遣小三子趕了輛馬車,停在了樸素的門前。
“猴子,易逍遙,你倆先上去,我去跟娘子告別一下。”大儒笑道,轉身入門。
我和易逍遙尷尬一笑,鑽入馬車。
馬車雖大,但其內樸素。雖說裝飾很是簡樸,多是粗木所制,但是還算乾淨。
片刻後,喬大家嘴角微笑着鑽入馬車,小三子鞭子一甩,高喊一聲。
“駕!”
樸素馬車緩緩前行。
有女子站在門口,淺笑招手。
東面陽光正好。
…………
長安皇宮,正陽門前,緩緩駛入一輛普通馬車。
趕車之人是一個小童,身着樸素,馬車也如此。可卻無人敢攔,甚至都無人敢上前索要令牌。
往來侍衛全都停下腳步,無聲一拜,直到馬車駛遠,纔敢緩緩擡起頭來。
有一個剛來的年輕侍衛剛想上前開口,被領隊一巴掌攔下,強按着他俯身便拜。
待到馬車走遠,纔敢緩緩擡頭。
“隊長,這,這是誰,也太目無王法了,哪怕是宰相大人都不敢……”年輕侍衛怒道。
隊長順手又是一巴掌。
“你他媽能不能安分幾天,媽的小比崽子,當了帶刀侍衛牛逼不行了,你知道那馬車裡坐的是誰不!”隊長紅着眼珠怒斥道,“你他媽還想不想要腦袋了?”
“隊長……”年輕侍衛一臉委屈的捂着臉。
“宰相,人家宰相大人見了這個馬車,都得彎腰行禮。這馬車裡坐着的,是喬大家!”
隊長聲音恭敬得甚至有些顫抖。
當年那個一人獨守宮門,面對三千叛軍一言叱退的青衣儒士,如今皇宮內宰相大人和欽天監的老師。
那個儒士,甚至做過皇帝的老師。
心懷天下蒼生,讀書讀到平天下,世間僅此一人。
而此時,馬車終於停下,御花園中空空蕩蕩,只有一人身穿龍袍,持弟子禮,安靜站在路邊。
男人身上透露一股無上的威嚴,把握天下足足三十載的男人,哪怕面對這個歲數跟自己差不多的儒士,都依舊心驚膽戰,恭恭敬敬。
當年他二十餘歲,剛剛登上皇位,就有一個積威深重的皇叔帶領三千叛軍獨闖宮門,無人敢攔。
皇宮內只有三百禁衛軍,盡皆是瑟瑟發抖。
當年那個剛剛登上皇位的年輕人同樣面白如紙,心如死灰。
有一襲青衫站在宮門前,儘管身子顫抖,腰桿筆直。
然後滿天浩然正氣鋪展開來,浩浩蕩蕩遮蓋整個長安城。
一太監奔來,老淚縱橫的嘶喊道:“報,有一襲青衫儒士攔下三千叛軍。”
後來,他便坐穩了皇位。
如今,再次看到這個儒士,他心中的感激敬畏如何能不澎湃。
“弟子李顯,見過先生。”還未等馬車停下,龍袍男子緩緩一拜,恭敬出聲。
馬車停下,青衫儒士面色淡然的踏步而出,只是淡淡笑道:“李顯老弟,不必如此。”
李顯臉色稍微緩和,恭敬扶着青衫儒士,往御花園深處走去。
小三子則嘻嘻笑着,很是在御道上熟悉的跑了開來,眨眼已不見蹤影,許是不知道找哪個交好的年幼皇子玩耍去了。
我和易逍遙在馬車裡,都是有些激動地深呼口氣,緩緩走下馬車。
我下車一愣。
真他媽不愧是皇帝住的地方,真他媽奢侈啊。
我打量着四周漢白玉雕砌的欄杆,還有望不到邊的御花園,吃了一驚,易逍遙也是一愣,隨後拽着我悄聲跟在喬大家身後。
那個皇帝見了我和易逍遙,只是咧嘴笑笑,也未開口詢問,把喬大家扶到一處涼亭坐好,這才讓我倆隨便坐。
我和易逍遙坐在涼亭中,看着那個皇帝一臉恭敬的給喬大家斟上茶,一臉懵逼。
話說這個怕老婆的儒士,在皇帝面前都有這麼大面子?
“不知先生這次來,可有要教訓弟子的?”龍袍男子持弟子禮,一臉恭敬。
喬大家品了口茶,搖了搖頭。
“求官而已。”
皇帝一愣,緊接着反應過來,兩眼炙熱的看向我和易逍遙。
“喬大家可是又發現了有才之士?這兩位是……”李顯恭敬說道。
“那個叫易逍遙的,”喬大家伸出手指,點了點易逍遙,“你讓他做個御前讀書郎,陪你讀讀書,他學問很大,三年後讓他做帝師。”
李顯眼中雖有詫異,但依舊恭聲稱是。
易逍遙一臉興奮。
“至於那個猴子,”喬大家點了點我,“他想問你一些事,不過估計你也不知道。”
喬大家忽然不說話了,而是站起身來,走到皇帝身邊,在皇帝耳邊嘀咕着什麼。
皇帝嘴角忽然微笑起來,似是很是滿意。
“好了,也就這麼點事兒。他們留給你了,我回去了。”
喬大家站起來笑笑,灑然離席,緩緩走出御花園。
小三子那貨正跟一個皇子在馬車旁玩,見喬大家來了,似是不捨的離開,忍不住埋怨幾句,可還是動作伶俐的跟那個皇子告了告別,駕馬車而去。
我擦,我一臉矇蔽。
不是,老頭兒,你這就走了?
龍袍男子聽着馬車離去的吱嘎聲音,緩緩嘆了口氣,喝了口杯中還有餘溫的茶水。
“額……陛下,喬大家跟你說啥了?”我有些沒規矩的問道。
皇帝似是好笑的看了我一眼,笑道:“喬大家告訴朕你要問什麼,朕倒也可以回答你,不過……要用到玉璽。”
“啊?那……”我一臉茫然。
玉璽那玩意兒,能給我隨便用嗎?怎麼用?
“玉璽……唉,這個東西,朕也說不清道不明,龍氣,帝氣。其實說白了,都是天地間一股氣,真要說的話,朕的玉璽,乃是人間的一些規則。”
“也叫做權力,也叫做規則。一道聖旨蓋了玉璽,便算是昭告天下了。”
“對了,朕還要去上朝,你們二人隨我來吧。”
那個龍袍男子說完,緩緩起身。
與面對喬大家時不同,隨着男子緩緩起身,一股無上的威嚴自他身上浮現。
彷彿,天下蒼生,只是他一句話的事。
【有點偏,下一章進入正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