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六章

單鳴開着那輛大衆商務車在繁華的街道中瘋狂穿梭,後面的幾輛車窮追不捨。

單鳴看了一眼坐在副駕駛上驚魂未定的沈長澤,沉聲道:“怎麼回事?”

孩搖搖頭,“不知道,有人跟蹤我,然後想抓我。你……你怎麼找到我的?你不是在……”孩想到他之前在幹什麼,心裡又泛起薄怒,“你不是玩兒得很高興嗎,怎麼會來找我?”

“我分辨的出沃爾特PPK的槍聲,弄出這麼大的動靜,是不是嫌我們在這裡太安全了?”

他們兩個這次出來,都只帶了PPK這樣的小型手槍,本來就只是出來玩兒的,出於習慣纔會帶武器防身,否則進賭場把槍交給保安管的時候,拿出一把沙漠之鷹,絕對會引起賭場的恐慌,他們兩個是真沒想到,這任務結束之後的狂歡,也會引來殺機。

孩辯解道:“他們人太多,還帶了衝鋒槍,我能怎麼辦?”

單鳴看着孩身上的血跡和泥污,眼神變得陰狠,“知道那些是什麼人嗎”

“不知道……他們、他們開車撞我,然後看我沒昏過去,拿出像我胳膊那麼粗的針管,要給我注射麻醉。”孩看着單鳴的側臉,心情漸漸平靜下來,就跟小時候一樣,有爸爸在的時候,他就感到安心,他覺得任何人都無法傷害他,因爲沒有人是爸爸的對手。

單鳴卻是心頭一震,心裡的感覺非常之差,他立刻猜測這些人是衝着這頭小怪物而來的,可是,他們是怎麼發現的呢,那些人又是什麼來頭?

不一會兒,單鳴聽到了警笛刺耳的鳴叫聲,兩輛警車從對面的街角橫衝了過來,企圖封住他前進的道路。

單鳴把沈長澤那一側的車窗降了下來,“車胎。”

孩探出身體,眯着眼睛舉槍瞄準,單鳴狠踩油門,在靠近一輛車不足百米的時候,一聲槍響,一輛警車的左前胎被打中,車身像一側歪去。

孩立刻縮回身體,啪地一下扣上安全帶,下一秒,單鳴開車撞向那輛歪斜的警車的右側車身,警車本就重心傾瀉,又受到重擊,一下側翻了過去,給單鳴他們留出了空白。

單鳴穿過兩輛警車,悶頭往前衝。

單鳴看清楚後面追着他們的足足有四輛車,一清色的越野,速度根本不是他這種商務車能比的。沒過一會兒,頭車離他們越來越近,有人探出身朝車射擊,單鳴爲了躲避自動,只好開始畫着龍前進,速度本來就不行,如此一來更是慢了許多。

如果手裡有足夠的武器,單鳴寧願下車跟他們拼個痛快,但是倆人身上加起來只有兩把小型手槍,彈一共十發,跟那些人硬拼,無異於螳臂當車。

現代戰鬥對武器的依賴程度很大,這種在裝備上明顯處於下風的情況,單鳴也是第一次碰到。

這樣下去不行,早晚會被追上。

不知不覺間,他們已經開出了市區,往城市周圍的沙漠地帶靠近。

後面槍聲頻繁響起,車後玻璃被打中,彈貼着單鳴的耳朵飛了過去。緊接着,單鳴感覺到一聲爆響,他知道是輪胎被打爆了,車失控地往左側偏斜,方向盤一時中若千斤,單鳴拼命把車頭給調了回來,還好這輛車是前輪驅動,要不他們就別想往前走了,即使是這樣,車速也大受影響,一輛越野的車頭幾乎就要貼上他們的車屁股。

單鳴貓□防止被打中,他看到前面有一個修車廠,心一橫,往修車廠開去。

修車廠外停了幾百兩報廢汽車,車與車之間間距很小,走在裡面就跟迷宮一般,倒是暫時方便了單鳴躲閃。

最後商務車一下撞開了門口的捲簾門,衝進了修車廠內部,警報聲陡然響起,刺耳的鳴叫直接鑽進人腦裡。

但這聲音反倒方便倆人隱蔽。廠內光線極暗,單鳴關掉了車燈,憑藉着稀薄的月光在廠房內小心翼翼地穿梭,然後他關掉了發動機,和沈長澤悄悄下車,躲進了廠房複雜的環境中。

四輛越野車也跟了進來,聽那腳踩地的步伐聲音,對方人數至少二十人以上。

有個聲音指揮道:“把警報關了,通知他們別來攪局。”

單鳴心裡猜測着所謂的“他們”是什麼人。

警報關掉……別來攪局……難道他們指的是警察?這麼大的汽車處理廠,警報拉響之後最多三五分鐘就會派遣警力過來,如果他的判斷沒錯,那麼這些人和警察有着某種關係。

至於是不是如自己所想,只要看看過一會兒警察來不來就知道了。

正想着,廠房裡的燈突然全都亮了起來。

單鳴和沈長澤都閉了閉眼睛,適應着突如其來的光線。等他們在睜開眼睛,透過車與車之間的縫隙,才能勉強看清楚這個廠房有多大。

一排排金屬架上擺滿了玩具一般的汽車,金屬架高近六米,長七八米,一橫排至少有六七個這樣的金屬架,豎排更是多達四十幾排,這裡至少放着四五千輛汽車,一眼看不到頭。要在這麼大的廠房裡找兩個躲起來的人,談何容易。

估計指揮者通過手勢下達了命令,那些人開始行動。雜亂的腳步聲在廠房裡散開,單鳴悄悄探出頭,這些人身上穿得、手裡拿得、腳上踩得、都是美國SWAT特警隊的標配,單鳴幾天前剛和他們打過交道,那個時候,還算是處在一條戰線上。這些人在自己的領土上,完全沒有一絲顧忌,所以纔敢在大街上肆意放槍、追着他們滿城跑。

不過,單鳴並沒有看到那個特警隊長。

沈長澤也看了一眼,悄聲道:“跟剛纔追我的不是一夥人。”

單鳴心想廢話,SWAT這羣人都是精英特種兵出身,怎麼會是你這種小孩兒能輕易幹掉的,必定是前一波人沒制服沈長澤,於是搬出了援兵,調動SWAT可不是件小事,看來這次他們志在必得。

單鳴知道今天必定是一場惡戰,面對一整個小分隊的SWAT,而他只有一把破手槍的情況下,他很難從這裡走出去。

單鳴露出一個嗜血的笑容。

來吧,你們這羣該死的美國佬,讓老會會你們,就算死,我也要拉着你們墊背!

單鳴湊近孩的耳邊,“你帶刀了嗎?”

孩搖搖頭。

單鳴心想,還有比這更糟糕的情況嗎。

他帶着孩在一排排堆滿汽車的金屬架之間穿行,在這些幾層樓高的汽車面前,他們顯得非常渺小,不得不說這裡是一個隱蔽作戰的絕佳場所,讓他們在馬上就要被追上的時候闖進這裡,也許上帝並沒有要亡他們。單鳴咬着牙,心想至少要多殺幾個人,黃泉路上不孤單。

單鳴經過一輛正在改裝的汽車前,發現了一把螺絲刀,估計是哪個粗心的師傅留下的,此時卻讓單鳴喜出望外。

他抓起螺絲刀,塞進袖裡,在一排排巨大的金屬架中間躲避着特警的搜索,並尋找着落單的獵物。

很快,沈長澤那一邊走過來一個高大的特警,正端着槍畫着圓前進,非常的小心。

單鳴離他距離有些遠,而且越過孩爬過去,又被發現的危險,但是如果呆在這裡不動,同樣有被發現的危險。

孩伸出手,明亮的眼睛堅定地看着他。

單鳴猶豫了一下,把螺絲刀遞給了他。

孩豎起大拇指,做了一個讓他放心的手勢,往那個特警的方向爬去。

在這種時候,輕小的體型起到了非常關鍵的作用,當孩從背後接近那人的時候,對方渾然不知。

孩用車掩蔽着自己的身體,扯着對方轉頭的瞬間,悄無聲息地跳上對方的背,一手捂住對方的嘴,一手將長長的螺絲刀從下往上扎進對方的肺。

那特警瞬間肺葉被捅,無法發出聲音,忍着劇痛伸手要去揪沈長澤,手裡的步槍脫手,眼看就要掉到地上,孩身長不夠,用手臂是絕對夠不着了,如果槍落到地上弄出動靜,他們的目標就暴露了!

爲了不弄出動靜,孩早就把鞋脫了,情急之下他伸腳一勾,腳趾正好插進了扳機護圈,就在MP5K的槍管要撞到水泥地面的時候,他往上一勾,把槍勾了起來,一手接住。

他從那人身上跳下來,用手撐住他倒下的身體,把已經嚥了氣的特警輕輕放在地上。

孩回頭,朝單鳴得意地一笑。

單鳴微微咧嘴,平生第一次朝他伸了個大拇指。

孩興奮得不能自已,這可是這輩頭一次,單鳴對他的行爲表示出滿意甚至讚賞。

單鳴爬了過去,倆人很快就把那個特警身上的裝備拔了個光,最後單鳴想了想,把那人身上的衣服也脫了下來,套到了自己身上,然後倆人悄無聲息地把屍體塞進了金屬架下面的窄封中。

白花花的屍體塞在這裡其實並不保險,只要有人經過馬上就能發現,但如果僅僅是從金屬架外面路過,不注意看的話還真發現不了。

單鳴把MP5K和軍刀放到了自己身上,把手槍和手榴彈塞給沈長澤。

這個時候,單鳴的心境已經起了變化,他不再覺得這個孩是處處需要他保護的累贅,而是一個能夠應付很多危險情況的戰友,尤其是在這種情況下,他只有和沈長澤並肩作戰。

死掉的特警身上的無線電傳來沙沙的聲音,但是沒人說話。

單鳴想了想,把無線電也撿了起來,帶着沈長澤換地方。單鳴想繞到廠房的入口處,大部分警力已經分散,那裡至多有幾個人把守,如果能幹掉那些人並搶到一輛車,他們還有機會離開這裡,不到萬不得已,單鳴不想和他們硬碰硬。

匍匐着前進了一段,不遠處又出現了一個特警,正轉換着身體的方向一步步像他們走開,單鳴回頭一看,身後也有正在巡視的兩個特警,他們被夾在了中間。

單鳴抽出了軍刀,聽着特警湊近的腳步聲,等着最佳時機。

突然無線電裡響起了說話的聲音,把所有人嚇了一跳。

“喬姆被殺了!”

看來是屍體被發現了。

單鳴抓住那個特警怔愣的一瞬間,縱身跳起,一手捂住他的嘴,一手割斷了他的喉管。

正巧他們身後的一個特警轉身,發現了單鳴。

那人想也沒想,舉槍就瞄準了單鳴的後背。

沈長澤突然從隱蔽處衝了出來,一擊冷槍,那個特警半邊腦袋都被掀飛了。

槍聲一響,他們的計劃徹底失敗。

單鳴快速拿起屍體上的衝鋒槍扔給沈長澤,拉着他往金屬架深處狂奔。

就近的敵人已經發現了他們,彈追着他們一路打了過來,旁邊的汽車佈滿了彈孔。

這裡掩蔽物衆多,兩個人一坐一右靠着車身,單鳴給沈長澤打了一個掩護的手勢,然後一個翻滾滾出了掩蔽物,手裡的衝鋒槍突突突突吐着彈,把衝過來的兩個特警打成了篩。

沈長澤則幹掉了一個試圖瞄準單鳴的隊員。

整個過程不過兩三秒之間,單鳴已經滾進了另一排的金屬架。

這下再沒有人敢貿然上前。單鳴快速換了一個彈夾,和沈長澤對視了一下,確認倆人都沒有受傷。

這時候,無線電裡傳來了陰冷地聲音,“哼哼,黃種豬,我要扒了你的皮,給我的隊友們陪葬。”

單鳴眼裡閃動着冷酷地光芒。

話音剛落,金屬物體摩擦地面的聲音響起,單鳴用餘光一秒,就發現了那枚朝他們滾過來的手榴彈。

原來剛纔那人說話是爲了分散他們的注意力!

想要踢開已經來不及,手榴彈在這裡爆炸,就算他們不被炸死,光頭頂上掉下來的車也足夠把他們砸成肉餅了!

單鳴大叫了一聲,“手榴彈!”說完已經瘋狂地朝反方向跑去。

孩也在第一時間往外衝。

砰然一聲巨響,熱浪追着他們的腳跟轟了過來,兩人被衝擊力掀翻在地,碎片紮在他們的身上,跟被鐵烙過一樣疼。

剛纔單鳴掩蔽的那個金屬架根基被炸斷,無法支撐十幾噸重的汽車,全部往一邊傾倒,砸到了它前面一排金屬架,巨大的重量下,前一排金屬架也應聲折斷,接下來所有人都目睹了四十幾排固定了十幾噸重汽車的金屬架像多米諾骨牌一樣一個接一個地被壓倒,整個廠房地動山搖,塵土飛濺,所有人都龜縮在一個安全的角落,觀賞整個壯觀的場面。

單鳴和沈長澤中間橫着傾倒的汽車,已經完全看不見彼此,那些特警也失去了目標。

單鳴只覺得渾身劇痛,低頭一看,大腿被金屬碎片紮了個血洞,雖然沒有影響走路,但是腳一着地就一陣火辣辣地痛。

這已經這樣了,恐怕沈長澤的情況更加糟糕。

單鳴怒極攻心,真心用同樣的方式報復那些特警,但是想起一顆手榴彈在這裡造成的破壞力,他就不敢隨便亂用了,生怕他們兩個有誰沒躲過,被壓成肉泥。

他必須趕緊找到孩!

單鳴從那個特警的軍工夾克裡找出止血粉末和繃帶,草草把自己的大腿給包了起來,然後提着槍朝那片狼藉的多米諾骨牌跑。

傾倒的那排金屬架正好把廠房一分爲二,單鳴在這頭,孩在那頭,要想找到他,必須從這裡傳過去。

單鳴擡頭看了一眼眼前這個巨大的廢墟,不少汽車的固定裝置已經毀壞,憑藉着一個微妙的平衡躺在金屬加上,也許一個輕微的碰撞,車就會滑下來砸到他腦袋上,而且這樣的險象到處可見,從這裡穿過去無異於是找死。

單鳴咬了咬牙,一腳跨了進去。